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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姜潯已經確認了呼蘭人滿載物資,攜裹遠東一百五十萬百姓浩浩蕩蕩向塞外而去的消息,心裡懸浮已久的大石終於落下,隨即開始召集城內百官開始準備慶典事宜。
“這次一定要讓城內百姓知曉,我遠州省今年獲得前所未有之大勝!無一名百姓被胡奴擄掠爲奴受苦,必須要告知天下,我大周並非弱不禁風,還是有雄兵猛將敢於同胡奴決一死戰……”
聽着姜潯款款而談,府內的幾名下屬也是欣喜萬分,這次託精衛營的福,不少人身上都有首級傍腰,自己前程有了保證,想想都覺得令人神清氣爽……
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此次居功至首理應屬於劉策劉校尉,本府定要代遠州子民好好謝謝他!”
下方官員一聽也是連連點頭,稱讚劉策的豐功偉績,反正連總督大人都這麼說了,自己說些好聽話也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姜潯笑着說道:“今晚就在府內設宴,讓我們爲劉校尉慶賀此次大勝之舉,來人,即刻前往精衛營召集此次有功之士共進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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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劉策在秦墨和葉斌陪同下齊去總督府赴宴,本來他是不想去的,可派來的姜府管家盛情難卻說什麼也必須要讓他前往府內相聚,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了下來。
慶功宴在一片熱情洋溢的氣氛中舉行着,姜潯爲了顯示自己對劉策重視,特意讓他落座自己主桌與身畔,引來無數羨慕嫉妒的目光。
劉策掃視了席間一眼,除了沐天成外,王家、宋家還有步家全都不在席間,頓時心中明瞭這是姜潯刻意安排。
“今日大喜,豈能無歌舞以助酒興,來啊……”
酒過三巡,姜潯爲了讓衆人盡興,特意從城內教樂坊請來了一支舞樂,隨着姜潯話音剛落,各式鐘鼓笛樂等器皿緩緩在廳內響起,之後十餘名舞女身着彰顯身段的舞衣開始隨樂翩翩起舞。
廳內大多數人都是士族出生,修養剋制極佳,觀舞女之姿態都能表現的萬分平靜,姜潯點點頭再看向劉策,卻見他雖然望着堂中舞女起舞,但眼中卻清澈無比毫無淫念,只是單純在欣賞舞姿,不由點點頭。
“這劉策當真是品行端正,這心境遠勝尋常士家子弟,他這般年紀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姜潯已經開始好奇這劉策身世來,事實上他得知劉策是孤兒後,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某個沒落士貴之家遺落在外的後人……
一曲奏罷,舞樂退卻,隨後第二支舞又開始了,這曲舞相比之前又多了份寧靜,令劉策心中平靜不少……
“劉策……”
就在此時,姜潯輕輕呼喚了一聲,劉策回頭淡淡回道:“大人有何吩咐?”
姜潯說道:“本督聽聞你至今未曾成家,這是爲何?以你這般條件理應不愁找不到嬌妻啊……”
劉策笑道:“大人,昔日屬下已經立下誓約定要滅盡犯我中原的胡奴,否則誓不成家。”
姜潯聞言怔了怔,隨即輕聲對劉策說道:“說到誓約,本府還要替小女謝謝你……”
劉策說道:“大人,之前屬下也已說過了,在下和姜小姐之間毫無感情基礎可言,相互之間又不瞭解,即使沒有士庶之分,貿然結合在一起,對雙方都過於殘忍,與其這般折磨,不如一切有我劉策來承擔好了,君子男兒多一分重擔又有何不可,還能鞭笞自己不可懈怠……”
姜潯聽完越來越覺得這劉策深不可測,這真是一個庶民所應有的氣度和胸襟麼?還有那些前衛的想法是怎麼冒出來的?他還不到二十啊!
大周女人地位一直都很低,婚前或許還能任性肆意妄爲,然一旦許嫁成婚,那一切都是要以男人爲尊了,縱使婚前父母如何嬌縱寵溺,婚後也必須要對自己男人言聽計從,否則捱罵責打無論士庶那是家常便飯。
然劉策靈魂深處就不是這世界的人,他所在的世界接受的思想就是男女平等,相敬如賓。因此在自己治下借給營中將士讀書學字之際,慢慢在潛意識裡改變那種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不求太多,只需對自己女人做到相愛相親就行了,這一點連劉策都不敢相信他做的非常成功,那些和精衛營將士成親的女眷生活基本上都十分甜蜜……
“老啦……”姜潯搖搖頭笑了一聲,“以後這時代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劉策說道:“大人不過五旬,身體也是異常健壯,何來‘老’一說?”
姜潯笑着說道:“劉策你有這般想法以後哪個姑娘能和你結爲連理的話,必定會如你所言幸福美滿!”
劉策聞言說道:“大人,你就別取笑屬下了,屬下現在心思都在軍務之中,還不會考慮這些事情。”
姜潯點點頭,不再言語,和劉策等人一道看着堂中舞樂翩翩起舞,心中卻開始思量起來:“這劉策談吐胸襟,真的是一個從伍庶族能表現出來的?既然他說自小在蘇州郊外寺廟爲生,正好,我定要派人好好打探下他的身世,如若真是士子之後的話,那簡直太好了……”
酒宴過後,已是掌燈時分,劉策和秦墨以及葉斌告別姜潯後,緩緩向總督府外走去,就在此時一聲柔聲輕喚止住了劉策步伐。
“劉將軍,請留步。”
三人齊齊回頭,但見一襲白衣的姜若顏正在侍女的陪同下緩緩走向劉策……
葉斌和秦墨互望一眼,齊齊和劉策道別先行一步。
劉策呼了口氣,對姜若顏說道:“姜小姐,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勞麼?”
姜若顏在劉策跟我兩步停下,美眸一直望着他,隨後說道:“劉將軍,還知道數日前若顏和你所言願與你以君子之禮相待結爲知己好友麼?”
劉策回想了下,點點頭:“在下自然記得。”
姜若顏隨後從身上取出一把掛有青綠掉墜的精緻摺扇,對劉策說道:“按君子禮儀,理應交換信物以爲憑證,若顏願以這把摺扇爲信交付劉將軍。”
“這……”劉策一下子有些爲難,交姜若顏這個知己朋友倒沒什麼,只是現在身上沒有信物可以交換,這又該如何是好。
姜若顏彷彿看出了劉策爲難之處,笑道:“將軍不必爲難,若顏知道你現在身上並未攜帶信物,以後若有機會就來鶴陽樓補上不遲,不過,要等明年了……”
話到這裡,姜若顏神色黯淡下來,見劉策奇怪地望着她,與是解釋道:“再過幾日,若顏要回蘇州了……”
劉策想了想,雙手接過姜若顏遞來的摺扇,隨後說道:“姜小姐,這扇子我收下了,待你回到遠州之日,在下必會將信物送與你手中。”
姜若顏點點頭,隨後開口道:“那若顏就等着劉將軍的信物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請多保重。”說完她轉身欲走。
“姜小姐……”就在此時劉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令姜若顏有些錯愕,認識劉策以來,他還是第一次主動呼喚自己,與是緩緩回過頭來望着劉策。
只見劉策手中握着摺扇在掌心來回拍打,緩緩上前幾步,嘴脣緊閉,思慮片刻對姜若顏行禮道:“姜小姐,那日多有得罪,還望你不要往心裡去。”
姜若顏笑道:“將軍莫再掛懷,若顏從未放在心上。”
劉策想了想,又堅定地說道:“姜小姐,在下既已經收下你的誓約,如今又已經是朋友知己,如果我劉策現在告訴你,明年待你回到遠州之時,遠東各地將不會再有胡虜南下,你將會見到百姓農忙的景象,你……相信麼?”
姜若顏聞言,心中一驚,當看到劉策眼神中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時,輕頜美目點了點頭。
“我相信!”
總督府門前,劉策和姜若顏同時行了莊重的君子之禮,待起身之後四目相對,各自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毫無半分做作……
見劉策離去背影,姜若顏眉頭一蹙,喃喃說道:“劉策,能認識你若顏真的三生有幸,可是爲何我在鶴陽樓遇見你時,就感覺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經與你相識,如今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我肯定是在哪兒見過你……”
就在此時,城內上空一聲巨響,隨後無數煙花開始綻放開來,豔麗非常,閃亮了整個遠州城夜空。
姜若顏思緒被煙火拉回,怔怔望着半空:“好美啊……劉策,謝謝你讓若顏看到奇蹟發生的這一刻,真的謝謝你……”
……
劉策獨自牽馬走在喧鬧的街角,緩步向城外走去,望着空中的煙火和滿是歡呼的人羣,他知道自己和精衛營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精衛所過,亂世呈祥!”劉策望着眼前一切,自言自語說道,“眼前這一切不就是我所追求的麼?放心,我劉策必會爲了這份祥和繁華堅持走下去,未來的路再難,只要我不曾倒下,就一定不會讓這繁華盛景撲滅!”
想畢劉策拍了拍身邊戰馬,縱身一躍策馬而行,逐漸消失在了熱鬧的街頭……
九月二十日清晨,精衛營開始開拔向漢陵方向回去,同行的還有五十萬百姓以及海量的物資。
劉策看了巫山鎮方向一眼,冷笑一聲:“明年,你們就別想再踏進遠州一步了,胡奴,準備好迎接來自我精衛營的怒火麼……”
身邊的許文靜也是雙目陰冷,心中暗道:“冀州,就是我許文靜展現才華的的墊腳石,將軍,能否快速拿下冀州就看你對文靜有多大的信任和支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