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洞之外那些修士憂心忡忡。他們雖然聽說這前輩的靈獸十分了得。他們也看到前輩將那些熒光水母誅殺得一乾二淨。但是此處禁地遠沒有表面這麼簡單。衆人此時已經分爲兩派,一派認爲應該相信前輩,因爲他們確實幫不上忙。另外一派則覺得應該下去接應。
正吵得不可開交之時。司馬衝的大笑聲從洞穴深處傳來。修爲稍低者一聽着笑聲立刻口噴鮮血。修爲稍高着則面色蒼白,而笑聲一起。整個洞穴都在微微顫抖。方圓數百里之內一時變得鴉雀無聲。
過了很久。纔有一名修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好像……好像是司馬前輩的笑聲。”
其餘之人立刻點頭。目中都露出了狂喜之色。僅僅笑聲都有這般的威勢,這一位前輩當真是深藏不露。就是他們修真星古往今來最強的人,也絕對沒有這般實力。剛纔的爭論立刻停止,爭論改成商議。內容便是該給這一位司馬前輩立一座什麼樣的雕像,才能彪炳出他爲白澤星所做的貢獻和功績。
司馬衝自然不知道外面那羣修士樂觀的想法。短短的頓飯功夫,他經脈所受損傷已經恢復了八九成。他當即把皮囊用十幾張封靈符籙封起來,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有些傷還正得對症下藥。
此時周圍的蝦妖已經被掃蕩乾淨。司馬衝摸出了一把蓮子一樣的黑色種子對骨龍道:“小白,開飯了!”說着,將這把種子拋了出去。這些是鬼柳子。當年吳之舟他們很喜歡這東西。骨龍同是鬼物一類,同樣對它們情有獨鍾。
司馬衝自己則摸出一隻酒葫蘆喝了一口。好久沒喝龍鱗果酒了。因爲酒力太霸道,他生怕身體承受不住。現在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他哪裡還忍得住。喝完了一葫蘆,司馬衝大笑着當先往下沉:“走!我們去摸魚!”
再往下潛了十幾丈。便看到了一扇幾十丈大的巨大青石門。這是到洞底了。根據結丹修士的描述,青石門之後就是那一株養魂木。無數大小不一的貝殼散落在石門和四壁。一呼一吸之間隱隱可以看到貝殼之中珠光寶氣。
應該還有魚妖啊?司馬衝四處打量。一隻一人多高的彩貝突然立了起來,緩緩張開。只見一名清麗脫俗的女子兩手扶着貝殼站了起來,用一雙美目盯着司馬衝道:“妾身是綵衣。是此地的門吏。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意欲何往?”
司馬衝笑了笑道:“你在啊?正好。把門打開。我要進去。”老頭畫軸上說的清楚。水母,蝦兵,魚妖都是要貢品的。唯獨蚌精不必。
蚌精搖了搖頭道:“別人進去無妨。公子卻進不得。”
司馬衝皺眉道:“爲什麼?”
蚌精笑道:“公子有神威。只怕這一進去。綵衣這門吏就失職了。”
司馬衝目中精光一閃,笑道:“不錯。我就是爲了養魂木而來。你若留得性命,還是乖乖讓開吧。”
蚌精輕嘆一聲道:“恕難從命。”話音一落,地面和四壁的貝殼齊齊一張,貝殼的寶珠發出各色光芒,一下將漆黑的洞穴照耀得亮如白晝。
司馬衝是早有防備,立刻身形一閃,哪知蚌精手裡也多了一顆光芒柔和的寶珠,只見她的手輕輕一揚,白濛濛的珠光一下就罩住司馬衝,司馬衝身上的法力一滯,立刻動彈不得了。
嗖!嗖!嗖!無數的鋸齒大魚從各個角落鑽了出來,猛然朝司馬衝撲了過去。而此時,司馬衝那幾只靈獸也落了下來,雙方人馬立刻戰成了一團。這些珠光非常邪門。司馬衝的靈獸在光芒之下行動變得遲緩異常,魚妖卻暢行無阻。也幸虧司馬衝的靈獸實力比魚妖高出一截,總算沒落下風。
司馬衝身上叮叮噹噹一陣的亂響。沒有一條魚妖啃得動他。倒是有不少魚妖崩壞了牙。司馬衝盯着蚌精開口道:“綵衣?你們不是我對手。還是走吧。外面的天地廣闊得很,何必死守在這裡。”
蚌精搖頭道:“妾身也知道不是公子對手。但是我們身爲守護此地而生。死亦只能爲守護此地而死。別無他法。”說着,蚌精額頭滲出了點點綠光。身形立刻漲大了幾分。手中寶珠的珠光也凝厚了幾分。
周圍的其他貝殼珠光中同樣出現了淡淡的綠色。司馬衝那幾只靈獸靈動更慢。而往來如織的魚妖則身形更快更猛。金眼雕和骨龍雖然還撐得住。但是碧眼雕和星背海鰩開始出現輕傷。司馬衝輕嘆一聲。身上浮現出了一層黑色的魔氣。
這是天魔體的招數之一,腐蝕魔氣。可以污穢別人的法寶,腐蝕器物等等。幾乎所有的魔族都會使用不同程度的腐蝕魔氣。這些魔氣一出現立刻染黑了珠光。並順着珠光的軌道一點一點地往寶珠上蔓延。
蚌精吃了一驚。額頭的綠光更盛。司馬衝見狀,猛然一張口。一口精純的魔
氣被他噴了出來,直射蚌精的面門。蚌精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硬接。要麼就放棄困住司馬衝。她顯然極少與人動手,略一猶豫之下,魔氣已經撲到了面前。
咔咔咔。蚌精手裡的寶珠被沾染了魔氣,立刻出現了裂縫。司馬衝只覺得身上的禁錮爲之一鬆。立刻一催法力。順着珠光而去的魔氣猛然往前一竄。嗖地一聲全灌入了蚌精手中的寶珠內。寶珠立刻四分五裂,掉落在地,蚌精也由於被魔氣入侵,昏迷了過去。
蚌精這一倒,周圍貝殼發出的光芒立刻凌亂了起來,那些魚妖也沒有了整齊的秩序,開始只憑本能地橫衝直撞。這些烏合之衆自然抵敵不了司馬衝的靈獸。一陣的掃蕩過後。魚妖被消滅殆盡,貝殼也被一隻只敲開,裡面的寶珠落到了司馬衝手裡。
青石門上禁制重重,而且手法非常複雜,司馬衝只是略查看了一下,就直接讓骨龍全力撞擊。反正要麼禁制失效,要麼石門破碎。他只需要進去。怎麼進去倒無所謂了。
砰!砰!砰!每一下撞擊都伴隨着大地的一次顫抖。洞穴之內固然是石頭紛紛下落,洞穴之外也是一陣的地動山搖。外面那些白澤星的修士又閉嘴了。此時他們都在猜測。現在前輩又在做什麼呢?
骨龍持續地撞擊了一天一夜。青石門依然完好無損。司馬衝終於動容起來。這破門是什麼做的。竟然這麼堅固。如果能拆下來帶走……唉。不行。光有門,房子不結實依然沒用。看來這裡不是簡單的一個洞穴,而是精心打造的堡壘。
“你這樣做沒有用的。就算能打開。養魂木也會化爲灰燼。”一句悠悠的話語傳入司馬衝的耳朵裡。蚌精終於清醒了過來。只不過她的臉色很不好。司馬衝雖然沒殺她,但是她一直用生命本源滋潤的寶珠卻成了塵土一堆。
司馬衝轉過頭道:“那麼,你是不是願意幫我打開它呢?”
蚌精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可以幫你打開。但是,有條件。”
司馬衝神色不變,等她說下去。
蚌精沉吟了一下道:“如果你答應把養魂木大部分留下來,而且不動裡面的一樣東西的話。”
司馬衝很乾脆道:“可以。”反正得來不費功夫。不動就不動。只需要把養魂木的根鬚挖出來,還能種到自己的山河社稷圖裡去。
蚌精得了司馬衝這一句,神情終於一鬆,當即也不再廢話,慢慢地走到門前。把手按在門上。同時身上泛起了淡淡的光芒。只見這一扇骨龍撞了一天一夜都沒有變化的青石門竟然被蚌精柔若無骨的手輕輕這麼一推,開了。
蚌精回頭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司馬衝道:“跟我進來吧。我帶你去看看不能動的東西。”
司馬衝聽到此話,面上顯出了猶豫之色,腳下沒動。這青石門太古怪了。如果進去了被困在裡面,那可如何是好?按照之前展現出來的強度,他進去了絕對得困死。
蚌精似乎知道司馬衝所想,笑了笑道:“放心吧。此門有個名堂,叫‘百子堂’。螃蟹生了子,必然是收進肚中,以防異類捕食。如此一來,魚蝦扇貝自然是吃不到螃蟹子,但是螃蟹子想從肚子中出來,卻是輕而易舉。”說着,又把青石門推得更開,立刻顯示了門上半邊巨大的螃蟹圖案。這個在老者給他的畫軸裡也是有的。
司馬衝沉吟了一下道:“只守不攻,那是烏龜。螃蟹有兩隻大敖。”
蚌精笑道:“公子糊塗。這兩扇門不就是兩隻大敖。真正的堅門,還在後面。至於大敖爲什麼沒有攻擊公子。這一點妾身也很費解。所以才決定分開大敖,打開堅門。”
司馬衝點了點頭。朝大門走了過去。他看出蚌精沒有說謊。進入大門之後不久。青石門便自動關上了。司馬衝回頭看了看。門上的螃蟹圖案靈光閃閃,看來是重新激活了。眼前是一條寬不過五尺的蜿蜒的小道,小道兩旁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
順着小道往前走。走了約莫半柱香。眼前就出現了一棵大樹。樹身大約是四五人合抱,高有三四丈,枝葉凋零,顏色枯槁,看來不過是一株垂垂將死的老樹。這是養魂木?司馬衝有些疑惑了起來。雖然他聽說過,但是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在前的蚌精此時手中靈光閃動,一道道法訣飛快打出,打在了身前的虛空中。司馬衝一言不發。眼前還有一層光幕他自然看得出。隨着法訣越來越多。一道無形的巨門漸漸清晰起來。等它完全現形之後立刻靈光一閃,朝兩邊分開。
一股仙氣如同開閘的洪水撲面而來。大塊大塊潔白的仙石掉落在地。眼前的老樹還是老樹,只不過周圍銀妝素裹,它彷彿立在冰雪世界中。整個修真星的靈氣都被聚集在這裡,靈氣早已經變成了仙氣,仙氣再沉澱形成仙石。真是諷刺啊。修真星外靈
氣如此稀薄,此地居然凝結出仙石。
蚌精看到眼前的情形似乎也愣了一下。不過她立刻往前急走幾步,走到了大樹之下,指着一個嵌入樹身的巨大水晶塊指着道:“別的東西無所謂。但是這個你絕對不能……”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頓住了。
司馬衝此時也已經走了過來。養魂木接近地面的一截樹幹被挖空了,嵌入了一塊四四方方的大水晶塊。不。不是水晶塊,是個水晶棺材。棺材裡躺着一具骸骨。骸骨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腐爛,從骨骼形狀大小判斷,應該是個女人。骨架的手上帶着一隻手鐲,腰上掛着一個兩環相套的配飾。
蚌精面色劇變。猛然一下撲到了水晶棺上,一把掀開了棺蓋。哆哆嗦嗦地把骨骼抱在了懷裡。口中喃喃道:“蟹敖不夾人。原來是腹中已無子……蟹敖不夾人……”喃喃地說了幾句,突然面色一白,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仰面而倒。
司馬衝沉默了好一陣,才轉頭對正在撬仙石的金眼雕道:“大王,你見多識廣,這棵樹真的是養魂木?”
金眼雕搖頭道:“又枯又老,我哪裡認得。你找那個娘娘腔問問。他也是又老又枯,說不定認得。”
司馬衝伸手在身上敲了敲。篤篤。靈光一閃。美少年飄了出來,打着哈欠道:“什麼事啊?我正睡呢。”
司馬衝指了指眼前的大樹道:“小囡囡。這是什麼?”
美少年一見周圍遍地仙石就是吃了一驚。此時司馬衝問起,他的目光才落在老樹上。端詳了半天才遲疑道:“恩……這是棵樹。”
噗。司馬衝才喝下去的一口酒立刻噴了出來。咳嗽了幾聲道:“拷。你信不信我立刻弄死你。是棵樹還用你說。我問你這是什麼樹。”
美少年繞着樹轉了一圈,又掰下一截樹枝嚐了嚐才道:“恩。有可能……我不太確定。因爲這樹太老了。老不要緊。這樹周圍又是這種聚靈古陣。你不知道。這種陣法雖然能夠聚集靈氣,卻扼殺靈性。這老樹雖然活了千千萬萬年,不僅沒有通靈,現在都快要老死了。也是這種樹,換了其他樹……”
司馬衝一道風刃打了過去道:“你是不是真的活膩味了?”
美少年一驚,立刻改口道:“養魂木!八成,八成是養魂木!”
司馬衝點了點頭道:“你說這樹快死了?”
美少年立刻點頭道:“快了!不是這幾十年就是這十幾年。如果你過來搖一搖,說不定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司馬衝嘆了口氣。白澤星的修士也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原來他們的噩夢很快就可以結束了。如今把這秘密告訴他,雖然噩夢提前結束,他們卻也少了這許多的仙石和一株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養魂木。
低頭看了看地面蚌精的屍體。司馬衝慢慢走了過去。蚌精懷裡那具骸骨所帶的手鐲和腰上的掛飾顯然不是凡品。死人是用不上這些東西的。看蚌精之前的表現,難道她一直以爲這骸骨還活着?
嗡——就在司馬沖走到骸骨身前時,遠處的水晶棺突然輕輕一顫。司馬衝一驚,立刻身形倒退,但是爲時已晚,一股淡綠色的靈光從棺材上噴出,一下罩住了司馬衝。司馬衝只覺得自己彷彿一瞬間就被鑄進了鋼鐵之中,渾身一動也不能動,一股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撕裂讓他痛不欲生。
遠處的幾隻靈獸見狀都是大吃一驚,紛紛撲了過來。司馬衝立刻從神識傳出命令道:“別動!”衆靈獸立刻呆立原地。這是金書馭獸訣中的言靈術。此時被司馬衝用上了。自己都掙不脫的話,他不願意再搭上他們。
美少年吃驚道:“這……這是養魂棺!養魂棺、養魂木、這……這是養魂陣!”美少年看了看周圍由於仙石被鑿掉,露出的四壁吃驚道。四壁上同樣篆刻滿了歪歪扭扭的符文。
“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司馬衝用神識發問。他的靈魂深處的撕裂感越來越強烈。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元神被綠光撕扯了出去。
美少年總算沒有再囉嗦飛快道:“不必擔心。不必擔心。這只是分魂術。你知道身外化身,還有分身、分神之類吧?這養魂棺就是養分神的好道具。修士分出一部分元神置於棺內。過了一段時間,這元神就會慢慢壯大。”
司馬衝道:“現在我不願意養!它硬拉硬扯!”
美少年兩手一攤道:“那沒辦法,棺材蓋子開了,你又正對着。裡面本來養着的魂魄好像又枯竭了。此時養魂棺在養魂木內。養魂木在養魂陣內。你不養也得養。”
彷彿爲了應證美少年的話,司馬衝身上光芒大閃,一顆拳頭大的光球被養魂棺發出的綠光拉扯着,從司馬衝的胸口分離而出,迅速飛入了養魂棺內。接着一旁掉落的棺蓋自行飛起,一下扣在了棺材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