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祁大嬸家忽然來了訪客,是白天的那個被男人擄走的孩子的父母和其他家人。
“你們.......唉.....”祁大嬸估計是看出來了他們來的用意,剛開口,就只是談了一口氣,便將人給迎了進來。
“大家喝茶!”知道孩子被擄走,他們心裡難過,鬱言趕緊送了幾杯茶過去。她可能做不了什麼能寬慰他們的事情,但是像端茶送水這一類的,她還是很樂意做的。
見一衆人神色凝重的在祁大嬸的家裡坐下來,知道他們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談,鬱言轉身準備進房間裡去。
“等等,鬱言!”那孩子的母親叫住了她。
“嗯?”鬱言扭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臉上時,有點兒疑惑,“那個.......有事兒嗎?”
“其實我們是來找你的。”
“找我的?”
竟然是來找自己的,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的目光環繞,而且還是那種凝重異常的神情,讓鬱言一種無形的壓力。
“大家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鬱言過去在人羣中坐在,問道。
衆人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相互看了看,不知道爲什麼,鬱言總覺得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鬱言啊.......”過了許久,似乎他們也發現屋子裡過於安靜的氣氛有些詭異,孩子的父親纔看着鬱言開口:“我們家阿寶在那個人手裡.......”
鬱言心裡也開始悽然起來,想起那個人出爾反爾的樣子,就忍不住來氣:“那個人實在是可惡的很,竟然拿一個孩子做要挾,實在是太過分了!”
發泄完,忽然覺得屋子裡依然安靜的可怕,疑惑的擡頭,卻發現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鬱言愣愣的問:“怎.......怎麼了嗎?”
“鬱言,你........”孩子的母親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哎,你不好意思說,我來!”另一個男人朝着孩子的母親揮揮手,騰地一下站起來:“鬱言,我就跟你說了實話吧,我們今天來,是跟你商量一件事兒的!”
這樣子.......哪裡像是“商量”的語氣了?
但是出於禮貌,鬱言還是儘量保持着得體的笑容,說道:“請問是什麼事情?要是我能幫到你們的地方,我會盡量的。”
“好,那我們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男人摸了一把臉,估計是擦汗,然後繼續甕聲甕氣的說道:“那個男人說可以放孩子回來。”
只這一句,鬱言腦子裡“哄”的一聲就炸開了,果然,下一句,就是鬱言最不想聽到的話。
“那人說,只要你心甘情願的跟他走,他就會放了孩子。”
鬱言整個人都在顫抖,伸手捏住桌子一角,才勉強讓自己的身子穩住,蒼白着一張臉,問道:“你們的意思是.........”
“我們的意思是,反正你也是從外面來的,不是一直想出去嗎?這不就是個機會嗎?你跟他走,把孩子換回來。”
鬱言猛然擡起頭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爲的淳樸善良的村民,竟然面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們.......知道,他讓我跟他走.......是什麼意思嗎?”沒有人幫她說話,此時此刻,她就是這裡所有人眼中可利用的唯一籌碼。
眼淚嗆進了嗓子裡,但是她極
力不讓它流下來,啞着嗓子繼續說道:“他們那樣的人,連人都敢殺,你們要我跟他走,會是什麼下場?”
“鬱言,”孩子的母親走過來,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咬着牙,輕聲說道:“我們知道這有些爲難你,可是,我們也都看的出來,那人對你有意思的,你要是跟着他,想來也不會太吃苦的.......”
呵呵.......鬱言很想笑,爲自己的愚蠢,但是張了張嘴,只有眼淚流下來,面部的肌肉怎麼也拉不起一個弧度來。
“鬱言,你.......我們也知道這樣有些讓你爲難,可是.......我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啊,那些人那麼厲害,隨隨便便拿一根棍子就能殺死一個人,就是我們村裡所有的人跟他們拼命,都不一定能贏的啊?”
孩子的母親還在喋喋不休,“我們家就這一個娃娃,之前生了兩個都得了病死了,這個孩子也是好不容易纔養到這麼大的,鬱言,你體諒一下我這個做母親的心情吧?”
那誰又來體諒我的心情呢?
只覺得脊背一陣陣涼意從尾椎骨竄上來,然後鑽進腦髓,讓鬱言的整個人都快要站不住了,入贅冰窟的感覺。
“大嬸,.......”鬱言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抓住身邊的人,睜着朦朧的眼睛看着他:“你們今天來,並不是來跟我商量的,而是來通知我的吧?”
“反正,我們是不會再爲了一個外人犧牲掉我們自己村子的人的!”另一個長輩模樣的很忽然站了起來,腦袋擡得很高,鬱言只有揚起自己的脖子,才能看清楚他的臉,一副說理的夫子相。
“實話就跟你說了吧,我們今天就不是來跟你商量的!你來到我們的村子這才幾天,就來了這麼一羣人,誰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不是衝着你來的?”
“不,我跟他們沒關係!”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是,看着那些冰冷得不帶一絲情緒的眼神,鬱言就知道,自己的爭辯其實一點兒用都沒有。
“就算跟你沒關係,你來這裡這麼久,我們救了你,還供你吃喝,你總該知恩投報吧?去換一個孩子,你不用死,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話,孩子就得死,你就當真這麼狠心?”
我狠心麼?
得到這樣的評價,除了將忍不住的眼淚往自己的肚子裡咽,心裡的涼意更添一層以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感受了。
“你們逼着我去那些魔鬼那裡,就不是狠心了麼?”絕望的說完這句話,鬱言再不看衆人一眼,徑直提步進了臥室。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的話,她想她上午絕對會聽祁大嬸的話,好好的呆在家裡,而不是去湊什麼熱鬧了。
“鬱言.......”過了好久,久到鬱言已經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才迷迷糊糊的聽到身後祁大嬸的聲音。
“祁大嬸.......”猛地翻過身來,鬱言一把抱住祁大嬸,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他們.......他們這麼可以這麼狠心呢.......爲了孩子.......就犧牲我,是因爲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嗎?”
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鬱言已經把祁大嬸當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只有在她面前,她纔會也纔敢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唉.......”祁大嬸沒說話,只是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後半夜的時候,鬱言是被一陣嘈雜聲給弄醒的,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給粗魯的按在牀上,有人正
在拿繩子捆綁自己的手腳。
“你們想做什麼?”一個激靈,睡意全無,鬱言掙扎着要起來,卻又被他們死死的按住了,窗口有光照進來,所以鬱言還是輕而易舉的認出了他們,都是今晚來過的人,一個是那孩子的父親,另一個是那個最先說話的漢子。
心裡“咯噔”一下,鬱言已經大概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不聽話的犧牲品,當然就只有用暴力讓她乖乖聽話這一條路了。
“你們.......你們放開我!”無助加上恐懼,鬱言喊出來的話都是帶着哭腔的,“祁大嬸,祁大嬸,幫幫我!救命........”
“你們做什麼?”安靜的屋子裡突然響起了另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鬱言心裡一熱,趕緊扭頭,就看到小五從屋子外面跑進來了,幾個孩子都不見了,應該是他們提前把孩子帶出去了。
“鬱言姐姐,你們不準傷害鬱言姐姐!”小五尖叫着準備撲過來,卻被一邊的祁大嬸抓住了死死抱在懷裡。
鬱言瞪大眼睛,嘶喊也忘記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門口那個緊緊的護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戒備的看着她的人。
“祁大嬸........”鬱言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或許是覺得有點兒對不起鬱言,祁大嬸擡了擡下巴,面色愧疚:“鬱言,你就從了吧,唉,這就是命.......我們也沒辦法.........”
鬱言忘記了掙扎,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個說着“我們也沒辦法”的人,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她溫柔的拉着自己的手,說:“放心在這裡住下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我們都會對你好的.......”
所謂的“對我好”,就是這個意思嗎?
估計是綁好了,鬱言被人一把抓住肩膀,推搡着從牀上下來:“哼,好言好語跟你說了,誰讓你酒精不吃吃罰酒?給我老實點!”
大門被打開,門外一片亮光,來這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見到這麼強烈的亮光,鬱言一時不能適應下意識的想要擡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就動不了,只好閉上眼睛。
“弄好了嗎?那邊的人怎麼說的?現在送過去嗎?”
人羣裡的聲音,不用看,鬱言就知道是誰。
七公公,這裡最有名望的人。
上一秒,鬱言還很敬重他的足智多謀,他的淡然睿智的,他的不屈不撓。可是,只是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她對他的高大形象瞬間在自己的心裡崩塌。
“嗯,都說好了,派兩個人把這女人帶過去,他們就放了孩子!”另一個聲音響起,然後鬱言就又被推搡了一把:“走吧,帶你去換孩子!”
鬱言踉蹌了幾步,站定不走了:“等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說。”
“說什麼說,這裡哪裡輪得到你說話!”另一個不耐煩的又推了她一把:“你什麼都不必說,就算是你跪下來求情,我們也不會放你的,你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外人,兒2那個孩子是我們的親人。”
“我有話要問七公公。”鬱言堅持。
“問吧。”開口的是七公公:“我們知道對不起你,但是我們確實是沒辦法,我們村子本來男丁就弱,不能爲了一個陌生人,就犧牲那麼大。”
鬱言睜開眼睛與他對視,面色平靜:“您覺得,一個我,可以換的你們整個村子的安寧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