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八吧!”陳嬤嬤湊過身子小聲道:“您可謀劃好了?”
安姨娘身姿坐的筆直,肅容道:“此事並不好籌謀。”她沉吟道:“何家的家世地位,就是陸家正經嫡出的小姐他們都未必看得上,更何況芳兒只是區區庶女,又不得老太太寵愛,芳兒想要嫁進何家實在不是易事。”
陳嬤嬤捏了捏手裡的帕子道:“謀事在人,咱們好好籌謀籌謀,咱們七小姐嫁入何家還是有五成希望的。”她覷眼悄悄道:“要不……咱們就從何三小姐身上下手?”
何昭兒並非何二太太親生一事安姨娘尚未嫁到陸家的時候就聽她母親說過,至於何昭兒對何泰那份心思,安姨娘也早就摸的透透的。
若是在何昭兒身上做文章,說不定陸淑芳還真能進的了何家的門。
念頭閃過,安姨娘眼神一亮,緩緩問道:“咱們的人在府裡頭的還有幾個?”
陳嬤嬤掰着手指想了想,嘆氣道:“人倒是還不少呢,只不過都被調去辦一些無關緊要的差事了。”
“沒關係,有人就好。”安姨娘聲音一沉,衝陳嬤嬤招手。
陳嬤嬤貼耳過去,安姨娘如此這般的吩咐了幾句。
陳嬤嬤臉上的表情立刻亮了起來,神采飛揚道:“還是您想的好,奴婢這就去辦。”
安姨娘點了點頭,不忘囑咐一句道:“小心行事,切莫留下什麼把柄。”
前幾次事情都辦砸了,這一次的事情她不希望有任何的紕漏和閃失,只可成。絕不能敗。
陳嬤嬤謹慎的應諾而去。
春風微暖,陸淑怡坐在妝臺前卸去頭上的金釵和金耳墜,笑的花枝亂顫:“瞧見了吧,不過區區一碗粥,一塊肉餅。便將她嚇成那樣。”她搖頭一嘆,緩緩道:“可見做了壞事的人心裡都有幾分懼怕,無時無刻都在警惕,生怕旁人害她。”
墨菊抿嘴一笑:“那是自然。”笑一笑又道:“不過,您也忒淘氣,竟使出這樣的法子去嚇她。也虧您想得出來。”
陸淑怡咯咯一笑,重新往頭上帶了一支赤銀丁香髮箍,又換了一對鏤銀嵌珠耳墜,這才道:“這大正月的,不能總悶着。樂一樂也好。”
墨菊笑着搖頭。
外頭簾子一掀,卻是陸淑靜和蘇良玉拉着手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蘇良玉見陸淑怡坐在妝臺前,不由抿嘴笑道:“天都快黑了還不忘打扮。”
陸淑怡起身笑了起來,招呼蘇良玉和陸淑靜坐在榻上,又對墨菊道:“快去把剩下的玫瑰糕和肉餅子拿過來。”
陸淑靜一聽有吃的立刻亮了眼睛,笑眯眯道:“我就知道姐姐這裡有吃的。”
“就知道吃。”陸淑怡笑着捏了捏陸淑靜的臉頰,打趣道:“瞧瞧,再吃可就比包子還圓乎了。”
“纔不是呢……”陸淑靜撅嘴:“文表哥方纔還說我比年前瘦了呢!”
蘇子文那張嘴可是出了名的會哄人。
陸淑怡笑笑:“那你就吃吧。反正陸家能養得起你。”心中又道,“好在陸淑靜是那種吃多少都長不了二兩肉的人,不然依着她現在的吃法。等到了及笄的時候,那還不成了名副其實的包子?”
墨菊端了點心和肉餅子過來,陸淑靜果然不負衆望的吃了兩塊玫瑰糕和一塊肉餅子。
蘇良玉看着直咂舌:“方纔你在我屋裡還吃了半碟子松仁糕呢……嘖,你是真能吃。”
陸淑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照吃不誤。
趁着陸淑靜吃東西的檔口,陸淑怡忙拐彎抹角的問起了陸昭萍懷孕的情況。
陸昭萍前世難產而死。上次陸老太太過壽,她曾旁敲側擊的和蘇子文說過。讓他們蘇家早些尋一位可正胎位的產婆,不知道他們尋了沒有。
她笑着問蘇良玉道:“大姑母身子可還好?算起來。大姑母也有五六個月了吧?”
蘇良玉今兒穿着玫瑰色的織金褙子,肌膚白嫩,笑容清淺,着實的嬌豔好看。
她盈盈笑着道:“母親身子很好,這次回來她本想跟着一起過來,父親不讓。”
墨菊在一側抿嘴笑着:“這個月份是不宜出門,還是在家好好將養的好。”
“我可真羨慕你。”陸淑怡臉上的笑容越深,道:“又能有弟弟妹妹給你作伴了。”
蘇良玉也笑了起來,不過片刻又有些煩惱道:“只是以後姊妹間年紀差的大些……”
“這怕什麼?多好玩啊……”陸淑靜笑嘻嘻的插了一句,繼續悶着頭又吃她的玫瑰糕。
“那接生婆可預備好了嗎?”陸淑怡挽了蘇良玉的手笑着道:“上次表哥還說姑母要早早的找接生婆呢!”
蘇良玉一愣,嘴脣微微動了動才道:“我聽哥哥說,不是你提醒他早些找那種會正胎位,可接生難產的產婆嗎?他說你說的府裡有女人難產死了……”蘇良玉眨一眨眼睛又道:“我哥和我母親說了此事,母親也覺得該早些預備,她已經託人在京都尋來了一個產婆,現在產婆日日跟着母親,早早的做準備呢!”
陸淑怡鬆了一口氣,她一直擔心當日在壽宴上蘇子文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沒想到他竟然聽進去了,而且也照着做了。
這樣就好,找來這樣的產婆早早預備着,也能避免陸昭萍到時候難產而死。
好好活着的同時,還能時不時的幫幫別人,也算是積德積福的事情。
陸淑怡抿嘴一笑,拍着腦門道:“瞧瞧我這個記性,我還真將此事忘了。”
蘇良玉倒也沒再說別的,此事便也就此揭過,不提。
…………
當晚夜黑風高,星子隱沒,本該是擁被入眠的時候,霍天佑卻還要坐着馬車速速往冀州趕。
雙瑞伺候在馬車裡,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您先躺着眯瞪會吧!”
霍天佑身後斜斜靠着藍底折花軟枕,面容稍帶着幾分倦色,擺手道:“不必了,夜間行路咱們還是多加些小心。”
雙瑞應諾,伸手提了梅花凌寒粉彩茶壺替霍天佑倒了一盞茶,低聲道:“您說陸三小姐能將您交代的事情辦妥嗎?”
霍天佑喝了一口茶,面前忽的閃過陸淑怡嬌嬌俏俏的臉頰,他溫然一笑道:“她說了能辦妥,那我便信她能辦妥。再者說,若是她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妥,往後還如何替我辦事?”
這件事他本可以自己辦的,但是他想試試陸淑怡的本事。
“可是……”雙瑞皺眉。
“沒可是,我信她,你們也要信她。”霍天佑聲音朗朗,疏眉緩緩道:“年前頭雁門關就有遼人進犯,我猜父親不日便會接到軍報出徵,此番出征,父親必會讓我跟隨……”他揚起下巴停一停,繼而低低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好生看顧着我母親,陸家這邊,若是陸三小姐有什麼需要,你們也要義不容辭幫她一把……”
雙瑞再應一聲諾,轉眸間又輕嘆道:“隨侯爺出征殺敵本該是大公子的事情,可現在……”
“莫說這些,大哥不是腿腳不好嗎?”霍天佑眼神冷了幾分。
雙瑞暗暗撇了撇嘴,頗有怨憤道:“既然大公子凡事都由您來代勞,那侯世子之位爲何不肯讓您?”
“啪”的一聲,霍天佑手中的粉彩茶盞重重的擲於面前的矮几上。
雙瑞不敢再言,只將頭往後縮了縮。
霍天佑面色一沉,身子往後靠了靠。
這麼多年了,他又何嘗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大哥霍天康是死去的大侯夫人的兒子,比他大了三歲,自小便患了腿疾,天冷不可出門,潮溼不可下地……
本該是霍天康要去做的事情,就因爲他的腿疾,他一概不去做,全都心安理得的交給他這個弟弟代勞,而他也因手足之情一直竭盡所能的做好每一件事。
可是到頭來,父親卻把所有的功勞都算在霍天康一人的身上,而自己什麼都沒有……
委屈嗎?不公嗎?
霍天佑緊緊閉上了眼睛。
這世上不公的事情豈止一件,譬如陸淑怡,那麼美好一個女孩子,偏偏生在那樣重利的家裡,她活的也很辛苦。
仔細想想,他所經歷的不公,不過是萬千不公事裡面的其中一件而已……
比起那些什麼都沒有的人,他至少還有錦衣玉食的日子……
是日,朝陽自東而升,金色光芒照與青磚碧瓦之上,陸淑怡着一襲赤霞色的家常衣裳在院內打五禽戲。
前世白先生教給她的習慣都是極好的。
一套拳打下來神清氣爽不說,身子骨也板實。
換好衣裳,墨菊端着紅漆托盤撩簾而入,笑吟吟道:“太太一早便讓趙嬤嬤送來了這碗當歸羊肉粥,說是補氣血的,要您也喝一碗。”
羊肉配當歸天冷的時候吃最好,陸淑怡一手接過,坐在榻上一勺一勺的喝着。
墨菊笑吟吟道:“太太說今兒老太太和少爺要來,要您早些梳洗好去她屋裡頭等着。”
墨菊口中的老太太和少爺自然是楊氏和吳成。
陸淑怡手裡的動作微微一滯,霍天佑交代給她的事情她還沒辦成呢!
如何能不着痕跡的將霍天佑的人放在吳家呢?
她想了想,讓墨菊喚了盼兒來,又對盼兒悄悄叮囑了一番,方穿戴打扮好,帶着盼兒和墨菊去了吳氏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