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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在洪應文的接應下,漢陵城大門洞開,姜澤終於佔據了他心心念唸的城池……
然而,當看到偌大漢陵城內空曠的街道,以及只餘不足幾萬人口的情景時,原本打算縱兵劫掠犒勞一下自己的入侵者頓時傻了眼,瞬間被剿滅了一腔“熱情”。
姜澤見此,眉頭一蹙,一把拉過洪應文沉聲問道:“洪應文,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本督解釋下,漢陵城以及治下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洪應文輕哼一聲說道:“總督大人,你還是遲了一步,這漢陵治下的百姓在你們用兵的第一天起,就已經開始轉移到冀州避難了,
如今整個漢陵城以及其治下的百姓,不會超過二十萬,大部分也躲到各地山林之中,想要劫掠縱兵的念頭,您還是趁早打消吧……”
姜澤怒道:“爲什麼不把這消息早些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背叛我!”
洪應文一把拉開姜澤的手,冷冷地說道:“背叛你?總督大人,我可是按約定給你敞開城門了,怎麼能說背叛呢?”
姜澤厲聲說道:“那爲何你那三千軍隊沒有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去哪了?”
洪應文嘴一撇,對姜澤說道:“他們?一起協助政務司轉移漢陵百姓去了,畢竟那麼多人需要遷徙,漢陵官軍人數不多嘛……”
見洪應文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姜澤面色愈發的冰冷起來:“那三千人是你的人,沒你的允許,政務司如何能調動?”
洪應文說道:“是的,是我主動讓麾下三千士卒護送百姓過漢河避難,而且也特意囑咐了他們一定要好好保護百姓。”
“你……”姜澤氣的是渾身發抖,指着洪應文鼻子問道,“你這樣還不算背叛本督麼?”
洪應文說道:“我只答應幫你們做內應打開漢陵城門,可沒說不能讓我麾下將士護送百姓抓會啊,還有你太小看軍督大人麾下各司衙門了,
他們遠比你們總督府那羣酒囊飯袋強出太多,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打算,現在城裡都是實在走不動的老人和這些屋舍,你們是一名妙齡女子都別想找到!”
姜澤死死瞪着洪應文,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沒想象的那麼好控制,但現在自己有要事要處理,於是留下一句:“回頭本督再跟你好好理論……”
話畢,姜澤就帶着人火速向政務司大廳趕去,他現在迫切要找到印刷術的技術。
……
政務司衙門內,所有要員都被林溫遣散出城而去,如今只剩他自己一人依舊坐在主案前,掃了眼空空蕩蕩的事務廳,繼續提筆在一本冊子上寫着什麼。
“轟~”
一聲轟鳴,緊閉的大門被人踹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分爲兩排闖入了事務大廳,姜澤在鄔思道以及姜魁和幾隊親兵的簇擁下,大步走了進來。
林溫只是瞥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提筆在案前的紙上書寫着什麼。
姜澤望着政務司衙門人去樓空,眉頭一蹙,徑直走到林溫案前問道:“你就是漢陵主事林溫?這裡的人都那去了?”
林溫冷笑一聲說道:“你不是都已經看到了麼?這裡早已沒人了,何必明知故問……”
姜澤面色一黑,對林溫說道:“那你爲何不走?”
林溫頭也不擡地說道:“在下奉軍督大人和秦司農之命,授意處理漢陵一切政務,如今漢陵被爾等背信棄義之徒入侵,
在下雖無力抵擋,但卻仍要盡忠職守,留在這裡直至最後一刻,也算是不辜負軍督大人的一番信任。”
姜澤聞言,點點頭說道:“不成想你一個庶民小吏也有這等骨氣,只要你能將漢陵治下的產業工藝交給本督,本督決不爲難與你……”
林溫聞言,放下手中的筆問道:“那總督大人想要什麼工藝呢?”
姜澤說道:“什麼都要,尤其那印刷術,只要你能交給本督,你不單不用死,而且還能繼續在漢陵城任你的司職,如何?”
林溫端起桌案邊上的茶碗,擡眼望向姜澤,好一陣後纔開口說道:“不想總督大人對這印刷術也這麼感興趣,倒是讓在下有些意外,
不過漢陵治下一切產業皆是所以軍民共同努力勞作而來,你想憑藉武力硬搶?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姜澤凝眉說道:“就算你不告訴本督,本督也能得到這些東西,告訴你,遠東是姜家的……”
“遠東屬於世代生活在這裡中原子民,不是你姜家的!”林溫沉聲打斷姜澤的話,“兩億中原子民生存在這片土地上,你居然說它只屬於你姜家?你怎麼有臉說這話?”
姜澤一愣,剛要反駁,林溫卻再次開口說道:“漢陵治下所有工藝產業,我已命人全部毀去,你一粒灰都別想從我這裡找到……”
“信不信本督這就將你碎屍萬段!”姜澤氣急敗壞的衝林溫吼道,“本督有的是手段讓你說出來,無論你嘴多硬,哪怕鐵人一個,本督也能將你熔成鐵水!”
林溫聞言,將手中茶碗湊到嘴中,一口喝下半碗後,對姜澤說道:“是啊,我自然相信你有這手段了,可惜……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
話音一落,林溫猛的吐出一口黑血,然後整個人都靠在了椅背之上。
“不好,他服毒自盡了,趕緊把他救下來,快啊……”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讓姜澤大吃一驚,忙命人上前解救,他可不想林溫就這麼死去,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沒從他口中問到。
然而,一切還是太遲,林溫七孔流血,等人到他身邊時,早已氣絕身亡,那杯茶裡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姜澤面色冷若冰霜,如果自己沒得到印刷術,那這次進攻漢陵還有什麼意義?還平白無故的樹立了一個強敵?
他越想越是不甘,本以爲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漢陵也的確如自己所預料那樣打了下來,至少遠州整個省完整的掌控在了姜家手中。
可這又怎麼樣呢?打下的只是漢陵的一個空殼子而已,裡面的精髓一點都沒到手,就連漢陵的民戶都跑了個七七八八,這到底有什麼用?
步淵大軍八千多人傷亡需要撫卹,剩餘的人也等着餉銀髮放,本來這一切都能靠劫掠來獲得,可現在漢陵城宛若一座空城,這一筆錢極有可能要總督府來承擔,也是不小的支出。
姜澤只覺得現在自己就快要暴走了,他在政務司裡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給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我要的東西搜出來,
還有,那些百姓不可能跑這麼遠,立刻給我去追,務必在他們通過漢河前把都抓回來!”
姜魁聞言,立刻帶着部分府兵和幾隊火神營的甲士向漢河方向急急而去。
鄔思道上前對姜澤說道:“總督大人,你先消消氣,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該考慮的是如何善後了……”
姜澤說道:“本督已派遣讓姜源率地方官軍前去巫山鎮固守,過幾日再讓火神營都調過去密切留意回雁谷,
劉策想要進入遠州城除了漢河地界外,也就只剩下一條就是回雁谷,只要扼守住這兩處就能把他困死在冀州,
等到遠東各處援軍響應,百萬大軍再從幽、遠、定三省齊攻冀州,那麼不出三個月,冀州也能回到我姜家手中,
而劉策,最好的結果就是遠遁塞外與胡人爲伴了……”
鄔思道聽完姜澤的部署,好像沒什麼問題,畢竟姜澤也是在戰場上久經磨練經驗豐富,並非紙上談兵之輩可以相提並論。
只是,鄔思道隱隱覺得事情似乎沒這麼容易,從漢陵這支數千人的守軍來看,要不是有火神營和洪應文提供的部署輿圖進行暗中偷襲,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見鄔思道猶豫,姜澤又說道:“你也別愣着了,去把洪應文這傢伙給本督趙來,本督倒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鄔思道聞言拱手而去,約莫一刻鐘後,洪應文就一臉沮喪的步入事務廳。
姜澤來到洪應文跟前問道:“洪大人,本督從眼線傳遞來的情報得知,你在漢陵轉移百姓的時候,似乎十分積極,是你的良心過意不去麼?”
洪應文沒有回話,只是望着案前已經死去的林溫,不由面色悲痛,眼角落下一行淚來。
“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就算死也不該背叛漢陵,要不然,帆字營也不會覆亡,楊帆楊營也不會死,林主事也會安然無恙,他們都是我害的……”
聽着洪應文自責的話語,姜澤只是笑了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洪大人,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開心一點,等過幾日上任了幽州刺史,就會發現今日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哼……”洪應文輕哼了一聲,對姜澤說道,“總督大人,我想將林主事好生安葬,希望你能成全……”
姜澤說道:“可以,人已死,本督也不想再過多的糾纏,這林溫也是頗有骨氣,你就將他屍骸帶走吧……”
洪應文走到林溫身邊,一把背起他的屍體,木然地說了一聲:“林主事,我們走吧,黃泉路上我再給你和楊營賠罪……”
鄔思道看着洪應文一步一步走出府廳後,立馬對姜澤說道:“總督大人,屬下建議這洪應文留不得……”
姜澤面色陰狠地說道:“當然留不得,我怎麼可能真的會把幽州刺史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他呢?
不過現在留着他還有用,姑且讓他再多活幾天吧……”
鄔思道點點頭,剛要開口,卻忽然瞥見一條黑蛇正在自己不遠處的懸樑之上吐着蛇信,頓時額頭溢出一絲細汗,不由自主的退縮兩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