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煙雨夢,一世浮華空。”
一處院子裡的廳廊上,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靠在躺椅上,看着這綿綿細雨喃喃自語。
老者身形乾瘦,瘦得臉上皮包骨頭,花白的頭髮攏在腦後紮成一條辮子,頷下三縷稀疏的白鬚隨風搖曳,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兒生氣,唯獨兩隻眼睛迥迥有神。
“想不到郝大夫雅興如此濃郁。”
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着院門被推開,這人就出現在門口,他一身黑衣,揹着一把無鞘的劍。
身後還有一輛馬車。
老者斜睨來人兩眼,便又看着這彷彿不會停的茫茫細雨。
淡淡道:“你可真會掃興。”
“如果能請到‘見死不救’郝大夫幫忙,我掃點興又算什麼。”
“我這傷愁的情緒,這次纔開始半日,就被你打斷,你來的很及時。”
“我知道這樣的雨天,你一定不會外出,一定會坐在這裡,我怕別人搶了先,所以一路從未停留。”
世間還有人爭搶着掃別人的興,這些人豈非都瘋了,不是他們瘋了,是這個人太怪了,有時候他就希望有人能掃他的興,就像這樣的雨天。
“你知道得不少。”
“我師傅給我說過,郝大夫這傷愁的情緒發作起來如果沒有人打斷,會一直持續三天三夜纔會醒轉,所以人越來越瘦,脾氣也越來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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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傅一定受過我的氣。”
“我師傅說,郝大夫是好人。”
“我本來就叫郝仁。”
老者白了他一眼。
繼續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見死不救’就不應該來。”
“你是說他已經死了?”
“內府被震傷,加上又被神火彈爆炸引至大腦受損,已經跟死人沒有區別。”
“難道你已經看出我是誰?”
“現在江湖之中即使不認識你的人,但一定都認識你的劍。”
“什麼劍?”
“一劍花開無鞘劍。”
“那你又是如何推斷他的傷勢?”
“花江一戰已過去五日,除了昏迷不醒你不會來找我,而昏迷五日不醒最大的可能就是大腦嚴重受損,已經是一個活死人。”
“你一定有辦法救活他。”
“我從不救死人,或者要死的人。”
“如果除了你需的銀兩,外加一個幫你出手的機會呢?”
“聽上去很誘人,能夠得到‘一劍花開’一次出手的機會我相信很多人都會瘋狂的忌妒。”
“所以……”
“所以你應該再幫我做一件事情,讓那些人忌妒得要死。”
熊倜嘴巴一撇:“我突然發現郝大夫並不是見死不救。”
郝大夫笑道:“生命比任何東西都貴重,如果無法買下這條命,這次不死下次也很快會死,所以還不如早點死去的好。”
熊倜默然,他不同意郝大夫的說法,但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生命是公平的,即使是江湖中人,一般人付出的最大代價都難以達到郝大夫的要求,這樣對待他們的生命豈非不公平?
但是既然要步入江湖,那麼,生死只能是靠自己,不管有沒有人幫你,這一切都源自你自己,如果連自己都靠不住,又豈能怪他人。
所以江湖是殘忍的,也是殘酷的。
熊倜在郝大夫的小院住了下來,這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他就住在靠大門左邊的廂房。右邊廂房住着一個叫“小開”的十來歲小男孩。
而紅袍男子被擡到郝大夫的房間,已經兩天沒有出來了。
時間是世間最無情的東西,其他事情逝去了可以再挽回,但是時間逝去了,註定是永恆的。
轉眼之間,一月就此過去。
這期間隔三岔五就會有人擡着傷人來訪,或是擡着死人來碰運氣,但都被小開擋在門外,沒有人敢出言放肆,也沒有人敢魯莽鬧事。
他們不是怕小開,這麼小的孩子又怎麼會可怕,也不是怕熊倜,因爲沒人知道這個劍會開花的無鞘劍會住在這裡。
他們怕的是“見死不救”的郝大夫。
郝大夫不但醫術高明,聽說武功也很高明。
曾經就有人不滿他的態度,冒然出手,結果都被打斷雙腿爬着出去。
他給人治傷病完全是看心情,當然他只治傷病,沒有他治不好的傷或者病。但他不救命,將死或剛死的命。
所有人都相信他救命會跟治傷病一樣,決對會手到命來,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夠請得動他,聽說十年前就連點蒼派掌門天心子病危,不遠千里趕來請他,他都沒有動。
更別說那些小門小派,江湖獨行俠了。
因爲他認爲沒有人出得起他救命的價錢。
除了熊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