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放了兩銅盆冰塊,果然比先前涼爽了許多。
吳氏靠着大迎枕躺着,臉色比方纔好了些,兩頰也多了些血色,看着有了精神。
“我這次見怡兒,她可是比先前懂事多了。”楊氏挨着吳氏坐着,屋內的人已經被她支了出去,只有她們母女二人。她一臉的欣慰,笑道:“你瞧瞧,冰塊這事兒怡兒想的多周到,就是我也未必想到。”
吳氏眼底也是爲人母的滿足,粲然微笑:“是啊,而且娘,您瞧見沒,她和靜兒的關係似乎也好些了,沒有先前的劍拔弩張了。”
“那是自然,她們身上可是流着一樣的血脈,再怎麼吵鬧,那也是親的。”楊氏靜靜的瞧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嘴脣翕合,欲言又止。
吳氏輕蹙峨眉,遲疑道:“娘,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楊氏想一想,輕輕湊到吳氏的耳畔,低聲道:“漣雪,你覺得慧如待你如何?”
“慧如?”吳氏低喃一聲,又看着自己母親認真的眸子,遲疑半響才虛弱的點頭道:“她……她很能幹,也很維護我們母子三個……”
“糊塗。”楊氏皺着眉搖頭,輕籲一聲:“傻孩子,你纔是陸家明媒正娶來的太太。她不過是個姨娘,若說維護,也該是你照拂她們母子,而不是她來照拂你們。”
楊氏握緊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着實後悔的緊。年輕的時候她性子綿軟,教出來的女兒性子也隨了她,壓根就不知道人心險惡四個字。
在這樣的人家,不爭不鬥,想要求個安穩,談何容易。
就算你想求安穩,別人也未必肯依。
“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慧如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吳氏一驚,咬了咬脣,身子也有些支不住,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楊氏忙擡臂替她順氣,順勢將陸淑怡衣裳的事情和吳氏說了一遍。她眼神凌冽,氣道:“慧如明知道你病着,還讓怡兒穿的那麼招搖。你想想,若是怡兒回來去見你婆婆,你婆婆會怎麼想?還以爲咱們怡兒多猖狂多不懂事呢!”
吳氏的神色一僵,一時有些語塞,半響才愣愣道:“娘,許是慧如……”
“傻孩子,你別再替她解釋了,娘是過來人,如何能看不懂這其中的意思。”楊氏握了女兒的手,搖頭嘆息:“都是我把你養的太善良了。早知有今日,我就該讓你早早的看看學學這些女人們爭鬥的手腕纔好,讓你知道人與人之間的齷齪。”
“自古妾和主母之間,有幾個能相安無事到老的?”楊氏嘆然,眼眸罩上了一層看不透的薄霧。
這怎麼可能?她一直那麼信任安姨娘,她怎麼能這樣?
吳氏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眼底漫過失望,難過和被傷害後的痛楚,更多的則是憤怒。
她的聲音顫抖,強忍着怒火道:“娘,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讓怡兒穿成這樣?”
楊氏點了點頭,又道:“以前也是我這個當外祖母的太大意了,都沒有察覺這些東西。慧如還教導怡兒說什麼女孩兒就是要好好愛惜自己,每天都要漂漂亮亮諸如此類的話。”她嘴脣微微發顫,氣道:“女孩子是該好好愛惜自己,可女孩子要內外兼修才行。光顧着外表美了,這樣的女孩子,將來能找個什麼婆家?能有個什麼前程?”
這話聽的吳氏更是一肚子的氣,臉色發白,嘴脣輕顫:“她怎麼能如此教導怡兒……”
吳氏雖然性子和楊氏年輕時候極像,綿軟又不好鬥,可她卻不是那種爛好人。
人對她好,她自然會對別人好十倍百倍千倍。可若是別人對她不好,她也會當機立斷,和此人劃清界限。
既然讓她知道了這些事情,那她就絕對不能坐視不管。要是由着安姨娘去,她的女兒豈不是要被養成一個花瓶似的人,將來可如何尋個好婆家。
只是她現在該怎麼辦?
她病的牀都下不來,還如何去管這些事情?
吳氏心中着急,不由流淚哽咽道:“娘,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楊氏心裡也着急,她女兒這種情況,當務之急也只能是先養好身體。等身子好了,再慢慢的着手這一房的事情,把安姨娘手裡的權利給奪過來。
她握了吳氏冰冷顫抖的手,溫聲安慰道:“漣雪,你先把身子養好,等養好了身子,再一步步往前走。怡兒那邊,這段日子就讓墨菊去伺候她,你看行不行?”
墨菊是楊氏最得力的大丫鬟,凡事也懂得進退,她去伺候陸淑怡必定不會出錯。
吳氏想了想,似乎自己身邊也沒有什麼可用得力的人,只能嘆氣道:“當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這麼辦。”
母女兩個一徑商量好對策,暫且不提。
…………
陸淑怡回房後將那沾了湯藥的裙子換下,又小心翼翼的壓在了牀頭的一疊被褥下。
現在她還沒想好到底用誰去查查這藥。
用尤嬤嬤?
可尤嬤嬤到底有沒有被環兒和秀兒監視呢?這兩個眼線在她身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誰知道她們是不是又發展了自己的眼線。
用母親身邊的趙嬤嬤?
可趙嬤嬤身邊也有一個福兒,現在的福兒,只怕已經是安姨娘的人了吧!
她搖一搖頭,忽然察覺自己身邊可用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沒有可用的人,她孤軍奮戰,往後的路必定十分艱難。所以往後她還得留下,多培養自己的人才行。
陸淑怡輕嘆了一口氣,面上帶了淡淡的倦容,正要躺下,卻忽地聽見一聲輕巧的笑容。
那笑聲如銅鈴一般,穿過門廊,由遠及近而來。
陸淑芳?
陸淑怡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心裡琢磨着,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陸淑怡擡手撫了撫鬢角,又輕輕拍了拍衣裙,歪在身後的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她人才躺下,屋內就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那何家表姐好看嗎?”陸淑芳的聲音帶着幾分好奇。
“我也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沒看仔細,不過我聽我娘說,是個美人胚子。”這是三房的陸淑青,她怎麼也來了?
陸淑怡皺了皺眉,何家?易州何家?
她猛的心上一顫,狠狠的咬住了嘴脣。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