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管鬱言呼喚多少遍，病牀上的人就一直靜靜的躺着，一絲迴應都沒有，心裡除了驚慌，就沒有其他的了，鬱言怔怔的扭過頭，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親：“爸，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媽媽.......媽媽她怎麼會在這裡，這......這可是重症病房啊？”
“你媽媽她......”鬱父擡頭揩了揩眼淚，才哽咽着說道：“你媽媽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就暈倒了，她......”
“是因爲我麼.........”鬱言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心裡的愧疚更是難以言喻，眼淚已經氾濫成河了，抱着最後一絲僥倖，一把抓住鬱父的手，問道：“那.......那醫生怎麼說？媽媽她.......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她.......”鬱父剛纔有了一點兒的乾的眼睛瞬間就又滾下豆大的淚珠下來，看着病牀上的人，欲言又止。
從父親的神情裡，鬱言就立刻嗅到了“不幸”的意味兒，心裡一驚，鬆開鬱母的手，鬱言雙手抓住鬱父的胳膊，急急的看着他，眉頭已經忍不住擰到了一起：“爸！媽媽她.......她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你媽媽她......”看着神情急切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鬱父真的有些開不了口，但是，既然已經看到了，再隱瞞下去，明顯已經不可能了，更何況，自己已經心力交瘁，哪裡還有繼續給女兒編織“美夢”的精力？
於是，沉吟了下，鬱父的目光一點點移過來，與鬱言對視：“言言，醫生說了，你媽媽她，不會醒來了。”
“你說什麼？”鬱言的眼睛瞬間瞪大，愣愣的看着鬱父，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媽媽她.......”
全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乾，鬱言雙腿一軟，整個人猛地搖晃了一下，就要往地上倒去。
“言言！”鬱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緊緊的看着她的眼睛，說道：“言言，你聽好，這不是快玩笑，你媽媽她，真的已經醒不過來了，我們......我們就要失去你媽媽了，你知道嗎？”
“爲.....爲什麼......會這樣？”鬱言從鬱父懷裡掙脫出來，一下子撲倒在鬱母的病牀前，跌坐在地上，死死的鬱母的手，將頭埋件牀單裡，怵動大哭，“媽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怪我......對不起，對不起........”
“言言........”看着嚎啕大哭的女兒，儘管鬱父心裡也是悲痛欲絕，可是，女兒已經崩潰了，自己肯定不能倒下去。
慢慢走過去，鬱父扶住鬱言的胳膊，柔聲說道：“言言，別這樣，不要哭，媽媽的事情，也不怪你，你被這麼自責，真的不怪你，你這樣，媽媽看到會傷心的，別哭啊，孩子........”
明明是安慰女兒的，可是，說着說着，自己竟然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父親哭的這麼傷心，完全像是一個被母親拋棄了的孩子一
樣，嚎啕大哭，沒有章法，更沒有所謂的面子，似乎要將這輩子的眼淚都要流乾淨似的。
“爸........”其實，失去媽媽，真正最傷心的，卻是爸爸，不是嗎？母親是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人，那分從愛情衍生成了親情的情感，早就已經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了，突然失去，就像是從身體裡割開一部分一樣，那種痛，其實自己根本就難以體會。
鬱言扭頭，一下子抱住鬱父的腿，父女倆緊緊抱在一起大哭起來。
媽媽，你看到了嗎？你要是走了，我和爸爸一定會傷心的，你就真的忍心嗎？媽媽，你明明是一個那麼善良的人，可是，爲什麼要對我和爸爸那麼殘忍？
眼淚已經哭幹了，鬱言扭頭看着病牀上依舊沒有一絲反應的母親，“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媽媽........”鬆開鬱父的腿，鬱母慢慢挪到鬱母牀頭，顫抖着手觸摸着母親母親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噙着眼淚，呢喃着說道：“媽媽，醒過來啊，你醒過來，我是言言啊.......我還想再聽聽你的聲音，媽媽........”
聽到聲音，鬱父也擡起頭來，靜靜的看了看病牀上一直沉睡中的人，又看了看鬱言，走過去扶住鬱言的肩膀：“言言，你........真的很想要再次聽到媽媽的聲音嗎？”
“爸！”鬱言猛地擡起頭，又扭到鬱父那邊兒，眼神明亮的看着鬱父，“媽媽她.......她能醒過來的，是不是？爸爸，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
“是的，”鬱父看着鬱言瞬間升起來的亮光，忽然又有些說不出口了，頓時爲難起來。
“爸，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方法，是不是？你快告訴我嗎？爸爸，你難道不想要媽媽快點兒醒過來嗎？”
“可是........”鬱父看着鬱母，眼神疼痛起來，如果想讓她醒過來，就是不再借助那一堆的儀器，可是，這也就是意味着，這麼做，就是在扼殺她的生命了。
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呢？又會怎麼樣呢？其實那個醫生說的很對，就算是藉助儀器，除了能讓減緩她心率衰竭的速度之外，其實一點兒幫助恢復的作用都沒有，最終的結果，其實也還是一樣的，死亡，而已。
“言言，”鬱父重新擡起頭來，靜靜的看着鬱言，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醫生說，其實是有方法讓你媽媽醒過來的，就是將這些儀器都拿掉，你媽媽是可以醒過來的。”
“拿掉.......這些儀器麼........”鬱言呢喃的重複一句，扭頭去看那些儀器，眼神裡的亮光變了變。
鬱父靜靜的看着鬱言，自然也能從她的黯淡了一些的神情裡體會到她心裡所想，點點頭，繼續說道：“言言，你應該也能猜到了，如果去掉這些儀器是話，你媽媽會面臨什麼情況，醫生早就這麼建議過我了，只是，到底要怎麼做，爸爸需要聽取你的意見。”
鬱言愣了愣，猛地擡起頭來，就聽到爸爸緩緩說道：“因爲她不光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媽媽，是我們最親的人。”這還是第一
次，鬱父讓她覺得自己竟然是這麼被父親需要着的，可以聽的出來，爸爸真的是在等自己的意見，從他的話語裡，可以聽到深深的迷茫和沉痛。
“所以，你的意思呢？”鬱父的聲音又從頭頂傳了出來，其實，爸爸心裡也是迷茫的，鬱言很清楚，沉吟了一下，忽然擡起頭來，靜靜的看着鬱父，眼神明亮的問道：“那麼，爸爸呢？這輩子，和媽媽走過的半輩子，你還有什麼遺憾嗎？”
“遺憾麼.......”鬱父似乎是陷入了深思之中，眼神從鬱母臉上又慢慢擡起來，一點點的移到窗外，焦距似乎放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良久，鬱父才幽幽的說到：“要說遺憾的話，還真的是有一件啊，你媽媽從前總是抱怨我，這都大半輩子過去了，我還從來沒有對她說一聲‘我愛你’，每次你媽媽跟我抱怨的時候，我總是推說時間還長呢，以後再說，可是........可是卻沒想到，這就沒有機會了.......”
“爸........”看着早已經淚流滿面卻不自的鬱父，鬱言忙撐着站起來，走過去，伸出胳膊將鬱父的肩膀攬住，說道：“這是你的遺憾，我想，媽媽等了一輩子，也沒聽到你對她說這三個字，對她來說，一定也是最大的遺憾，那麼，就不要讓媽媽帶着遺憾走，好嗎？”
“言言，你.......”猛地回過了頭來，鬱父吃驚的望着鬱言，有些不太敢相信，他最擔心的就是鬱言不能接受，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道：“言言，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啊？如果摘掉那些儀器，你媽媽她.......就可能根本就熬不過三個小時，你........”
“我知道。”鬱言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平靜，看着鬱父淡淡的笑笑，又扭頭看像病牀上的母親，語氣平靜的說道：“如果已經沒有挽救的可能了，我希望還有機會跟媽媽說最後一句話，我想，如果一直讓媽媽這麼躺着，什麼也做不了，看不到我們，聽不到我們，她肯定也是會覺得難受的吧？”
“言言.......”鬱父感激的看着鬱言，忽然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女兒已經這麼懂事兒了，都能這麼果敢的拿主意，可是，自己一直還在將她當孩子看待，吃驚的眼神慢慢平靜下來，鬱父伸手拍鬱言的肩膀，說道：“言言，你真的長大的，爸爸很欣慰！”
“爸.......”鬱言對着鬱父笑笑：“其實我早就已經長大了，只是，是你一直認爲我還小罷了！”
“孩子，”鬱父看着鬱言，神情肅穆而悲痛：“以後，你就不是孩子了，而是，咱們鬱家的主人了，知道嗎？”
“爸，鬱......鬱家的主人？”鬱言吃驚的看着鬱父，雖然說自己也贊同父親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可是，卻沒有想過要做什麼“鬱家的主人”，這份責任和擔子也實在是太大了，鬱言頓時有些心慌起來。
“言言，”鬱父伸手在鬱言肩膀上拍了拍，眼神中鼓勵而堅定：“這是你必須要承擔的責任了，爸爸已經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