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下揉揉眼睛，再睜開時，竟然看到那盞燈依舊亮着，鬱言纔敢確定，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兩種可能。
不是忘了關燈，就是還有人在加班。
不過，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已經是凌晨一點了，這時候，哪個員工會兢兢業業到這個地步？
等真正上了十八層樓，走道里黑漆漆一片的時候，鬱言才忽然覺得自己剛纔的那點兒豪情壯志都是被磨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在寂靜無人的地方，忽然聽到咖啡機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的時候，鬱言那顆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頓時停住了跳動。
三秒之後，鬱言捂住了嘴巴，抑制住想要放聲尖叫的衝動，然後慢慢挪着步，直到看到那亮着燈的門竟然是總裁室的時候，腳步又頓了頓，纔有慢慢的挪過去。
那裡面的桌子旁，竟然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在伏案工作，眉頭緊緊皺着，那樣子，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正在對付難題的高材生。
鬱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推開門的衝動，這時候，他心情應該不會很好的吧，更不會想要看到她，自己又幫不上忙，又何必去打擾他。
可是，就是挪不動白腳步，哪怕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他，似乎心裡也覺得滿足。
鬱言就在虛掩着的門口站着，完全忘記了自己要來幹什麼了。
“喂，”門縫裡傳來了沈寄安沙啞低沉的聲音：：“費先生，我是沈寄安，您休息了嗎？”
“還沒有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想要問問，關於我們公司的融資計劃，什麼時候能批下來？”
“什麼？還要再一個月？爲什麼會那麼久？昨天不是明明就已經說好了的嗎？這幾天就出結果的，怎麼會.........”
“費先生，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再去幫我催一催進度？畢竟沒多大點兒的事情，一直拖着，也不好，事成之後，條件你隨便開。”
“那好，我知道了，謝謝費先生。”
看着裡面的人捏着手機，一副“欲摔之而後快”的樣子，鬱言忽然覺得很心疼。
那麼驕傲的沈寄安，卻不得不對着某個政府官員低聲下氣，讓鬱言瞬間溼了眼眶。
不敢繼續看那個孤寂落寞的背影，鬱言趕緊捂住發酸的鼻子，慌里慌張的轉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一口氣跑到了廁所，反手鎖上門，鬱言纔敢哭出聲來。
原來，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吃苦受累，比自己吃苦受累的滋味要難受多了。
再替沈寄安覺得委屈，自己卻也只敢躲在廁所裡哭泣而已，鬱言深深的覺得自己沒用。
眼看着他受苦，卻一點兒也幫不上他。
忽然想起剛纔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咖啡機上正在煮着的咖啡，趕緊擡手擦擦眼淚，鬱言忙走了出去。
端着煮好的咖啡，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鬱言猶豫着要不要敲門。
她看到背對着自己這邊的沈寄安低着頭，雙肩在微微顫抖，她看不到他的臉，所以不能確定，他是不是也扛不住這份壓力，已經崩潰了。
“門口是誰？”
突然，一聲冷厲的問話從裡面傳了來，鬱言頓時手抖了一下，隨即趕緊握住咖啡杯，小聲回答：“是.......是我。”
裡面的似乎有些驚訝，身子頓了
一下，隨即往後面側了下頭：“鬱言麼？”
“恩，是我。”
“你爲什麼還在這裡？一直在加班？”
“我........”言搖搖頭：“不是，我其實已經下班了，是後來又回來的。”
“爲什麼回來？”
鬱言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鼓起勇氣，從門縫裡靜靜盯着他略顯頹廢的背影：“沈寄安，我可以進去嗎？”
沈寄安頓時皺起了眉，自己的名字，她幾乎沒怎麼喊過，不過，理智讓他很塊鎮定下來：“有事兒？”
“我可以進去嗎？”鬱言堅持自己的問題。
我只是想要進去看看你，只要是離你近一點兒，哪怕只是在他失落的時候陪着你，我都會別無所求。
空氣忽然變得安靜。
對於鬱言的問題，沈寄安一直沒有回答，鬱言緊緊捧住咖啡杯，明明那麼燙，卻覺得心裡愈來愈涼。
“進來吧。”好久，就在鬱言以爲沈寄安不會回答她的時候，就在鬱言的心都要涼透了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沈寄安沙啞低沉中帶着點兒無奈的聲音。
愣了下，鬱言確定自己沒聽錯後，激動的笑一下，忙快步走進去。
“你的咖啡。”直直的走到沈寄安背後，鬱言將咖啡杯遞了過去，“剛煮的，是你喜歡的口味。”
“謝謝，放着吧，我現在不喝。”沈寄安沒回頭，語氣冷淡。
鬱言依舊捧着那杯子，固執的擡着手。
“唉........”好一會兒，才聽到沈寄安無奈的嘆氣，然後將手伸了過來，“給我吧。”
鬱言頓時一喜，趕緊小心翼翼的將咖啡杯輕輕的在他的手上碰一下，見他沒什麼反應的樣子，才安心的將整隻杯子放進他手裡，柔聲道：“小心燙！”
沈寄安將咖啡杯接過去，卻並沒有喝，只是放在掌心裡，他的目光一直是停留在窗外的，鬱言就從窗戶玻璃上的發光裡看他，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在不算太清晰的玻璃上，投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唯一比較清楚的，就是那雙眸子了，看不到琥珀色的光亮在，只有兩個黑乎乎的洞，一動不動的望着外面。
他在想什麼呢？
鬱言不得不自己猜測揣度。
“你看，他們都是很幸福的人吧。”忽然，一直沒有動靜的沈寄安冒出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鬱言愣了愣，才意識到沈寄安在說什麼。
辦公樓對面，是一個高檔商場，一共十五層，通宵營業的那種，以十八層的高度，可以將下面看的一清二楚。他一定是看到半夜依舊在商場裡逛街的人們了吧？
“你覺得他們是幸福的人麼？”鬱言輕輕開口，見沈寄安沉默，她又提醒道：“可是，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真正幸福的人，都已經睡覺去了。”
“可是，他們至少還可以在那裡遇到跟他們一樣的人，你看，他們身邊幾乎都是有人陪着的，不會覺得孤單。”
沈寄安的聲音慢慢的低下去，竟然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鬱言愣愣的看着那個背影，鼻尖又開始發酸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腿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挪了一步，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緊緊的貼在了沈寄安的後背上，手臂也纏在了他的腰上。
鬱言的主動，嚇到了自己，更嚇到了沈寄安，她能感覺得到他的身子忽然顫抖了一下，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鬱言忽然覺得很悲傷，那是從沈寄安的身體裡傳遞過來的，從皮膚的毛孔裡鑽進來，然後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的整顆心都痛了。
“不要難過。”鬱言將頭貼在沈寄安的後背上，靠近心臟的位置：“你不是孤單的，還有我陪着你。”
“我知道最近公司發生了很多事情，沒關係，公司不是你一個人的，有事兒大家一起扛，我們都是跟你站在統一條戰線上的。”
“寄安，你不用羨慕任何人，你不會孤獨，你看，還有這麼多人陪着你呢，是不是？”
“言言........”一聲壓抑着的，微微顫抖，卻帶着痛苦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沈寄安捏住鬱言的胳膊，將她推開，然後轉身。
鬱言擡手，直視沈寄安的眼睛。
她大約能猜到沈寄安會說什麼了，可是，不管他說什麼，這一次，鬱言已經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要讓他明白，她喜歡他，早就已經喜歡上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她一定會緊緊抓住。
“你..........”喉結動了動，似乎很艱難的纔想到要說的話一樣，沈寄安的眼睛深沉的如暗夜的大海：“別鬧了，回去吧。”
想到過沈寄安會直接問她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什麼時候的事兒，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
也想過沈寄安會冷嘲熱諷一番，然後再絕情的拒絕，將她的尊嚴踐踏在腳底。
可是，千萬種可能，沈寄安卻給了她最沒有想到過的一種。
他只是淡淡的，帶着點兒無奈的說，別鬧了，回去吧。
鬱言怔怔的看着沈寄安在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了自己的書桌上，繼續伏案工作。
“........寄安，”鬱言使勁忍住不讓自己顫抖，然後一步步往書桌前挪去，已經打定主意固執到底了，即使丟臉，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我.........”想說“我喜歡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之類的話，可是，剛開了頭，鬱言才發現自己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根本就說不出口，人家憑什麼答應跟她在一起呢？
更何況，還有一個那麼漂亮的嶽小姐吧？
沈寄安也似乎並沒有心情繼續聽她說下去，突然站起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如果不打算回家的話，就去附近找個賓館吧，不要在辦公室裡睡，不安全。”
“你不送我回家嗎？”脫口而出，已經用盡了鬱言所有的力氣了。
沈寄安看看錶，再擡頭看鬱言的時候，一臉的冷漠：“今天不行，我答應了要去岳家，現在回去換衣服，天亮就要到了。”
“岳家？”鬱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忽然，一道靚麗的身影從腦子裡一閃而過，利落的短髮，妖豔的紅裙，“就是........上次來你的辦公室的那位嶽小姐她們家嗎？”
“是，城北嶽家。”
果然是那位嶽小姐啊.........
多希望沈寄安能夠否認，可是，他連開口騙一騙她都不屑。
也只有那麼漂亮的人才能真正配得上他的吧？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他們纔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吧？
是啊，沈寄安這樣的人，就應該和這樣的美麗小姐在一起。
天生的自卑感又開始作祟，鬱言低下頭，默默的退了出去，避開沈寄安的目光：“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