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往她那裡安排人……這事兒也不難。”陸淑怡略一想,點頭道:“此事我能辦妥。”眨一眨眼睛又遲疑道:“只不過你的人要怎麼跟着我回去?是現在還是什麼時候?”
此事有些難辦,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身邊怎麼能帶着陌生男人回去?
霍天佑抓一把烤好的栗子過來,一邊剝殼一邊道:“你不用帶人回陸府,這些人我都已經安排在鎮子上一間週記米糧鋪裡,你只消想法子讓你外祖母收了週記米糧鋪就行。”停一停又笑道:“當然,價格你外祖母想給多少就給多少。”
這不就是白送嗎?
陸淑怡微不可查的扁了扁嘴,眨着眼睛道:“一兩銀子成不?”說着故意從身上的荷包裡掏出一塊大銀錁子,笑道:“這是年三十我母親賞我的壓歲銀子,夠不夠?”
霍天佑被她這個舉動逗的哈哈大笑,半天停不下來:“我瞧着這銀錁子足有一二兩呢,那多出來的我是不是還該找你幾吊錢?”
“多出來的算我請你吃酒……”陸淑怡也抿嘴笑着。
二人之間的氣氛十分輕鬆,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融洽。
“週記米糧的大掌櫃叫張順,兩個夥計一個叫周林一個叫廖虎,都是我暗地裡培養出來的人,你可以放心用。當然,怎麼用人,該用在那個地方,我想你應該清楚吧。”霍天佑收了笑,將剝了殼的栗子遞給了陸淑怡:“你嚐嚐,是不是比外頭賣的好吃。”
陸淑怡一愣,長這麼大。除了她母親以外,還從來沒有人給她剝過栗子殼。
面前的少年眼神明亮,嘴角帶着溫笑,衝她努嘴:“快嚐嚐啊……剝這個手怪疼的。”後面的一句話極輕,眼神卻極明亮。
陸淑怡抿脣,心裡亂哄哄的說不出的感覺。
像是被人寵着,又像是被人捧着……
是這樣嗎?他或許對誰都這樣吧!
霍天佑揚了揚眉又催促道:“快拿着啊。再不拿栗子就涼了。”他像個話癆似的絮叨着:“熱栗子纔好吃。涼了就少了甜味,你再磨嘰可就涼了……”
陸淑怡伸手接過了栗子,栗子殼兒剝的乾乾淨淨的尚帶着餘溫。垂首一口咬進去,甘甜甘甜的。
“是不是很甜?”霍天佑自己也剝了一顆送入口中,他吃相斯文,嚥下去才慢慢道:“你回去先把人安排好。若是有難處,你就給李平安捎個信。此人頭腦聰明。平常你若有辦不成的事兒,也可以找他商量商量。”
“好。”陸淑怡嚥下栗子應了一聲:“除了這事兒,還有別的事兒嗎?”
霍天佑搖了搖頭,嘴脣翕合。悶着頭又剝了一顆栗子遞給了她,緩緩道:“錢建昌的事情……錢家人不擇手段,你可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了。”陸淑怡捏着栗子應了。腦海中想着前世白先生和他說過的關於霍家的事情。
若是沒記錯的話,等過了上元節。霍天佑的父親就會接到軍報領軍去雁門關抗遼,這一仗一打就是一年,明年的這個時候,定北候會大捷而歸,皇上也會大賞霍家,朝野之中更會颳起一陣巴結之風。
而何太后也會將自己的侄女許配給霍天佑的大哥,以此來拉攏霍家爲何太后效命……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陸淑怡細細想着,前世白先生很少說起霍家的事情,她知道霍家的事情也不多。
看樣子,她想提點霍天佑兩句都不行,這也怪她前世實在無用,什麼大事兒都不關心,若是知道些霍家的事情該多好……
霍天佑自是不知她的心思,擡手拍一拍身上的錦衣起身道:“你出來也有一陣子,快回去吧。”
是哦,陸淑怡回過神來,她下山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了,陸淑娟她們是不是在找她?
“那我先回去了,多謝二公子款待。”陸淑怡起身微笑着施禮。
說是款待其實就是一盞清茶,一串烤囊餅子和兩顆栗子……
不過今日所吃之物,確實是她吃過的最香的東西。
栗子的甘甜還在齒頰上留着香味,她順手拉了拉披風的帶子,霍天佑已經開了暗門,立在門口靜靜看着她:“上元節我就不能來找你了,這一趟出來的極不容易,上元節我要留在侯府。”
陸淑怡一愣,難道上元節他還想和她一起過不成?
她雖未及笄,卻也知道男女同過上元節的意義。
他是那種意思嗎?
不會的,怎麼可能。
一個是身份尊貴的侯府公子,一個是商賈家的小姐,雖然都是富貴命,但是身份這個東西不可僭越。
可笑,真是兩個栗子吃出亂心病來了。
陸淑怡當即斂了心神,笑道:“好,我知道了。若是我有事會找李平安的,你放心吧。”走出暗門的時候又道:“你的那三個人,等我安排妥當後,我會讓李平安告訴你的。”
霍天佑點了點頭,隨手關了暗門,跟在陸淑怡身後道:“切記,沒有把握的事情千萬別做,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衝動和盲目。”
他是怕陸淑怡一衝動去找安姨娘對峙,他雖然不和女人鬥,但是他也知道,惹毛了的女人最可怕。
若是不能一擊致命,那就千萬別惹毛了,否則兩敗俱傷,就算贏了也沒多大意義。
仔細想想,這麼多年來,他自己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
陸淑怡懂他的意思,這樣的話她父親都未曾對她說過,前世也只有白先生會這麼和她說。
她重重的點頭,不想辜負霍天佑的好意。
“這花……”陸淑怡隨手拿起桌上的紅梅,花兒開的還很嬌豔,他選的枝椏也很有韻致,目光微動。她莞爾道:“我拿走的話,二公子不會介意吧?”
霍天佑一愣。
不是說不要嗎?
不是說不喜歡花嗎?
女人的心思還真是深不可測,不定什麼時候就轉了性兒,讓你摸不着頭腦。
雖然說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但是花她總算是收下了。
霍天佑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溫暖而不招搖,眼角的餘光落在地板上那幾片殷紅殘敗的花瓣兒上。他嘖嘖道:“可惜我太用力了。那麼好一支花兒……等下次再見面,我會送一支比這個更好的。”
又一個承諾,不知不覺間。他又對她許下了一個承諾。
他那珍貴的不肯輕易許人的承諾,就這麼一個接着一個的許給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
以後還會再許別的嗎?
會不會把自己也許進去?
霍天佑的心一點一點收緊,定定看着陸淑怡。
陸淑怡拿花微笑:“那我走了。”
轉身間,霍天佑輕輕吐出二字:“再會……”
他看着她輕緩的步子。筆直的身姿,立在風中喃喃道:“‘再會’也算是一個承諾吧……”
手中的紅梅散着悠悠清香。嫩黃的花蕊嬌滴滴的綻着,陸淑怡問墨菊:“這花兒養在瓶中能活幾日?”
墨菊想了想道:“多則半月,少則六七日吧。”
“才半月呀……”陸淑怡抿了抿嘴,第一次覺得梅花花期好短暫。
那多久纔算長呢?
半年?
還是一年?
她輕輕一笑。笑自己怎麼突然冒傻氣了,不過是一枝花,隨它能開多久便多久。敗了就扔了唄。
可是總覺得扔了怪可惜了的,要不然等開敗的時候把花瓣兒收起來曬乾了做成香囊?
“那做成香囊呢?這些花瓣兒夠不夠?”陸淑怡莫名其妙又問了一句。
冬梅和墨菊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眼。
三小姐這是怎麼了?
從那屋子裡出來就抱着一支兒梅花不撒手。現在又問些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問題,從前也沒見她多喜歡梅花啊……
奇怪,真是奇怪。
陸淑怡一回神,正好遇上了冬梅且驚且疑的目光。
一定是自己太莫名其妙了,陸淑怡輕咳一聲,將花兒遞給了墨菊:“等到了亭子裡,別人要是問起來咱們怎麼纔回去,你就說咱們去看紅梅了,紅梅開的太好,一時貪看忘了時間。”
去看紅梅,又正好折了一支,再好不過的理由了。
墨菊接過紅梅應了一聲。
陸淑怡又不放心的叮囑道:“這花瓣兒脆弱,小心些,莫要碰掉了。”
墨菊扁嘴苦笑,這那是什麼紅梅,分明就是碰不得的寶貝疙瘩。
冬梅抿嘴兒看着墨菊,又輕輕推一推墨菊的胳膊,笑着低低道:“肯定是霍二公子送的吧……”
墨菊立刻搖頭:“別胡說八道……”
“她沒胡說,這紅梅確實是霍二公子的,不過……不是他送的,是我要來的。”陸淑怡倒是大大方方的認了,她眼角帶着笑容,淡淡道:“我告訴你們是因爲我信任你們,二則是因爲我和霍二公子之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末了又不忘叮囑一句:“記住,千萬別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不管是對誰,一個字都不能提。”
此事關係到她和霍天佑的清白,雖然她和霍天佑都是清清白白的,但是嘴長在別人的身上,誰知道會不會說出什麼難聽話來。
人言可畏這四個字,她前世可是深深領教過的,她不希望因爲此事傷害到霍天佑。
雖然以前她是真的討厭過霍天佑,但是現在這種討厭的感覺已經慢慢消失了……
墨菊和冬梅也知道此事的厲害,二人齊齊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