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夏家門口,遠遠的就能聽見哀樂的聲音。蘇末看得出來,凌墨軒的臉色自聽到那些哀樂開始就晦暗了幾分。
他什麼都沒說,她也不吭聲。
對凌墨軒這樣的男人來說,大多數時候,陪伴就是對他最好的支持。
楚河在夏家門口等他們,一下車,他就告訴凌墨軒,今天主持一切的只有夏振宇。夏振宇對外宣稱蔣心因爲夏洛天的突然離世精神受了刺激,不宜見客。
但事實是,蔣心自一週前出了豔照的事情之後精神就崩潰了,這整整一週的時間夏振宇怕她再惹事就一直關着她。打算葬禮完了之後再處理這件事。
說完了這些,楚河還特地叮囑了幾句,說是因爲最近夏家的不利新聞太多,所以今天來的也很多,幾乎各大媒體都到了,人員複雜,讓他們都小心一些。
話到最後,他多看了蘇末一眼。蘇末心知,他這是交代她要照顧好凌墨軒的意思。
畢竟今天凌墨軒的情緒不對。一個人在身體和情緒都處於不利狀態的時候,是很脆弱的。需要更多的關注。
等楚河交代完了這些,他們才一起進入會場。如之前所料的一樣,凌墨軒一入場,原本沸騰的像一鍋粥的會場立即安靜了下來。
沉靜了二秒鐘之後,幾乎所有的媒體都涌了上來。
這種瘋狂的態勢讓蘇末很緊張,她立即看了冥一眼,冥會意安排手下將凌墨軒圍在了中間。
“凌先生,您今天過來,是不是表示之前的傳聞是真的?您是夏洛天先生的兒子嗎?”
“凌先生,現在你父親去世了,你是不是有心回來爭奪夏家的產業?”
“凌先生……”
“凌先生……”
記者們爭先恐後的問着問題,凌墨軒卻抿緊了薄脣,不做任何回答。
在冥的護衛下,凌墨軒緊緊攬着蘇末往前走。
由於媒體人太多,短短十幾米的路,他們走了十幾分鍾纔到達靈堂。
靈堂正中央掛着夏洛天的巨幅遺照。凌墨軒走到正前方,筆直的站在那裡,緊盯着那遺照。
夏振宇自凌墨軒一進來,就看到了他。此時,他吩咐了保安擋住紛迭而來的記者,自己走到了凌墨軒的身旁。
“我媽的事是你做的對不對?”
他與凌墨軒並肩而立,面向遺照,背對記者。
除了蘇末,沒人能看清這二個男人是什麼表情。
凌墨軒神色冷峻,只是盯着夏洛天的遺照,沒有其他的表情。
而夏振宇,似乎也沒什麼表情,只是脣邊帶出了一抹讓誰都無法判斷那是什麼含義的微笑。
靜默在二個男人間顯得相當的詭異,過了大概二分鐘的時候,凌墨軒才緩緩挑了挑眼簾,“是我。”
夏振宇冷笑一聲,“你倒是直接。敢作敢當。”
“那你呢?”凌墨軒扭頭看向夏振宇:“夏洛天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劃的。”
這不是問句,夏振宇也沒有回答是不是,只是挑了挑眉,譏誚的問道:“你覺得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
凌墨軒微微蹙眉,脣邊也勾出了一抹冷淡的淺笑:“確實,好像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我想,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很有意思。”
“對,很快就會有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夏振宇附和。
說完,過了一會,他又道:“我在弔唁之後還安排了記者會。到時候我會有重要的事情宣佈,你如果不是很忙的話,還請晚點再走。”
他笑笑,隨後優雅的轉身,轉身過去面對鏡頭宣佈了稍後記者會的決定。他請這些記者稍安勿躁,尊重逝者。
夏振宇這麼說完之後,狂躁的記者這才安靜下來。
蘇末見凌墨軒一直沒動,便替他上前獻了花。等她獻花回來,凌墨軒便拉住了她的手帶她退到了一旁。
他們站在人羣的一角,因爲有冥等人的護衛,那些想從他們嘴裡套出什麼新聞的記者或者其他人沒有一個人能近身。
靈堂上已經安靜下來,在工作人員的引導夏,賓客們有序上前弔唁。一直到結束都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夏振宇所說不假,弔唁一結束,他立即在靈堂中央擺出了一排桌子,面對媒體。
所有人都圍到了他面前,凌墨軒也不例外。他想走到夏振宇跟前,聽他到底說什麼。
不料,他剛一動步,身體就斜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墨軒!”蘇末緊張的看着他。
他藉着蘇末的肩膀站穩了一些,緩了緩道:“沒關係。有點頭昏。”
“那我們先走就走。”蘇末想都沒想的焦急道。
“不急,有冥在沒問題。先聽聽他說什麼。”凌墨軒朝夏振宇那看了一眼,蘇末無奈也只好看了冥一眼,示意他多留點心,之後就挽着凌墨軒的胳膊走到了夏振宇那邊。
夏振宇站在桌後,面對着媒體,擡手微微示意,“各位請安靜。首先感謝各位今天來這裡送我父親最後一程。作爲夏家的兒子,我在這裡代表夏家由衷的感謝各位。”
他彎腰鞠了個躬,直起身來,掃視了衆人一圈,又接着道:“我知道各位之前一直都很關注夏氏企業的發展,如今更是關心我父親去世之後夏氏的歸屬問題。今天借這個機會,我就要給大家一個明確的答案。以免外界的各種猜測對夏氏企業的聲譽造成不利影響。”
語畢,臺下一片譁然,衆人交頭接耳,還有不少朝着凌墨軒舉起相機拍照的。
凌墨軒神色清冷,不言不語,眸光幽若寒冰。
蘇末擡眸看了他一眼,往他身邊靠了靠,緊緊攙住了他的胳膊。
臺下熱鬧了一會,就見夏振宇又擡起了手:“安靜一下,下面,我就請我父親生前的御用法律顧問來宣讀他的遺書。在此之前,我需要解釋的是,這份遺書不是我父親出事之後寫的,而是他沒出事之前就寫好的。這點,張律師和公證行的人都可以作證。原因是我父親對自己身體狀況很瞭解,爲了以防萬一,他早早的做了相應的安排。”
衆人噤聲,彷彿都在仔細想着他這些話。
夏振宇稍稍側身看向了旁邊,接着就見助理帶了一人上前。
不用猜想,這個人就是他剛剛提到的張律師。
只見張律師拿出文件,只擡頭掠了衆人一眼之後就直接宣讀了起來。
“本人夏洛天,在此明確,訂立遺囑期間本人神智清醒,且未受任何脅迫欺詐。下述遺囑爲本人自願作出。是本人內心真實意思的表示。本人其他親屬或者任何第三人均不得以任何理由對繼承人繼承本人遺產及權益進行干涉。”
“本人現將手中持有的夏氏企業百分之七十股份及本人名下所有房產,各項有價證券,全部交由本人兒子夏振宇繼承。”
“另有本人名下其他合法財產也一併交由夏振宇繼承。詳情見隨附清單。”
宣讀完畢,張律師低着頭將遺囑恭敬的交給了夏振宇。
夏振宇接過遺書,道了一聲謝之後,面對媒體,神情從容而自信:“各位,這遺書的內容想必大家都聽明白了。所以,各位離開之後也請公正的報道此事。我不希望再有什麼謠言造成夏氏和我的困擾。”
說完,停頓了一會,眸光看向衆人,彷彿在示意他們可以提問。
一個記者首先舉起了手,夏振宇笑笑點頭。
那記者便問道:“夏振宇先生,從遺囑上這麼一看,是不是就說明凌墨軒先生跟夏洛天先生沒有任何關係?關於凌墨軒先生和夏家的關係具體如何,您能不能在此做個說明?”
毫無疑問,這是所有人都關注的問題。所以大家都噤了聲,等着夏振宇的回答。
夏振宇沒着急作答,而是越過衆人的肩膀看了看凌墨軒。
目光相碰之後,他才收回目光看向記者。
“凌墨軒先生和家父的關係,我想我不便作答。畢竟那是父輩的事情,而且我父親已經去世。我不想再置喙他什麼。各位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妨仔細想想遺書的內容。我以爲,通過這份遺書,我父親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了。”
他似乎什麼都沒說。又似乎什麼都說了。
連蘇末都不得不承認,夏振宇這番模糊的話語說的極妙。
夏振宇這邊話音剛落,就聽凌墨軒低聲吩咐了一聲:“我們走。”
接着,在衆位記者還在纏着夏振宇問問題的時候,凌墨軒他們就已經退了出來。
一上車,蘇末便不放心的緊盯着凌墨軒的臉。
“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凌墨軒淡然迴應。
蘇末皺了皺眉,“那怎麼現在就出來了?記者會還沒完。”
“他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後面不要看了。”
凌墨軒說到這裡,同坐一車的楚河回頭看着他嘆道:“我真沒想到你父親會把所有的財產留給他。墨軒,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面很蹊蹺?”
凌墨軒慵懶的擡眸,看了他一會,突然冷漠的勾了勾脣,“不管他有什麼蹊蹺,我都願意陪他玩下去。”
“嗯?”蘇末愣了一下,“可你今天沒有任何的動作。我還爲你被他打擊了。”
很奇怪,凌墨軒今天總共沒說到五句話,更加什麼措施都沒有。而且他的樣子看起來倒像是被夏振宇那份遺囑給打敗了似的,最後沒等記者會開完就灰溜溜的出來了。
蘇末覺得這不符合凌墨軒的風格。卻又想不通他怎麼了。
凌墨軒側眸看向她,笑意中終於帶出了一抹暖意。
“站的越高摔的越慘。懂嗎?”
蘇末微微斂眸,望着凌墨軒一雙深入海的眼眸。有些明白了。
他哪是無計可施?他根本就是故意放縱。
先讓夏振宇奪了公司,當了總裁,得意滿面,風光無限。然後等他大幹一場的時候,凌墨軒纔會出手收拾他。
那時候,他就好比竄上了神壇,還沒享受好做神仙的好處時,又突然被拽了下來。
而且是自雲端直接跌到了滿是砂石的地面,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這確實比現在就收拾他來的更痛快。
剛想到這裡,就聽楚河含笑的打趣:“蘇末,你要相信墨軒,依他的財力,如果只想拿回公司的話,實在是分分鐘的事情。”
被這麼一說,蘇末有些窘。剛剛她好像真的小瞧了他。
她面露尷尬,凌墨軒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好了,這些事你別操心了。這裡不舒服,揉揉。”
他直接抓起了她的手,按在自己額頭上。然後身體稍稍一傾,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十足一副呆萌撒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