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士解釋道:“閣下的修爲還不夠,自然不知道。在我們所處的地域以外,還有更高層的修真國,這等隱匿氣息的法術在那裡是很常見的。在下只是機緣之下偶爾得到了一本。”
司馬衝眉毛一挑道:“給我看看。”
假道士立刻伸手入懷,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司馬衝。司馬衝飛快接過,大略地翻看了一下。確實是隱匿氣息的法門,看起來也不像造假。正要開口再問時,卻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這具身體真不錯。”隨着聲音傳出,假道士手中的骷髏棒槌黑光一閃,那骷髏頭骨中飛出一團黑氣,朝司馬衝直撲過來。
假道士在黑氣飛出去的瞬間兩眼一翻,倒了下去。司馬衝一看這黑氣就吃了一驚,居然是鬼魅。怪不得假道士要在這荒墳地停下,原來是這鬼魅要藉助此地的陰氣。不過,既然是鬼物,他就不怕。司馬衝身上微弱的金光一閃,那團黑氣已經撲到了面前。
哧哧!就像豬油塊落入燒紅的鐵鍋,那團黑氣迅速融化,還沒來得及慘呼就變成了一縷青煙。它太心急了,生怕司馬衝逃跑,急撲之下反而讓自己沒有了後退餘地。司馬衝把手中的拂塵一折一拋,拋在了假道士身上。
假道士沒半點反應,他兩眼圓瞪,手腳僵硬。看來像死人,卻還留有微微的呼吸。司馬衝眉頭一皺,一腳又將地上的骷髏棒槌踩成粉碎。碧眼雕這時凌空而下,一把就抓碎了假道士的天靈蓋。司馬衝索性補了個火球,將他燒成了灰燼。此人在世間的痕跡也就抹消了。假道士究竟是一個凡人,還是一個修士。究竟是蓄謀將他引來,還是無意爲之。司馬衝永遠也無法知道了。
三年。桃三杏四。三年唯一的變化就是院子裡的桃樹開始結果了。對於司馬衝來說三年只不過眨眼就過的事,他依然還是沉默寡言,甚至連天天送食物來的丫鬟叫什麼名字他都還不知道。
但是這三年卻讓李陽愁白了頭。自己的兒子什麼也不做整天鎖在房裡,常常一天下來一點聲息都沒有。張小青也憔悴了,她做了無數次的噩夢,夢見飛鴻突然消失不見,夢見飛鴻暴斃房中,偶爾也夢見那千秋子道士踏着祥雲而來,將飛鴻的小院用甘露洗清,將他變回以前的放蕩不羈。
今天,司馬衝破例踏出了房門。經過了三年,他的傷勢總算好些了,至少可以吞服丹藥之類,不過自己手中的丹藥已經服用得一乾二淨。他決定在府內尋一尋有沒有百年左右的藥材將就一下。富貴人家各種東西都齊備,藥材應該也有。
在李宅的藥庫裡翻找了一通,除了一株六七十年份的何首烏外,別的根本只是普通至極的東西。司馬衝在藥櫃前站了一陣,突然開口道:“李中。”李中一直在外面偷瞄。少爺出房門可是件大事,宅子裡上上下下都已經知道了,連老爺和夫人都在不遠處觀望。
李中一愣,立刻閃出來躬身道:“少爺。”
司馬衝道:“去,問老爺拿五萬兩銀票來,我要出門。”
李中愣了一下。少爺好霸氣啊。一開口就是五萬兩。不過他還是答應一聲,一路小跑地到了李陽跟前把這話一傳。李陽沉吟,張小青一見李陽猶豫的神色開口道:“老爺……”李陽擺手道:“我不是不同意。我是在想他要這麼些銀子做什麼。”
回春堂是魯東城最大的藥鋪,臨近的各大城市都有他的分號。但是司馬衝很失望。非常失望。店中練一株上年份的藥材都沒有,唯一一株五十年的老山參還是被人預定不出售的。司馬衝眉頭緊皺,不過他立刻想起魯東城離風源城很近,會不會藥材已經被低階的修士先蒐羅走了呢?想到這,司馬衝快步走了店鋪。
午時剛過,未時起頭。這個時間段酒樓人是最少的。司馬衝坐在酒樓上喝酒。他的目光看向樓下的長街。突然,在街道拐角出現了一個畏畏縮縮的人影,他四下張望了一下,猛然快步走入了酒樓。司馬衝一見這人影便笑了。
這人才走出樓梯口,司馬衝便開口道:“過來吧。”現在司馬衝已經換了打扮,一身黑衣頭戴氈帽,腰上還跨着一把單刀,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他剛纔走了一圈藥材鋪,看到了這名藥店夥計,當下就決定從他嘴巴里弄點消息出來。
藥店夥計到了桌前不敢落座,只是躬身道:“小人趙五四,不知道大爺找小人有什麼吩咐?”剛纔這一位大爺說是想和他聊兩句,拋了五錢銀子約他出來。五錢銀子是他兩個月的工錢,他當然不捨得不要,於是趁掌櫃不注意偷跑出來。
司馬衝點點頭道:“我就開門見山了。找你是想問個事,你們店中爲何沒有上年份的藥材?”
藥店夥計一愣,這位大爺想聊的事情這麼簡單?他膽子頓時壯了些道:“大爺。我們店是城
中最大的藥材鋪,怎麼會沒有上年份藥材呢。只是這些藥材基本都會被人訂購,一到店裡就會被送走。”
司馬衝目光一閃道:“哦。都是什麼人訂購?又怎麼訂購?”
藥店夥計撓了撓頭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您得問掌櫃。”
司馬衝點點頭,又拋出二兩銀子給夥計道:“你去打聽。打聽出來消息,還有銀子等你。”
藥店夥計大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位爺問了幾句,又賞了二兩銀子?他精神大振,拍着胸脯道:“大爺您放心,我一定打聽出來,這不是難事,您只管等我消息。”
司馬衝點頭道:“好!三天後的這個時間我還在這裡等你。”說着,不再理會夥計,自斟自酌起來。藥店夥計立刻躬身倒退,直到了樓梯口這才轉身下了樓。司馬衝看着夥計消失的身影喃喃道‘任何人利字當頭,再沒用也會變得有用,希望你別太讓我失望。’街道下面車水馬龍,蔥花大餅、卷粉醬面、油炸麻花、五香花生、冰糖葫蘆。司馬衝覺得很些感慨。這些東西他曾經很想吃,每一次跟着長輩下山的時候都要討些零花來買。如今他想吃完全可以把整條街道的吃食都買下來,但是他現在只想喝酒。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李中還沒進門就大叫。李府內的人好奇心立刻都被調動了起來,少爺回來,那少爺幹什麼去了呢?爲什麼偷偷跟在他後面那麼多人一個都沒見?司馬衝在一輛馬車上。馬車後面還有一輛平板車,平板車上裝了許多東西,綠豆糕、香酥丸子、千層餅、吹糖麻婆子、蜜餞等等。
司馬衝進得門,衆人早已經做鳥雀散。司馬衝大聲道:“都出來!我請大家吃零食!”
李陽手裡抓着一串冰糖葫蘆。他有幾十年沒吃這東西了。張小青卻很高興,她在吃一塊綠豆糕。看到李陽怔怔的模樣,張小青道:“老爺,怎麼了?”
李陽苦笑着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那千秋子走後,後來也陸續有人來,各種坑蒙拐騙,他不傻,也漸漸體會出味道來。自己的兒子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法事做了,符紙也燒了,長命燈也求了。有一次有個道士大膽直接去飛鴻院子裡吹吹打打,直接被扔到了屋外的大水缸裡。衆人這才驚覺,少爺身體壯了,眉毛也粗了,看起人來目光炯炯,哪裡像有病的人。
想到這,李陽長嘆一聲道:“他怎麼樣無所謂了,我只希望他給我李家傳下香火,莫要讓我李陽沒面目見祖宗。”
三天後的酒樓之上,司馬衝正聽着千鶴堂總店夥計的話。夥計確實查到了不少東西。甚至有一份表單。上面有各地藥鋪蒐集到的藥材,逢年份在五十年以上都有記錄。司馬衝看完表單問道:“你說這些上年份的藥材一送到總店就會被運送出去,那可知道是誰負責運送?”
夥計搖頭道:“這個小人不知道。連二掌櫃都不知道。”
司馬衝點點頭又道:“那你可知道運送的目的地在何處?”
夥計又搖頭道:“不知道。”
司馬衝道:“這麼說,是掌櫃一人經手?”
夥計點點頭道:“是。掌櫃雖然個生意人,但練過武藝,普通人想追蹤他也不能。”他這一句是爲自己開脫。
司馬衝沉默。難道要自己去蹲點?
夥計突然又道:“今早又有一份藥材被送了出去。”
司馬衝一聽立刻問道:“你怎麼知道?”
夥計笑了笑道:“因爲掌櫃養的鴿子少了一隻。我知道,江湖中人用飛鴿傳書。這些鴿子平時是我在喂的。”
司馬衝立刻拋出一錠十兩銀子給夥計道:“好。見過我的事你最好忘了。回去吧。”
夥計躬身道:“小人知道。小人來之前剛剛熬壞了一鍋香皮,被掌櫃罵了個狗血噴頭,叫我捲鋪蓋滾蛋。”
司馬衝一愣,突然大笑。他又取出了一錠銀子拋給夥計道:“再賞!”
要找到一羣鴿子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因爲它們從來不肯安靜。天色將晚,司馬衝摸進了千鶴堂,很快就找到了鴿子籠,並從中摸出了一隻鴿子。等他潛出了城。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司馬衝把鴿子放開,他要鴿子給他引路。
鴿子展翅高飛,很快選定了一個方向。司馬衝看到鴿子飛行的方向一愣。鴿子居然重新往魯東城方向飛。司馬衝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很快跟了出去。鴿子很快飛進了城,司馬衝卻鬆了口氣。鴿子的方向是城西,千鶴堂在城東。總算沒白費力氣。鴿子此時已經到了一片氣勢非凡的建築上空,猛然一頭紮了下去。
司馬衝站在這片建築前。‘平安鏢局’的金色招牌在夜色依然發着光。果然是個好地方,鏢局不管有什麼人將東西帶
進去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因爲這裡本身就是保鏢的地方。當然,從裡面帶東西出來也同樣不太會讓人覺得奇怪。
偷偷潛進了宅子裡,司馬衝細細體會空氣中的靈氣。突然,他眉尖一動,朝一個院子掠了過去。院子內樹木蔥綠,花草繁茂。院子當中有一座假山。有淡淡的靈氣從假山瀰漫出來。看來千鶴堂送來的藥材就在這假山之中。
仔細檢查了周圍一圈後,司馬衝開始動手去搬開假山上的山石。而隨着山石不斷被搬開,藥材的靈氣也越來越濃郁。就在司馬衝以爲大功告成時,突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一塊山石之下壓了一根細細的絲線,一搬開上面的山石,緊繃的絲線立刻一縮,牽動起了某處的鈴鐺。
司馬衝苦笑。好手段。自己這麼小心,還是被發現了。他站在原地沒動,因爲鈴鐺才一響,立刻從四面八方竄出了幾十條人影,把院子周圍和屋頂都站滿了。鏢局的人來得倒快。
一名光頭大漢手持一把四十三斤重的鬼頭大刀冷冷道:“這位朋友好俊的身手!居然無聲無息地潛到了我們鏢局裡,想來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報上名來吧。”
司馬衝現在是一身黑衣,黑布遮面。他仔細看了看周圍的人之後就不再理會這些人,繼續去搬假山上的巨石。只要沒有修士,這些普通的江湖人他纔不放在眼裡。光頭大漢愣住了,這賊子好大的膽子,居然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一名虯鬚大漢怒極反笑道:“有趣!有趣!”說着手中單刀直劈而出。其餘之人也紛紛亮出了兵刃。
司馬衝依然不回頭,只是一腳斜踢,劈下來的單刀正好劈在了他的腳底。這以身體去迎接兵刃還真少見得很。衆人都是吃了一驚,虯鬚大漢一聲獰笑,正想着一刀將這黑衣人半邊身子劈下來,猛然感覺刀上一股大力傳來,他手臂一震,虎口立刻崩裂,單刀脫手飛了出去。他的人也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衆人都是齊聲倒抽冷氣,這是什麼功夫?莫非穿着鐵鞋?爲首握着鬼頭刀的大漢目中驚色一閃大喝一聲道:“點子扎手,併肩子上!”他的話語一出,衆人立刻圍了上去,而這握鬼頭刀的大漢卻趁機後退,奔出了院子。
既然已經被發現,司馬衝手上的動作飛快,很快就看到了假山下埋着的一大堆盒子,大大小小顏色各異,都散發着靈氣。這些自然就是他要找的藥材了。司馬衝手上一合,把這些盒子全部掃進了儲物袋。而他身後的攻擊也到了。十幾件的刀劍棒錘落在他身上,發出叮叮噹噹一陣的亂響,他身上的黑衣立刻被斬得零零落落。
衆人大吃一驚,好結實筋骨!司馬衝自然不會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他身子一掠,從衆人包圍中直掠而出。而在他掠出去的同時,院子後面有一倒火光沖天而起,一道煙火訊號被那光頭大漢打了出去。
司馬衝一見煙火訊號立刻吃了一驚。煙火訊號裡有妖獸金粉蛾的金粉,這東西在千里之外也能隱約可見。看來這家鏢局不簡單。司馬衝此時幾個起落,已經掠出了院子,進入了城中。
院子中的衆人本來不敢追,不過一見煙火訊號都是臉色一變,輕功好的數人立刻縱身一掠追了出去。其他人也紛紛爬過牆頭跑上大街。司馬衝的速度豈是他們能追得上的,飛奔了一會,司馬衝停下,見左右無人,立刻把身上破破爛爛的黑衣一扯,從儲物袋內取出了錦衣玉帶套在了身上。
城中。城中是魯東城的中心地帶,能在這裡開店鋪的,通常都是十分賺錢的買賣。賺錢的買賣很多,但是有兩樣一定是每個城市都有,那便是賭坊和妓院。司馬衝正走在城中的街道上,他雖然自信沒人發現他的行蹤,但出於小心還是沒有直接回李宅。
突然,司馬衝眉頭一動,擡頭向天邊望去。那邊正有兩道法力波動由遠而近,從法力強度看來居然是築基後期的修士。司馬衝暗自慶幸沒有耽擱時間,他才把黑衣處理掉,這兩個修士就來了。沒想到區區一個魯東城居然有這樣的高階修士,他們要這麼低年份的藥材有什麼用?
想歸想,司馬衝還是腳步不停,走進了名爲聽雨樓的青樓。
司馬衝的出現似乎讓人大吃一驚,連在門口招呼客人的龜公都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一會纔有一名濃妝豔抹,臉上塗了兩三斤粉的中年婦人快步走過來滿臉堆笑道:“哎呀,是李公子!李公子好久不來了。今天莫非是爲了聽菲菲姑娘的琴聲?”司馬衝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老鴇立刻在前面引着,將司馬衝領上了三樓。
聽雨樓並不小,但是三樓上只有一個大廳,大廳之中早已經高朋滿座,客人們並沒有在大吃大喝划拳行令,只是小斟小酌,低低議論,這和司馬衝想象的熱鬧情景倒有些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