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悅連忙說道:“守備大人,您這是何意?末將斷不敢對您下手啊……”
“不~白將軍,請你一定殺了我……”陸元嶺此時已經泣不成聲,抓過白悅的手將寶劍強行遞到他手中,然後就勢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陸元嶺無能,不能讓治下百姓過上好日子,還縱兵掠糧有違天仁簡直是畜生不如,
白將軍,我知道你俠肝義膽,只要你取下我的頭顱前往軍督地方,不但這場磨難就此結束,而且以你的能力定會獲得他重用,
將來榮華富貴封侯拜將也不是不可能,比跟在我身邊前途渺茫朝不保夕要好的多啊!
你放心,殺了我,常陽沒人會爲難你的,快快動手吧,白將軍,就算陸某求你了,給陸某一個解脫吧,我早受夠了!”
“守備大人!”白悅雙眼通紅,強行鬆開握劍的手,“噗通”跪在了他面前,“白悅是那種苟求富貴的小人麼?守備大人對我恩重如山,不但替家父還清了債務,更不介意白悅賤族出生唯以重用,
這種恩情你讓白悅怎麼做的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大人,您放心,只要有白某在一天,誓要和軍督大人周旋到底!請大人明鑑啊!”
說完白悅對着陸元嶺重重的跪伏下去磕了一頭。
陸元嶺將寶劍丟在一旁,趕緊將白悅扶起來:“白將軍,你這是作甚,快快請起,沒想到白將軍如此重情重義,真是令陸某汗顏萬分啊……”
白悅起身後,看着陸元嶺拱手鄭重的說道:“爲大人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陸元嶺重重點點頭,忽然說道:“白將軍,陸某想與將軍您義結金蘭,以後兄弟相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悅聞言頓時一驚,連忙拱手說道:“大人,在下區區庶人,如何能與大人您……”
“白將軍!”陸元嶺止住他說下去,一臉誠懇地說道,“陸某是真心實意的想與你結義爲兄弟,莫非你看不上陸某麼?也對,陸某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唉……”
白悅忙道:“大人莫要這般說,能與大人您義結金蘭,白某隻覺高攀,既是如此,兄長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賢弟……”陸元嶺望着跪在地上的白悅,也連忙跪了下來呼喚了一聲,然後對外面守衛大聲呼喊道:“取酒來!”
很快桌案上就擺上了香爐,點燃了三株顫香,案下跪拜二人拿匕首將手掌心劃破,鮮紅的血液滴入盛滿酒水的碗中。
陸元嶺:“皇天在上,我陸元嶺……”
白悅:“我白悅……”
合聲:“在此結爲異姓兄弟,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違兄弟情義誓約者,天誅地滅!”
話畢兩人面對將酒碗一撞,齊齊揚脖盡飲。
“兄長!”
“好賢弟!”
喝完結義酒後,二人起身互相一拜,然後陸元嶺領着白悅一起坐到了案前,直看的案下的董天珂和蘇敬山兩人嘴角是一陣抽動。
待二人入座後,陸元嶺揮手命人取來一小箱子金銀放到案上對白悅說道:“賢弟啊,眼下時局困苦,今日結義,我這當兄長的也沒什麼像樣見面禮,這些金銀雖是俗物,但也是爲兄一片心意,待來日幽州穩定,爲兄另有豪禮饋贈。”
白悅忙道:“兄長,這怎麼可以呢?小弟我……”
陸元嶺臉一沉,略帶不滿地說道:“賢弟,莫非你看不起爲兄這些俗物不成?俗話說長兄爲父,剛結義你就不聽我這個爲兄的話了麼?”
白悅聞言爲難一陣,然後對陸元嶺說道:“既然兄長饋贈,那小弟就先收下了。”
“這就對了,哈哈哈……”陸元嶺見白悅收下那些金銀,頓時眉開眼笑,“來人,準備酒席,我要和我賢弟一醉方休!”
白悅連忙起身說道:“兄長,現在不是飲酒的時候,小弟來時已經聽聞軍督大人又派兵前來攻打常陽了,如今應該專心禦敵纔對啊!”
陸元嶺點點頭:“莫非賢弟提醒,爲兄還險些誤了大事,罷了這酒席先寄下,我們先來談談退敵良策吧。”
……
待商議完軍務,白悅離開後,陸元嶺站在門口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下來,換上了陰沉的神色。
蘇敬山走到他身邊對陸元嶺玩味地說道:“陸守備,真沒發現,你這一手這籠絡人心的手段真是令老子佩服啊,哈哈哈……”
董天珂也來到陸元嶺另一側說道:“可惜這白悅行軍打仗是厲害,然這心思卻是天真的很,如果今日是換做他劉策,怕陸守備你把劍給他時,他就會毫不猶豫砍下你腦袋了。”
陸元嶺眼中陰狠閃爍,對着白悅消失地方向不屑地冷哼一聲:“這種人最好掌控,稍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便能爲我所用,如果各個都跟劉策一樣手段兇殘,恐怕這天也要變了。”
董天珂說道:“好了,現在糧草也徵了,至少以後一兩個月內不用爲此發愁,只是這麼做我們在幽州多年經營恐怕也付諸東流了。”
陸元嶺說道:“只有奪回幽州,才能扭轉這個頹勢,到時把這一切所爲扣在劉策頭上,然後再殺一批知曉此事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是回跟從前一樣的。”
蘇敬山臉上浮現一絲不屑:“這麼說來,你連你那剛結義的兄弟也要殺?”
陸元嶺冷哼一聲:“從他對我徵糧有微詞開始,已經是個死人了!只是眼下我們需要用到他,暫且讓他多活幾天吧。”
蘇敬山和董天珂互望一眼,然後齊齊看向陸元嶺,臉上同樣都是陰沉狠戾之色。
……
“你說什麼?你跟陸……你跟他義結金蘭?白兄弟,你糊塗啊~唉~”
回到義軍駐紮地的白悅和徐遼說起了在守備府一切遭遇後,望着面帶喜色的白悅,徐遼無奈地嘆了口氣。
白悅對他說道:“徐兄,兄長說了,他這麼做也十分爲難,待來日和軍督府兵戈化解後,自會給百姓們補償,兄長所做一切都是爲了幽州大局着想,我們都誤會他了。”
徐遼聞言冷哼一聲:“大局?如果大局就是爲了把百姓賴以存命的口糧盡數奪走,這種大局恕我徐遼不能苟同!”
白悅嘆道:“徐兄,別再說了,讓我們拭目以待,白某相信兄長會給幽州百姓一個合理的交代。”
徐遼別過頭去不再理他,良久才說道:“聽聞黃敢兩萬大軍已經快到常陽峽谷了,這次你又打算怎麼應對?帶來的三千人馬要是都折損在這裡,真的是愧對當年一起爲驅逐胡奴起事的兄弟們了。”
白悅說道:“兄長讓我們義軍出戰,可見他是對我們萬分信任,不然也不會把麾下僅有的數千匹快馬全數交由白某打理。”
“哼~”徐遼聞言再次止不住的冷哼出聲,“他要真對你信任就不會只給你這些馬匹了,而是應該把軍營指揮權給你,你看看到現在爲止他給我們義軍派過一兵一卒麼?分明就是防備着你,同時又想借我們的手去和軍督府那邊硬碰硬,你這都看不出來?”
白悅說道:“徐兄,兄長這麼做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畢竟義軍和邊軍之間間隙重重,冒然派遣一些守軍過來,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對戰局不利。”
徐遼連忙罷手說道:“罷了罷了,說不過你,何時出征?”
白悅說道:“事不宜遲,即刻出發,早些瞭解敵情,也好做出相應的部署。”
……
常陽城口兩側,遍地都是饑民哀嚎的哭喊聲。
數日前那一幕“徵糧”的暴徑給無數百姓商戶造成了不可磨滅的災難。
“娘,我要娘~”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趴在早已經冰涼的一具女屍身上嚎啕大哭着,淒厲的嘶喊聲卻並沒有引起周圍無家可歸百姓的憐憫。
“把孩子給我!放手!”
“他爹,你不可以這樣啊!”
“那你想怎麼樣?都等着餓死麼?都三天沒吃飯了,我跟隔壁說好了,和他交換孩子……”
另一處角落裡,一對夫婦不斷在爭搶着手中的年僅一二歲的孩童,從那男人瘋癲的神情看出,他顯然是餓瘋了,想把孩子跟其他同樣餓瘋的家眷孩子交換,易子而食!
這樣一幕幕慘劇在常陽街道各處輪番上演着,簡直就如同末日來臨一般。
“唏律律~”
“咯噠~咯噠~”
白悅領着數千義軍騎兵緩緩經過這裡,當衆人看到這麼多手持兵刃神情冷肅的軍士經過時,無不露出驚恐的眼神,紛紛向身後縮去。
看着眼前這一幕幕,白悅強自控制着情緒,不斷安慰自己要顧全大局。
“娘~”
一陣孩童哭聲傳入白悅耳畔,令他心思不由一怔,當他看向那撲在屍體上哭泣的幼童時,當即下馬來到他身邊。
孩童四周的饑民一見白悅靠近,止不住的縮了縮身子,唯獨有一名青年看着白悅,眼中充滿了憤恨。
白悅在那孩童邊逗留片刻,然後從馬背懷裡將陸元嶺給的那盒金銀放在那孩童的邊上,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轉身跨上戰馬向城門緩緩行去。
“哐啷~”
就在白悅轉身沒多久,那個憤恨的青年起身猛地一腳把那盒金銀踹飛,黃白之物頓時灑落一地。
“狗官!一羣披着人皮的畜生!誰要你那些破銀子?少在那假惺惺的,你們不得好死!”
聽聞身後那青年的怒吼,白悅只覺心如刀絞,猛的拉住馬繮,鎮定片刻後對身後的義軍將士顫聲說道:“每人留下一日口糧,讓他們填填腹吧……”
說完,白悅一夾馬腹,雙眼通紅的向前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