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湄河鎮城門外,精衛營“韓”、“楊”、“楊”(楊又懷)三旗一千多號人整裝待發,在寒風中手握長矛步弓英姿颯爽,楊又懷部半數已經換下了皮甲,穿戴上了更爲精良的鐵甲,在衆旗中顯得格外耀眼。
鎮門口,劉策站在三旗陣前,身後旌旗林立、迎風招展,旗下的徐輝、秦墨、吳立文等人一臉肅穆,站的筆直。
劉策擡頭望了望天空,今日天氣不錯,雖然寒冷,但看情況應該不會再下雪,一千多人攻打一個不足五百流賊的莊園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也正好給韓鋒的弓箭手和楊帆的新兵開開葷。在自家苦練一年不如出門見次血,這是劉策自認爲練兵的最好方式,戰爭是讓一個普通百姓迅速成長爲一名合格士兵的最佳捷徑,當然其中風險代價也是極其高昂的……
“出發!”劉策振臂一揮,身後徐輝的一百輔兵迅速出列,最前排三名士兵吹響了出征的號角。
“嗚嗚嗚……”
沉悶而又莊嚴的聲響在各旗將士耳中迴盪,楊又懷部率先向大道上行去,其餘二旗也在自己旗下將領指揮下緊隨楊部兵馬而去,一百輔兵在新任佰長王誠帶領下,敲着行軍戰鼓緩緩跟在大軍一側……
吳立文見大軍愈行愈遠逐漸消失在自己視線,心下滿是擔憂,但見劉策、秦墨以及徐輝眼神毫無在意的模樣,不由鬆了一口氣,可依舊面帶愁容。
秦墨見吳立文這般模樣,上前抱拳道:“吳鎮長?看你面色,可否擔心將士安危?”
“唉~”吳立文嘆了口氣,“精衛營所部老兵,下官是見識過的,連上萬流賊都能彈指間灰飛煙滅,攻打區區一個數百流賊莊園自然不在話下,但那些新進的士兵操練不過十餘日,萬一戰事不利,下官實在是擔心會給壯士所部添亂啊……”
秦墨笑道:“吳鎮長盡請安心,我家將軍做事豈會沒有分寸?現在閒來無事,聽聞吳鎮長下的一手好棋,曾在鎮中設局三日無人能敵,恰巧秦某也對棋道略通一二,不如趁此良機對弈一局,也好指點秦某一番如何?也好等將士凱旋而歸。”
“這……”吳立文聽聞有人誇他棋藝,不由心中一陣驕傲,但還是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
劉策見此,趕忙說道:“吳鎮長,既然秦先生請教,你就勉爲其難答應吧,待會我處理完手中事務,必定前去瞻仰鎮長棋藝……”
吳立文抱了抱拳:“請教不敢當,既然秦先生有此雅興,那你我就切磋一二,不過秦先生咱醜話說在前面,下官這輩子最大喜好就是下棋,其他都可以讓,可在這棋盤上……”
“自然,請吳鎮長一定全力以赴,請。”
“請。”
見吳立文帶着秦墨屁顛屁顛向自己府中走去,劉策拍了拍徐輝肩膀,示意收隊,然後一路小跑的向馮英高老漢的鐵匠鋪走去……
對於此次精衛營出征攻打十五里開外的流賊據點,不光劉策,就算秦墨、葉斌都覺得沒什麼大問題。雖然此去兩營是新兵,訓練也不足半月,但精衛營作戰一向是抱團結陣而行,紀律遠遠比個人勇武重要的多,往往臨陣都是長矛陣一擺,你流賊不怕死儘管衝陣,你不衝我就持矛逼近,鬼才和你玩單挑比武藝。再加上楊帆、韓鋒性子也比較穩重,知道只需要按平時操練方式迎敵便能萬無一失,更何況楊又懷的旗內半數老兵,無論心理素質還是臨陣反應早已達到劉策心目中精兵的標準,有他旗部壓陣,絕對高枕無憂。
劉策此次派千餘人去攻打流賊據點一來練兵,二來磨合下各旗部之間的配合度,並且數日打探下來不光這次攻打據點,數十里內幾股流賊根本沒什麼像樣遠程或守莊武器,此去完全就是跟出門旅遊一般……
而劉策現在最爲關心的卻依舊是陳慶的騎兵所部,雖然有馬鐙之助,但要訓練出一名合格的騎兵又談何容易。陳慶在聽說剿賊計劃立刻請戰時,劉策想都沒想就回絕了,開什麼玩笑!會騎馬就算騎兵麼?騎兵真這麼容易練出來,大週數十萬大軍就不會被大夏、呼蘭人乾的四處逃竄了,更不會有塞外流州之戰中十萬兵卒被七千蒙洛鐵騎殺的片甲不留……
一想到陳慶滿是不甘失望的眼神,劉策也嘆了口氣,其實他比陳慶還急着想讓自己的騎兵迅速成型,但也明白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現在連騎兵裝備都還沒湊齊……
“老馮,怎麼樣了?”劉策來到馮英面前問道。儘管現在天氣寒冷,但鐵鋪內依然熱的令人難受,劉策望着一塊燒的通紅的鐵塊被夾到鍛造臺,然後兩名鐵匠開始不住揮舞手中鐵錘敲打在鐵快上,濺出點點火星……
馮英擦了擦汗,灌下口水道:“這環首刀我和老高他們幾個還要再研究下,按你所說方法打製其餘不是問題,就是刀刃淬火還需研磨一番,最多再三五日就可以打製出成品來,騎兵鎧甲已經完成四十三副的量,全部精鐵打製,一套重四十六斤,現在正在讓那些娘們拼裝甲葉,過個三五天應該可以交付給陳慶了。”
劉策點點頭,繼續道:“那騎槍怎麼樣了?”
“這騎槍按你吩咐的,取來劣質木材和用生鐵打製的槍頭拼接而成,但是……”
說到這兒,馮英頓了頓,“我和幾個工匠試了下,太脆了,槍頭剛扎中石塊沒怎麼用力整根矛杆就裂了……給騎兵,沒逑用……”
“呃……”劉策一時語塞,“難道是材料原因?”
劉策前世對古代冷兵器所知不多,但印象中騎兵衝鋒用的槍桿,絕對不可能用硬木打製,尤其高速衝鋒下扎中對面騎兵後,估計這騎兵手臂也要被反作用力搞成殘廢或脫臼。
馮英勸道:“我看就按長矛手製式打造吧,多加操練,硬點至少可以保證馬上殺敵不出太多意外。”
“硬點?”劉策喃喃自語,突然眼光一亮:“老馮,你看這樣可以麼?你就拿硬木製作,但矛杆前端口可否鑽成空心狀?”劉策想起了前世有一支赫赫有名的鐵騎——波蘭翼騎兵,被稱之爲“天主之矛”,他們所用得騎槍藉助馬力刺入敵人後槍桿前沿會齊齊斷成兩截,屬於一次性剷平,能很好的預防手腕胳膊被反作用力衝擊導致受傷。
“嗯?”老馮一聽,頓時來了興致,“這個可以,前端鑽成空心,插入矛頭,這樣衝鋒時只有在刺入物體時承受不住重量纔會折斷,又能避免手腕受傷,防止騎兵被掀落馬下,妙!妙啊!”
見馮英點頭,劉策呼了口氣,這個問題總算解決了,但馬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你也不像婆婆媽媽的樣子啊,有話快說。”私下劉策和馮英那是完全沒有什麼上位下位之分,只要技術環節的問題都是對等交流討論。
“那個……”劉策鼓起勇氣還是說了出來:“老馮,那甲騎具裝現在真的沒辦法搞麼?不多,只要五十套……不,三十套,三十套就好!”
“噗遲~咳咳咳~”正在喝水的馮英一口水噴了出來,他真的無語了,前幾天剛和他說了目前沒辦法,怎麼還不死心?
“我說我的大將軍啊!”馮英渾身發抖,滿是疤痕的臉不住抽動,“現在別看有幾萬斤精鐵,但現在哪樣不要用鐵?馬蹄鐵、馬鐙、長矛、投槍、箭矢、盔甲、腰刀,騎槍,還有正準備打造的環首刀,那還有富裕的精鐵打造什麼甲騎具裝?”
“二十套!”劉策依舊不死心,妄圖和馮英討價還價,看的周圍一些工匠不住笑着搖頭,這些鐵匠身份十分低微,在士族眼中就是最底層的勞動力,勉強混口飯吃而已,可自從跟在精衛營中開始,只要肯努力打製所吩咐器具,這待遇可一點都不差,現在劉策給他們的報酬可以讓他們全家安然渡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沒有,一套都沒有,有這功夫不如給那三千人一人搞副鐵甲!別再瞎折騰了行不?”馮英直接拒絕了,其實他心中所想無非就是捨不得將一兩百斤精鐵浪費在一匹馬身上。
“十五套……”
馮英索性不去理會他,拎起錘子從火爐架子上取來把燒的通紅的腰刀放在匠臺上敲打起來,這是繳獲兵器回爐煉製而成,經過鐵匠門重新熔鍊打製而成。
“十套!就十套!”
馮英被問煩了,索性來了一句:“啥時你有礦了再說!現在?門都沒有!”
見馮英如此態度,劉策也只能嘆了口氣,囑咐了大家趕緊打造好所需物件,要保證質量後蹙眉離開了鐵匠鋪,衆人聽到這位年輕的將軍還深深嘆了口氣,有些手藝精湛又不甘安於現狀的工匠心思開始活絡起來,或許可以幫那將軍實現這個“小小的願望”。
……
十餘里外的王莊,此時數百流賊正懶洋洋的縮在祠堂內圍着碳火取暖,不時有幾個猥瑣之徒講着葷段子惹得衆人一陣淫笑。
“唉,你聽說了麼?十幾天前,金衡的金家軍被人給滅了。”
“當然聽說了,前幾日我去吳莊找我哥時就見到幾個湄河鎮跑出來的兄弟,看那模樣,瘋了!十幾天下來還是那副鳥樣……”
“哎呦,到底哪路官軍能把金衡的吃人軍給滅了,滅了也好,省的看那幾個吃人軍臉色,想想就火大……”
“好像叫什麼精衛營的?你們聽說過麼?”
“什麼精衛營?聽上去還蠻威風的,可惜從來沒聽過,不認識。”
“你說,要是精衛營來打到這莊子來可咋辦?”
“哈哈哈,讓他來,什麼狗屁精衛營,敢來老子讓他跪地上舔我腳底,再送給棍兒爺開開葷腥!”
“哈哈哈……”
……
王莊對面不到一里的山坡後,一千二百多名精衛營將士正坐在地上休息。無論戰兵還是輔兵身上都穿上了一套新做棉衣置於自己甲內,頭上一頂棉帽緊緊裹住冰冷的臉龐。
“鬼天氣,還是這麼冷。”山坡頂上,楊帆哈了口氣,搓了搓手,“還不來?我都等不及了。”
“放寬心,我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會回來,不要着急。”韓鋒握着手中匕首來回擦拭,雖然一臉平靜,但火熱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真實想法。
“這次我就不和你們搶功了,繳獲物資我分文不取,回去兩斤酒外加一條羊腿送我地方,這事就這麼結了,可如果你們的人敢臨陣退縮,那可別怪我不念同袍情面了。”楊又懷這次主要任務是監軍,畢竟自己的兵大部都經歷過血戰,對流賊早就過了心理的坎,雖然有大半新兵需要歷練,但他相信在老兵影響下注定各個都是精兵。
“等會兒,我旗下四百弓箭手先射兩三輪,你楊帆再帶陣逼近,還望楊兄弟也封住後路,千萬別讓這羣雜種跑了,將軍臨時前說過,此戰不爲錢糧,只爲練兵!”韓鋒很快擬定了計劃,和楊又懷、楊帆做好配合工作。
“老韓,你的弓箭手操練才七八天,能行麼?”楊帆提出了質疑,畢竟他也是行伍出生,知道弓箭手訓練難度巨大。
“行不行馬上就能知道,有人來了,隱蔽……不用了,是蘇文燦他們幾個。”
只見那個叫蘇文燦的探子率先一個翻身落到三名旗總身邊,抱拳道:“莊子打聽清楚了,流賊預計不到五百,現在全縮在祠堂裡,整個莊子百姓早被屠光,沒有箭弩,可以放心攻打,不用擔心傷及無辜。”
“很好。”韓鋒點點頭,眼中熾熱的光芒愈發濃烈,望向楊帆時同樣看到對面眼中露出逼人的精光。
楊又懷知道他們第一次領軍作戰和自己以前一樣很是激動,便道:“一刻鐘後向王莊發起進攻,爭取一個時辰內結束戰鬥!”
“用不了一個時辰!”韓鋒雙眼將匕首收入腰中,自信的說道:“區區數百人的莊子還要打一個時辰,瘋子那廝要是知道了鐵定笑話我們,這臉丟不起……”
“孫承……”楊帆一聽,頓時想到了孫承,現在跟他差距已經拉大了,想趕上去必須要下一番苦功。
……
馬上要開戰了,楊又懷那旗老兵輕鬆自在,有說有笑,可楊帆、韓鋒旗內就不同了,大部分沉默不語,靜靜地坐在原地。
“甲長,你說我們能贏麼?”楊帆部新兵正在詢問一名參加過湄河鎮戰役的老兵,考慮到各旗新兵初戰或操練心理壓力太大,劉策將一些原來五旗中比較優秀的老兵派到新兵旗中保證他們操練進度和安撫新兵緊張恐懼的情緒。
那甲長不屑的笑了笑:“平時按將軍的訓練方式,各列隊形整齊,聽從指揮安排,怎麼可能會敗?”
頓了頓,又道:“區區幾百流賊連個銳兵都見不到,此戰過於無趣,這種流賊你們幾個加在一塊兒一人能殺仨,想當初,我才練了兩天,就拿張破盾一支竹槍,追隨將軍殺的近千流賊抱頭鼠竄,現如今你們身上穿的,手裡握的都比我當初強得多,這要再輸?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我是精衛營的人,以後不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努力去認幾個字少挨幾下軍棍……”
衆人一聽,這才放寬心,然後不知誰說了句贏了後分錢糧之類的話,場內更是活躍起來,衆人雖然依舊緊張,但恐懼感已經逐漸拋諸腦後了。
楊帆望了自己旗中各將士一眼,點了點頭,士氣可用……
“咚!”
一聲清脆的鼓聲響起,王誠所部一百人迅速起身,其餘三旗列好隊伍開始向王莊逼了過去。
王莊內的流賊怎麼也想不到,一支上千人的軍隊正在悄悄向他們靠近,而之後所發生的事讓幾個僥倖躲過一劫的流賊終生難忘,如同夢魘般一直纏繞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