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淑怡如遭雷擊一般,直愣愣的說不出一個字。
錢嬤嬤輕吐一口氣,續道:“誰也沒想到,當日魏氏收下的那一萬兩銀子的銀票會成爲了罪魁禍首。”
錢嬤嬤也覺渾身發冷,不由又喝了一口熱茶,這才接着道:“那天夜裡,幾十名山賊忽然騎馬而至,搶走了那一萬兩銀子的銀票,更將魏家一家十幾口人全部殘殺,最後還放了一把大火,那大火燒了足足一夜,連帶着旁邊的幾家農戶都收了牽連,十分悲催……”
“等官府的人到的時候,火場裡只尋到十幾具焦屍,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陸淑怡捏緊了手指,心口都在疼,口中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錢嬤嬤舊事重提,也覺異常悲憤,不由嘆道:“說到底還是那魏氏太過天真,她或許到了死的最後一刻都想不明白她到底爲何而死吧。”
“你太奶奶那一萬兩銀票就是誘餌……”
陸淑怡閉着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許久後才問道:“那我太爺爺呢?他就沒察覺出來異常,就沒有再徹查此事?”
“自然察覺出來了,但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他總不至於不顧臉面的將你太奶奶送去官府吧?即便他肯去做這件事情,陸家長輩們肯讓他做嗎?再說了,多人證實此事是山賊所爲,魏家又是極普通的農戶,並無任何背景,官府自然也懶得去查清楚,便以山賊擄掠爲名,草草結了案子。”
陸淑怡顫聲道:“所以……便不了了之了?”
錢嬤嬤點頭:“一開始此事還有人鬧。是那魏氏母親家的親戚鬧騰,後來不知道爲何忽然就不鬧了,再後來那些親戚們也都搬家了,一個個不知道去向……”
“你太爺爺也因此事而心灰意冷,從此以後一心撲在生意上,再不提男女之情,漸漸的也與你太奶奶越走越遠。”
陸淑怡揉着眉心。她從未想過他們陸家祖上會如此的不堪。這些隱秘簡直就像是一把利劍,刺的她渾身都疼。
她問錢嬤嬤道:“那您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錢嬤嬤道:“我也是無意間聽老太太說起的,而老太太則是聽你太奶奶自己說的。”
“我太奶奶自己說的?爲何?”陸淑怡眨了眨眼睛。
錢嬤嬤吸一口氣道:“你太奶奶晚年的時候時常做惡夢。夜裡總是會夢見魏氏向她索命。”
“您知道的,害人者必會被其良心折磨,你太奶奶便是如此。而你祖母便是在那個時候聽到你太奶奶囈語,之後你太奶奶知道瞞不住。纔將此事告訴了你祖母,讓你祖母替她抄經書。供油燈,還悄悄替魏氏供了一個牌位,每逢過節,必會爲魏氏燒紙……”
陸淑怡聽到這裡不由冷笑:“心裡頭已經不乾淨了。供奉牌位有何用處……”
錢嬤嬤輕輕喟嘆:“是啊,但是世人多是如此。”
這一樁驚天秘聞確實讓陸淑怡太震驚,但是震驚之餘她也多了一條線索。
她派出去查潘家底細的人怎麼也查不到潘家老太爺的過往。或許有一種可能,他們便是當年那魏氏外祖母家的人。這也未可知。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說不清的,但是有一點十分明確,凡事必有因果。
潘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針對陸家,必是從前種過因,纔會得了果。
陸淑怡沉着眉想了片刻,問錢嬤嬤道:“那您覺得,那個潘家有沒有可能是魏氏的親戚?”
錢嬤嬤聽了這話,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下,立刻側着頭道:“對了,這件事情還有一處奇怪的地方,當日衙門清點屍首的時候,魏家少了兩具屍體,只是當時人都已經燒的面目全非,辨不出來到底是少的誰。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幾具屍首裡確實有一具孕婦的屍首,應該是魏氏的。”
陸淑怡皺眉沉吟:“那照這樣說來,魏家說不定還有存活在世的人?”
錢嬤嬤點了點頭:“這也是當年你太奶奶日日不得安眠的另外一個原因,總怕那活着的人會來找她報仇。”
陸淑怡嘆道:“害人者,必怕人害之,鬼人者,人必鬼之,天道輪迴,太奶奶她沒什麼好怨的。當初她手上沾上魏氏鮮血的時候就該明白這一點。”
“是啊。”錢嬤嬤長長一嘆,方道:“您方纔說的那個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您不如查一查,說不定真是魏家人也未可知。”
陸淑怡點頭:“好,如今有了線索,我馬上派人去查。”
錢嬤嬤深深看她,微笑道:“三小姐果然長大了,身上已經有了主母的模樣。”
“哎,不是我願意長大,實在是情勢所逼,不得不長大。”陸淑怡哀哀一笑,又陪着錢嬤嬤喝了一盞茶,便命人送她回去了。
錢嬤嬤一走,她馬上叫來李平安,讓他去查一查長樂鎮上當年的魏家人,順着魏家人這條線再去查一查潘家。
李平安領命而去。
陸淑怡的心則久久無法平靜。
她怎麼也沒想過他們陸家祖上會如此的不堪,魏家十幾口子的人命,就那麼一夕之間全沒了……
縱然那魏氏有錯,不該與有婦之夫往來,可是她家的人何錯之有?她腹中的孩兒何其無辜?
她揉着眉心,連晚飯都只吃了兩口,實在無心下嚥,加上這幾日她也開始害口了,聞見腥氣味道就會想吐,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
吳氏和楊氏很是着急,忙讓廚房燉了血燕給陸淑怡進補。
陸淑怡不忍見母親和外祖母擔心,只好忍着噁心吃下。
如此又是三天。
周大夫日日行鍼,可陸老太太的病還是不見好,人是醒了,但是嘴角卻歪了,眼睛也是斜的,還有半邊身子無法動彈。
而這幾日裡陸昭萍陸昭寧她們也都回了孃家,陸昭寧日日守着陸老太太,又是伺候湯藥,又是替她按摩,陸老太太雖然口中咿咿呀呀說不清楚話,但是心裡卻明白的很。
從前她總是對她這個小女兒淡淡的,如今她病了,衣不解帶照顧她的人卻是她這個最不疼愛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