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再嫁,罪妃傾天下 傷逝 雨歇微涼十五年前夢一場3
林月清顏隔着沙蓋,打量着這個停在自己五步之外的男人,心中忍不住嘆息,從前,這個男子,也算得上是謙謙君子,雖是武將世家,但是卻靦腆斯文至極,他們雖然相熟甚早,但是每每這個男子,只要瞧了自己一眼,未出聲,便就先紅了臉。
但是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宛若戰神下屆的男人,面色滄桑,眼神冷峻,渾身都散發着讓人不可抗拒的霸氣和威嚴,那是隻屬於帝王的氣勢。
不過是短短的五年,他真的徹頭徹尾變了個人。
成靖之緩步走進了養心殿,這個象徵着世間權力頂峰的聖地,人人都渴望征服,但是它卻只屬於自己,還有面前的那個女人,五年前,那個該死的男人奪走了她。
但是那又怎樣騸?
到底還是有今時今日。
成靖之一瞥眼瞧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曹朔,鼻口滿是鮮血,冷冷地哼了一聲,又瞧了瞧安靜立在一旁的林月清顏,心下已然明白,驀地有些絲絲的歡喜,必定是她殺了曹朔,莫不是她心中還有自己,所以纔會這般?又或者這些年來,她都是不願意的,都是受着這個男人的脅迫,纔不得已忍受,如今終於盼到自己來救她了,所以才率先動了手的鉿?
像是明白成靖之的心思一番,林月清顏淡淡地道:“沒錯,是我殺了他。”
那聲音一如往昔,若清泉泠泠作響,澄澈淡然,成靖之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都在顫抖。
一別五年,今又相見。
還未看見她的容顏,只單單聽着她的聲音,成靖之就覺得自己渾身像是着了火一般。
這個女人,從來都是一劑毒藥,明明危險,卻總能讓他爲之癡狂。
成靖之努力不讓自己失態,一點一點地將心中的激動壓抑下去,頓了頓,然後挑了挑眉,不滿地問道:“清兒,你爲何以紗遮顏?可是臉上受了傷的嗎?”
“林月族的規矩,女子自嫁爲人婦,便就不得向丈夫兒子之外的男人展示容貌,”林月清顏亦是淡淡回答,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個譏誚笑來,“成靖之,枉你也算是在林月族長大的,也算得上是半個林月族人,如今怎麼竟問出這麼蠢的問題呢?”
成靖之的心驀地一寒,上前一步,指着曹朔的屍體,對林月清顏冷聲喝道:“清兒,他不是你的丈夫!不是!清兒我纔是你的夫君!是那個該死的男人,五年前霸娶了你!你的夫君原本就該是我!”
“他是,”林月清顏蹲下去,用錦帕輕輕地擦拭着曹朔的臉上的血漬,那動作極近輕柔,好像曹朔只是睡着了,她生怕吵醒了他一般似的,一時之間,林月清顏的聲音頓時也輕柔了不少,“以我的脾性,若是五年前我不願意的話,憑他是誰,又怎能霸娶了我?我又如何會與他安度這五年時光甚至誕下孩兒?”
林月清顏的話彷彿是一道焦雷,只炸得成靖之踉蹌地退了幾步。
原來她是心甘情願的!
原來她心裡面是有着這個男人的!
原來從來都沒有什麼脅迫,更沒有什麼不願意!
原來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
但是他們的婚約呢?
在這個女人心裡,他們的婚約到底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鬧劇嗎?!
驀地成靖之憤怒地指着林月清顏,怒吼得像是一頭獅子,道:“不!不會的!清兒,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咱們的父母指腹爲婚,咱們纔是天生的一對!你怎麼可以?!可以?!”
原以爲她是逼不得已,原以爲這五年她過得生不如死,只等着自己去解救她出來,一想到她淚流滿面的模樣,他就心如刀絞,所以這五年,他一日都不敢懈怠,日日夜夜都盼着早些能夠營救出她。
但是今時今日,卻纔知道,自己這五年的浴血奮戰費盡心機,原來都只是一個笑話!
要命的笑話!
林月清顏一邊小心翼翼地給曹朔整理着衣領,一邊輕聲地說道:“是的,若不是因爲遇見了他,我自然會是你的妻子,但是我卻偏偏遇見了他,所以這一生,我就只能是他的妻子。”
心像是被千千萬萬只螞蟻啃噬一般,疼得無以復加,牙齒狠狠地咬着嘴脣,滴滴鮮血都落了下來,成靖之死死地瞪着林月清顏,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此時此刻已經是鮮血淋淋。
驀地上前,成靖之一把死死抓住了林月清顏正在爲曹朔整理衣服的手,那樣死死地抓着,大聲吼道:“那麼我呢?!我又算是什麼?!林月清顏,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裡從從來來就只有你一個?!你知不知道,爲了你,我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成了逆臣賊子?!爲了你,剛剛城門之戰我痛失三位手足!林月清顏,今時今日,你竟然這般雲淡風輕地對我說,你這一生只能是曹朔的妻子?!林月清顏,你欺人太甚!”
成靖之的聲音在養心殿中迴響着,一聲聲一字字都落在成靖之和林月清顏的耳中,成靖之越發漲紅了臉,但林月清顏卻仍舊一臉淡漠,那種淡漠,讓成靖之氣得發瘋,手上的力道頓時又加大了幾倍,他真的恨不得掐死麪前的這個女人。
看着成靖之暴虐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那纖細柔白的手指隨即變得紫紅起來,林月清顏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是了,一顆心既然已經隨他去了,哪裡還能覺得到疼?
林月清顏直視着成靖之,淡淡道:“成靖之,今時今日,你已經奪走了他的天下,他的性命,他的尊嚴,他所有的所有,現下你卻還要奪走他的妻子,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成靖之?
她竟然口口聲聲地叫自己成靖之?
成靖之忽然就覺得喘不過氣兒來了。
記得從前,她叫自己是靖之哥哥,她是林月族的族長之女,他大興帝國南方總調度的長子,本是世交之家,且又是門當戶對,正巧那一年還趕着兩家的夫人一道有孕,所以兩家的父親便就約定,若是一男一女,便就做親家。
那一年,他和她一前一後呱呱落地,兩家人都喜上眉梢。
他自小就知道這個女娃會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從小便就異常疼她愛她,她也甚是依賴他,跟着他讀書騎馬,跟着他爬樹玩泥巴,兩人從咿呀學語,一直相伴到豆蔻年華,若是沒有後來的事情,他們必定是一對佳偶天成。
只是,那一年初冬,她隨林月族族長進京納貢,他們的生命軌跡,也都因此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他一直送她到江邊的卓遠亭,叮囑她早日回來,也好合計他們來年的婚事。
只是,那一次,她沒有回來,他日日在卓遠亭中望眼欲穿,從瑟瑟寒風到草長鶯飛,過盡千帆皆不是,他本是一介武將,那時候卻覺得自己比那些子平時最看不順眼的文人***客還更多幾分惆悵。
那種莫名的不安,讓他夜夜輾轉難眠。
終於他的不安,得到了驗證。
那一年初春,新皇登基,舉國同慶。
只是新皇繼承大統之時,亦是她身披鳳冠霞帔,入主後宮之時。
聽說新皇甚是寵愛她,六宮無妃只她一位皇后,更是將年號改成她的名,從那之後,帝后如斯恩愛也成了天下夫妻的表率,連遠離京師的江南,也到處傳唱宮廷樂師爲帝后恩愛譜寫的歌謠。
只是誰承想,那個時候,他有多恨?
恨不得去死,但是他不甘心啊。
不甘心,她做了別人的妻,不甘心,有人比他更加愛她。
亦是不甘心,從此再也見不到她。
所以,這所有的不甘心,便將他逼上了這條亂臣賊子的路。
也逼得她對自己恨之入骨。
甚至手刃親夫。
……
清兒,這一世,咱們到底是誰欠了誰的?
成靖之驀地鬆開了手,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了一個滿是苦澀和滄桑的笑來:“清兒,我要這江山做什麼?你不是不知道,我要的從來都是你,也只有你而已。”
林月清顏半晌無語,垂着眉,忽然聲音柔和了下來,亦是帶着一絲絲的苦澀,道:“靖之哥哥,我們回不去了,再說了,我們哪裡還有什麼從前?都已經支離破碎了。”
成靖之驀地渾身一震,隨即又是心中一澀:“清兒,你要你願意,我們就能回得去,清兒,你知道的,我的心意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