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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永安城。
“屬下參見軍督!”
永安將軍府前,各部衆將在許文靜帶領下分立兩側,齊齊向款步走來、一身軍服的劉策行了個異常標準的軍禮。
但見一道傲然魁影一步一步踏入將軍府內,走向主案之前,身上的披風微微輕揚,給人心頭產生一絲說不出的氣勢。
“免禮!”
傲然挺拔的身姿在到達主案之際猛的一轉身,緊隨而來的是雄渾沉吟在府廳內外響起,帶有不容侵犯的威嚴。
“謝過軍督!”
見劉策落座主案,府內衆人這才端坐回自己案前,準備迎接他接下來的佈局方案。
掃視了一眼衆人,劉策開始說道:“從今日起,將軍府改名爲軍督府,設立點將臺,另,各部營屬重新調整任命,具體方案兩天後我自會命人下達給你們!”
許文靜立馬出列說道:“軍督大人請放心,屬下已經擬出文案相關條令,兩日後必會交到各部將領手中。”
劉策點點頭,隨後又說道:“此次前往遠州,本軍督已經籌得白銀四千二百萬兩,會議過後你迅速安排優先列出此次冀州之變陣亡將士的家屬名單,早日把撫卹發下,以緩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
許文靜心下一驚,沒想到半個月銀子就全到位了?不由對劉策更是佩服起來,連忙說道:“屬下遵命!”
劉策雙手按在桌案之上,虎眸靜靜環視了府內衆人一眼,在許文靜身後一名頭帶篷帽的白衣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後,繼續開口說道:“接下來,該談談遠東目前的局勢了,情報上所提的就不必再累贅,本軍督現在就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和想法,儘管暢所欲言!”
劉策話音剛落,楊開山就起身對他拱手說道:“軍督,如今大戰方歇,冀州北面又有數十萬胡奴需要防備,恐怕我精衛營沒有多餘的兵力和精力參與到遠東內亂之中。”
楊又懷也起身說道:“楊營使所言不錯,目前我冀南要承受來自北面胡奴的壓力已是十分吃力,若再摻和進遠東六州內亂之中,末將覺得十分不妥。”
韓鋒也說道:“索性就不必去管他們,我們只管守好冀州和漢陵屬地,末將覺得以我精衛營的戰力,即使各州內亂四起諒叛軍也斷不敢和我精衛營爲敵!”
“是啊……”
“沒錯……”
府內幾乎是一面倒支持楊開山楊又懷的建議,哪怕封愁年這個死對頭這回也能難得和山字營站在同一陣列。
劉策望着眼前這一切,沉思不語,他當然明白這些庶族出生的將領自小受緊世閥望族的白眼欺壓,鐵定對他們沒有什麼好感,有這想法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許文靜和他們不同,腦中不斷在思慮怎麼延緩內亂爆發時間,畢竟整個冀州戰略必須要有個穩定的大後方,各省士族百姓死活他可以不管,就怕把戰火燒到冀南,那真的可以說是要疲於應對了……
而葉胤卻坐在自己案前,低着頭,俊俏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情感波動。只是手裡捏着串長長的橙色玉佛珠,拇指輕按佛珠緩緩轉動。
“好了!”
眼見府內人羣越來越激動,劉策再次沉吟一聲,待安靜下來之後,掃視衆人一圈開口說道:“諸位的想法本軍督已然瞭解,但你們可曾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劉策現在是什麼身份?這個身份要盡什麼職責?”
衆人聞言這才明白過來,現在劉策的地位可是僅次姜潯的存在,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只需管好治下一畝三分地的旗團長,所要肩負的是整個遠東邊防的安危。
葉胤一聽劉策這話,轉佛珠的拇指猛的一停,眼中驚訝神情一閃即逝,然後繼續閉目開始轉動佛珠。
許文靜則立刻對劉策說道:“軍督所言極是,屬下已經有了幾個方案,主已安撫爲主,不讓定幽二省的叛將起疑心,如果可以的話就適當的做些讓步,給他們覺得我冀州不會插手此事的意願,
如此兩三年時間過後,冀州整片平定,縱使他們起兵反叛,也有足夠的實力從容應對……”
劉策聞言眉頭緊蹙,心中不斷考慮着許文靜的策略是否可行。
“軍督大人,可否聽不才一言?”
就在這時,葉胤爽朗的聲線在許文靜身後響起傳入衆人耳畔之中,令人感覺分外舒服。
劉策擡眼望去,然後點頭說道:“本軍督已經說了,有什麼想法和建議儘管提出來,如果可行的話,必會提上議程付諸行動。”
葉胤掃視了衆人一眼,開口說道:“如在座諸位將軍所言,目前遠東局勢的確岌岌可危,然而冀州所需承受的最大壓力反而僅僅是來自北面異族的外敵,
只要鎮守住冀州這塊,那麼可以說穩如磐石,只要有諸位將軍和手底的百戰之師在,不才可以斷言最差情況能保證十年內維持現狀不變!”
衆人聞言不住點頭,許文靜則眉頭一皺,側頭瞥了背後葉胤一眼,露出沉思之狀。
“繼續說下去……”劉策對葉胤點點頭,鼓勵他道。
葉胤對劉策欠了一身繼續開口說道:“不才想給軍督大人和在座諸位講段往事,是關於本朝建立,央朝滅亡的故事!”
“央朝?”許文靜心下一怔,“太祖衛煌起兵三十萬推翻昔日大央才建立如今的大周王朝,這稍微翻下史冊典籍都能知道啊?這葉胤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葉胤沒管衆人詫異的神情,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央朝末年,王室殘暴不仁,衆多苛捐雜稅壓和血腥酷刑,壓的百姓民不聊生,最終導致烽煙四起,周太祖趁勢而起,歷經十二載一舉推翻央朝建立當朝,這些都是衆所周知的歷史……”
許文靜忙道:“葉公子,莫非你覺得這個歷史是假的麼?”
葉胤搖頭回道:“軍師誤會了,史冊真假今日暫且不去追究,不才只是想說一些諸位不知道的內幕,當然這也是不才在整理史冊之際得出的一些愚見,如有不妥之處,還請諸位將軍多多海涵……”
劉策說道:“葉公子,請繼續說下去……”
葉胤輕輕一拱手:“當朝太祖衛煌本是西陲世襲的普通將閥,在其有異心之初,央朝統治者是應該知曉的,如果當初央朝派大軍立刻前往西陲進兵,以當年太祖的實力只有兩種下場,
流亡或者滅族!然而,央朝當年卻採取了安撫的政策,只因央朝大軍當初還要面對來自南境外更爲強大的蠻族威脅,
相比之下太祖就顯的有些微不足道了,央朝王室認爲等蠻族危機解決後再處理也不遲,更何況一旦兩面開戰,造成的損失又難以估算,所以央朝一直未對太祖下手,
結果,等央朝解除南部危機回過頭來準備對付太祖之時,已經是十年之後的事了,這時的太祖早就今非昔比羽翼已豐,而當時的央朝剛結束戰爭傷亡慘重,已無力制衡了……
最終,十二年的戰亂,對百姓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傷害,史冊並未詳細記載當年新朝初立時有多少人在改朝換代中白白喪生,
但不才還是從隻言片語中得出太祖登基時,本朝的在冊人口數量爲九千四百萬,而央朝末年在冊人口二億三千萬,由此可見這場動盪給百姓給整個神州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葉胤說到這兒,手掌輕輕拍了下身前桌案,波瀾不驚的臉龐難得流露出一絲悲愁的神情,雖然只是瞬閃而過。
劉策聞言,虎眸精光一閃,死死盯着葉胤,而葉胤靜立自己案前心如止水,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山泉……
許文靜暗道:“這個葉胤,他想幹什麼?難道說……嘶……”說到這兒,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眼睛瞪的滾圓。
“葉公子,你直言吧,本軍督該如何做?”劉策心下當即有了決定,對葉胤開口問道。
葉胤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既然這場兵亂最終會來臨,那軍督又何必再去阻擋呢?相反,爲何不趁現在逼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讓這場戰亂提前爆發呢?”
“葉公子……”許文靜忙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我軍大戰方歇根本就沒準備好!如何應對提前爆發的戰亂?”
葉胤對許文靜反問道:“那軍師可有辦法能讓這場即將爆發的兵亂不費一兵一卒彌平?就算把戰爭拖後兩年時間,那麼兩年後呢,最終還不是要面對這場註定的戰爭呢?
至於準備問題,不才斗膽問一句,軍督出塞之際可有提前準備?”
許文靜聞言不再言語,而是靜靜開始思考起葉胤的話來。
葉胤繼續說道:“而且,不才認爲,這次和出征塞外完全不同,塞外之行軍督後路盡斷,只是孤軍與胡奴周旋,而此次以冀州爲中心可通幽、遠、定三省各州府,可謂是進退有序,少了很多不確定因素。”
劉策聽完葉胤的話,沉思片刻陰冷的說道:“如果這麼做的話遠東百姓又會陷入戰亂之中……”
葉胤堅定地說道:“如果繼續拖下去,受害的百姓會比現在多出數倍,介時就算平息內亂,那種滿目瘡痍的慘勝又有什麼意義?”
劉策呼的起身:“葉公子說的好!既如此,這次遠東戰略佈局就由你來擬定吧!”
葉胤說道:“回軍督的話,不才已經準備好了擬案,還請軍督過目!”
說着,葉胤從桌案下取出一本文冊,捧在手掌遞給護衛交到劉策手中。
劉策打開粗略看了一眼,然後合上對葉胤說道:“好!葉公子,本軍督現在命你爲精衛營……”
“且慢,軍督!”葉胤忽然制止劉策任命,“不才不願接受軍中任何職位,只願在軍督治下任一幕僚足矣!”
劉策聞言眉頭一蹙:“葉公子你這是爲何?”
葉胤堅定的說道:“還請軍督成全,不才從未在乎那些虛職,只想爲這天下爲這百姓盡些應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