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再嫁,罪妃傾天下 南行 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幾許12
“說到底,除了他自己,任誰他都信不過,”慕容南風抿了口茶,繼續淡淡道,“但凡是罪孽深重的人,莫不是日夜良心不安,所以一個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膽的人,必定是個疑心極重的人,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骨肉。”
慕容南風字字句句都輕描淡寫,不帶着一絲一毫的感情,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說自己的父親,倒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似的,但是那樣的語氣落在王健的耳中卻是字字焦雷滾落一般,半晌兒,王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是不疑心,不是不費解,王爺這樣疼愛小王爺是任誰都瞧得見的,真真是舐犢情深,但小王爺今時今日爲何要這樣說概括王爺,甚至用“罪孽深重”這個詞兒。
只是即便再怎麼疑心,他也不會問的,也必定不會對慕容南風有任何不滿,他是慕容南風一手培養的心腹,他一早知道誰是自己的主子,自己應該爲誰賣命。
慕容南風緩緩起身,道:“必定你也乏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又要啓程了,這幾日都要在馬背上過呢。”
“是,屬下告退。”王健躬身退下。
這一日,成卓遠在早朝時候,正式任命霍晨爲正二品威遠大將軍,另擔任欽差大臣,帥霍家軍奔赴東北邊關鎮守,以壯國威,同時提拔周瑾爲從二品鎮國大將軍,入營輔佐趙志勝,任禁軍副首,負責統帥皇宮禁軍,同時又升趙志勝爲正二品國威大將軍。
這是慕容微雪歸寧省親的第二日,慕容肅自是在家設宴,下朝之後,便就急匆匆地幹了回來,自然也一早請了一干位高權重的朝臣,且仁親王、熙親王、豪親王、定安王等一干皇室成員也都均親自赴宴,足見對德貴妃和慕容王爺的重視。
慕容微雪身爲宮嬪,這時候自然是不見外人的,任憑前院熱熱鬧鬧的,她也就只是在後院和青玉作伴,兩人面前都是一攤料子絲線,正是在做着女紅。
青玉是在給趙如海做靴子的,因爲前幾日,青玉瞧着趙如海的靴子都裂開了口子,當時便隨口說會親手做一雙給趙如海的,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不想第二日趙如海竟巴巴地派人送了一應料子絲線過來,又送了青玉幾匹上好的緞子絹,作爲答謝,青玉自是不好意思,便趁着現在得空趕做了起來。
慕容微雪則是在給成卓遠繡錦帕,慕容微雪的針線功夫是極好的,成卓遠也喜歡得緊,所以自從大婚過後,成卓遠用的錦帕、香囊,甚至貼身衣物,都出自慕容微雪的手,慕容微雪平日裡,除了學習廚藝,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針線上,其實倒不是成卓遠缺少這些,只是慕容微雪很喜歡這種感覺,一邊繡着,一邊想着成卓遠收到時候的驚喜表情,想着成卓遠貼身戴着使用,慕容微雪心裡面便更加歡喜得很。
“真真是入了春了,熱得很,纔剛剛做了這麼一會兒,手指都冒汗,”青玉一邊說着一邊用錦帕擦擦手,笑問慕容微雪,道,“娘娘手上可出汗了嗎?瞧奴婢這一手的汗,都染髒了絲線了。”
“你既是熱,便就停下來喝喝茶,靜靜心,過一會兒再做也不遲,”慕容微雪繼續埋頭繡着,一邊隨口說道,“我昨兒管家說起,府上新來了西域進貢的茶,很是稀罕,不如你到前院去尋尋看,我也想嚐嚐。”
“是,我們娘娘自幼最喜歡品茶,不管什麼茶,只要是經咱們娘娘手中泡出來的,必定是極好的,看來奴婢今日是有口福了。”青玉忙將手中的料子都放在了一邊,然後歡歡喜喜地朝前院去了。
青玉越走越遠,腳步聲也越來越輕微,直到聽不見了,慕容微雪輕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錦帕針線,緩緩站了起來,看着四周的景緻,一時間,竟有些茫然。
真真是入春了,若不是青玉剛剛說了這麼一句,她竟然都忘了快到三月的天了,慕容微雪閒庭漫步,然後就停在了院中的紫檀架子上面,只見上面的垂絲海棠都冒出了新芽兒,慕容微雪一眨不眨地看着,越看越覺得那嫩芽兒好看的緊,綠茸茸的,那種溫暖柔和的顏色,她很是喜歡,竟覺得不遜於海棠開的時候。
記得上一次這海棠開的時候,她才十三歲呢,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女孩兒,子從瞧見海棠苞的的時候,便就整日吵着要吃海棠糕,被慕容南風嘲笑是貪吃鬼。
那時候,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雖然長在深閨,每日看着四四方方的天,但她心裡面卻也是日日歡喜的。
如今,她也是這樣日日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的,但是卻再也不像十三歲那一年了,再也沒有那樣的歡笑了……
“唉……”慕容微雪驀地就是一聲嘆息,悲涼且無奈。
“娘娘,爲何這樣傷心?”
忽然聽到一個男聲遠遠飄過來,慕容南風隨即警惕地朝外面張望:“是誰?!”
只見一個男子逆光而立,一身玄紫錦緞鑲金邊長袍,袍子邊角隨風蕩起,顯得隨意又輕柔,那人正抿着脣,劍眉入鬢,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過來,越發顯得那張臉如刀削斧刻一般,帶着濃濃的異域之美。
不是別人,正是曹楚仁。
慕容微雪自是認得曹楚仁的,自第一次在清園相遇,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就讓她過目不忘,後來在闔宮飲宴的時候,她自然也見到過曹楚仁,也知道了這人絕不是什麼清園守衛,而是鼎鼎有名的前朝太子——如今的定安王。
因爲清園的那一席談話,慕容微雪本是對曹楚仁有着幾分敬佩之心的,也又幾分知音的感覺,但是自後來知道曹楚仁的真實身份之後,心中便再對他沒有什麼好感,實在不明白當日,曹楚仁爲什麼要誑她說自己只是什麼守衛,正是因爲不明白,所以慕容微雪對曹楚仁一直都是敬而遠之,她一向不喜歡與城府深的人打交道,所以有幾次在宮中遇到,慕容微雪不過只是對曹楚仁略略點點頭,也就算了的。
只是不想,這個時候,曹楚仁竟會出現在這裡,當真是始料未及。
慕容微雪福了福身子,淡淡道:“嬪妾見過定安王。”
曹楚仁忙躬身回禮,道:“不敢,小王見過德貴妃。”
慕容微雪站直,上上下下打量曹楚仁一番,方道:“想必王爺是來慕容王府赴宴的吧?”
曹楚仁忙道:“正是。”
慕容微雪抿了抿脣,淡淡道:“既是赴宴,王爺便就應該去前院,王爺必定是走錯了地方,竟到了後院,不過想來王爺是第一次來慕容王府,走錯路也是情有可原,要不然,本宮喚來管家,讓管家給王爺帶路,可好?”
曹楚仁瞧着慕容微雪一雙妙目平靜無波,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他今日之所以親自赴宴,本就是爲了能過來看一看慕容微雪,雖說平日在宮中也有機會看到,但到底都沒有說話的機會,且慕容微雪一向也是能避則避的,他是真的想找個機會好好和她解釋一番。
瞧着慕容微雪作勢就要喊人,曹楚仁忙說道:“娘娘……娘娘心裡面是不是一直怪罪小王?”
慕容微雪一怔,隨即道:“王爺說笑了,本宮與王爺,不曾交惡,說起來本宮還是王爺的弟媳,所以何來怪罪一說?”
曹楚仁忙朝前走了兩步道:“那一日,我是想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到底是什麼身份,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但是娘娘,我怎麼說得出口?我不過是一介罪臣,雖然我的身份人盡皆知,但是我卻……卻不想讓你知道,讓你輕視我,不屑再與我傾心交談……”
慕容微雪瞧着曹楚仁一臉真誠,沒有半絲說謊的模樣,一直以來惱怒曹楚仁的心,到底也平和了許多,但是不管怎樣,她不願意再與曹楚仁多說些什麼,再說這地方只有他們兩人,到底身份有別,若是被別人瞧見了,倒也是極不好的。
“本宮並未怪罪過王爺,王爺切莫說這些,本宮委實擔待不起,”慕容微雪道,頓了頓,又道,“王爺請回吧,這裡不是王爺該來的地方。”
這裡不是王爺該來的地方。
……
曹楚仁看着慕容微雪淡漠的表情,越發心酸不已,他日日夜夜都盼着能見到她,但是她卻只這樣淡漠地說着這樣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