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只剩下桌角的垃圾桶裡還殘留着一件淺藍色的襯衣,被可憐兮兮地丟下。
那襯衣,竟然和慕雲身上穿的那件,一樣無二。
只是,那衣領之上,一枚紅色的脣印,十分刺眼……
這件事,就像一顆泛不起波瀾的石子一般,一下就被夕顏拋到了九霄雲後。
吃完飯的她,越發地睏倦了。
爲了陪她下班回家吃飯,慕雲的工作,果然是沒有辦法能做完的。
他把文件搬到了牀上,他在一旁批閱着,夕顏蓋在被窩裡,翻着手裡的散文集,上下眼皮卻一直在打架。
她剛決定放棄看書,鑽進被窩裡夢周公,眼前,忽然多了一張打印紙。
她睡意朦朧地問道:“這是什麼?”
慕雲挨近了她:“你記得嗎?我之前不是讓你簽過一份協議書嗎?”
夕顏沒有反應過來:“我簽過嗎?有關於什麼的?”
慕雲臉色微微一變:“你當時沒有答應籤。因爲我當時的做事出發點確實是不好的。我當時希望,你能生完孩子之後,跟我離婚。”
夕顏腦裡的瞌睡蟲一下全飛了。
她記起來了。
他從新婚之夜開始,就一直要她簽下那份協議,讓她把孩子留下,自己滾蛋。
她當時死活都不答應。
只是,那一刀砍在她心上,她又怎麼能忘記?
“怎麼現在又提起這事?”她不自然地掖了掖被角,遮住了自己的肩膀。
是室內溫度忽然下降了嗎?
她怎麼覺出了冷呢?
慕雲卻溫柔地從背後擁住了她:“我是這樣想的,顏兒,我們現在已經算是真正在一起了,在我心裡,一直有個很大的遺憾,在一開始,我也沒有怎麼好好地追過你,更沒有好好地求過婚,婚禮又將就又不浪漫,這樣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夕顏背對着他,闔上了眼眸,含糊地道:“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他啄吻着她冰涼的臉龐,“我是在想,等你孩子生下了,身材恢復到最佳狀態之後,我們就離婚……”
懷裡的人,忽然身子一震。
他忙摟緊了她:“不過嘛,這離婚是暫時的。我跟你離婚,只不過是想重新給你一場更棒的戀愛,一場更浪漫的婚禮,人生只有一次,你難道希望留下的,就是當時那樣糟糕的回憶麼?”
他誘哄着:“所以,我在想,這份協議,我們還是可以籤的,這樣,我們到時候就能好好享受……”
他話音未落,忽然精壯的腰部被猛然轉身的人兒緊緊摟住了。
他情不自禁地拍着她的背:“顏兒,你怎麼了?”
她的淚,已經潤溼了他的胸膛。
他的心,不由一疼,聲音也柔了好幾分:“不哭,這協議,其實也……”
她在他懷裡的聲音悶悶的:“我不籤。”
簽了,就好像真的離婚了一般。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她抱緊了懷裡的他,“不要籤,簽了好像你真的要跟我離婚,不要我了一樣……”
她擡眸看他,眼底的淚光,格外讓人心碎:“慕雲,我真的害怕,如果現在你不要我了,我可能……我可能會挺不過去……”
他的手收緊了,聲音也壓抑了幾分:“傻瓜,不可能的……”
他聲音哽咽了。
她笑了笑:“是不是挺傻?”
他卻低頭,吻住了她的脣:“不許你再說。”他把那份協議書,反手塞入了抽屜裡,“好好愛我,就夠了。”
她閉上了眸子,專心地享受着他的吻:“嗯。慕雲,我愛你。記得,我到死都愛着你。”
這一晚的他,動作似乎粗暴了一些,進入的時候,有些弄疼了她。
她只是微蹙眉,選擇什麼話都不說。
她情願相信,那是他心疼她的證據。
她愛他,無需置疑。
他也能愛她,那是天大的福氣……
這些日子以來,夕顏更加容易犯困,被慕雲折騰了一晚上,加之哭了一場,小腦袋一挨着枕頭,就已沉沉睡去了。
天剛矇矇亮,牀頭慕雲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夕顏也被驚醒了。
只聽到慕雲快速掀被起牀,拿着手機到門外講電話的聲音。
她的心頭一甜。
他定然是怕吵醒了自己吧?
轉念一想,又有隱隱的擔憂。
這麼一大早打來的電話,帶來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的。
她在牀上翻了幾個身,竟然了無睡意了,悄悄地,也披上薄衣,翻身起牀。
慕雲拿着電話接起,卻一路下樓,赤着上身就走進清晨的花園裡。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微微,你怎麼了?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
那邊的聲音卻很堵:“慕雲,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家。”他微微蹙眉,“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的微微聲音帶着哭腔:“慕雲,我想你了,我特別想你。我想見你……”
“現在?”慕雲吃了一驚,“傻孩子,趕緊睡覺吧,現在天才剛亮啊……”
“我一想到,你現在睡在誰的身邊,我就了無睡意!慕雲,我想你,想到就快要瘋掉了……”微微哭着,用自己的小拳頭堵住了脣,還是止不住那哭聲。
慕雲悠悠地嘆了口氣。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你等我。”
他剛掛斷了電話,身後卻傳來了開啓落地窗的聲音。
他心一驚,一回頭,夕顏軟軟的聲音已經傳來了:“慕雲,沒什麼事吧?”
他心一緊,下意識地把手機收進掌心,迎了上去,含糊地道:“醫院那邊收了一個重要的急診病人,我得過去一趟。”他忍不住道,“外面涼,你先回去睡覺吧。”
一聽到“重要”二字,夕顏就心一跳:“我過去幫忙吧?我原本也是在急診做事的,我有經驗……”
“不行。”慕雲正色道,“那人得的是急性的傳染病,我要先過去確診一下。你懷着身孕,這幾天也千萬別往急診裡走,明白嗎?”
夕顏下意識地卻更擔心他的安全。
她的小手忍不住抓牢了他的指:“那你呢?能不能讓別人處理?”
“夕顏。”他軟了聲音,“我是一個醫生,更是一院之長。別說現在只是疑似,哪怕真確診了,我也必須站在第一線。這是我們作爲醫生的職責,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