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動靜,顧南希的聲音同時響起:“我去弄了些菠蘿汁,可以助消化,你先喝一些,之後再少喝些熱水,晚上喝太多水不好。贅”
莘瑤接過菠蘿汁,放在嘴邊,微酸和甜甜的味道蔓延在嘴裡,讓有些壓抑的心情一瞬間豁然開朗了許多,她喝了兩口,便擡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顧南希,眼睛眨了眨。
“好了,現在太晚了,都不能喝太多,喝一點助於消化就行。”此時顧南希擡起手,將她嘴邊的玻璃杯輕輕拿開,之後又去給她弄了水過來:“來,熱水少喝兩口,看看肚子的疼痛能不能緩解一點?”
顧南希一邊說着,一邊滿眼關懷的看着她乖乖喝水的動作。
莘瑤喝過水後,抿了一下脣:“南希,我好多了,睡覺吧。”
“不疼了?”他微笑着問傀。
季莘瑤輕輕搖了一下頭:“嗯,不疼了。”本來就不疼,只是隨便找了一個理由罷了,結果這麼晚還折騰他爲自己忙來忙去,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顧南希笑笑,接過她手中的杯子:“那你先躺下,我睡不着了,去書房拿些東西回來看,你乖乖睡,嗯?”
莘瑤沒有說話,顧南希便脣線微彎的轉身,拿着杯子便要走出臥室,而他剛剛邁出一步,季莘瑤便不受控制的陡然伸出雙手,自他身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
顧南希腳下一僵,停頓了片刻,許久,才放下手,覆住她在他身前交疊的手上,溫柔的輕哄:“莘瑤?”
“顧南希,你有沒有迷茫的時候?”
莘瑤緊抱着他,不願放手,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那些所謂的過往,所謂的愛恨情仇,但是那些漫天的血色一次次在她眼前掠過,那些在她心裡蟄伏了二十幾年的憎恨與怨憤都在這一夕之間躥上心頭,因爲這些,她剎那間發現自己一無所有,她什麼都可以舍,卻惟獨,舍不下眼前這個對自己太過寵愛有加的男人。
顧南希默默的不說話,只是輕輕握着她的手,沒有回頭,感覺她在他身上越抱越緊,彷彿想在他這裡汲取溫暖,他嘆了嘆:“莘瑤,顧南希在有些時候,也一樣是個膽小鬼。”
季莘瑤的手指扣在他胸前,將臉深深埋在他的脊背,呼吸着他身上溫暖熟悉的又另她備覺安全的味道。
“是啊,你說過的,顧總也是人啊~”她彷彿嘆笑,又彷彿感慨。
所以,睿智如顧南希,強大如顧南希,他也一樣有無法做到的事,也一樣有無法挽回的局面,更也有着彷徨與無奈。
所以顧南希也會迷茫,不是麼?
莘瑤的手指從他手裡掙脫,緩緩擡起,爬上他的臉頰,在他的背後,伸着手,以着這樣一個怪異的動作摸着他的臉,他的輪廓,細白的手指落在他的眉間,一點點向下,直到他的脣邊時,顧南希擡手,拉下她的手,之後轉身,將她納入懷裡,安撫的輕輕拍着她的肩:“好了,都這麼晚了,你不睡,肚子裡的寶寶也要睡,先躺下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莘瑤看着他溫柔的俊容,由衷的露出一絲恬然的笑:“好。”
“睡吧。”顧南希扶着她坐到牀邊,直到看着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之後輕輕拍着她的肩,示意她閉眼。
莘瑤聽話的閉上眼,是啊,她太累了,她需要休息……她什麼都不要想……暫時的……什麼都別去想……
不知過了多久,莘瑤在昏昏沉沉中聽見顧南希的一聲低緩的嘆息。
“莘瑤,我怕我做的不夠好。”他的手,在她額上輕輕的撫過,溫柔玉潤的聲音就這樣在她耳邊劃過。
直到顧南希走出臥室,去書房拿東西,她才睜開眼,出神的望着已經不見他蹤影的房門口。
一個月後……
聽說溫晴不久前一個人在外邊無依無靠的廝混,憑着還算美貌的臉在幾家酒吧的夜場經常來去自如,且似乎混的風聲水起,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溫晴離開顧家後,因爲平時的嬌慣,現下也只能靠着一張臉混混夜店了,卻不成想,溫晴在上個星期被幾個往來較密切的小混混拽到酒吧後身的衚衕裡,強行灌藥輪`奸……
那之後溫晴更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僅被那幾個小混混控制,似乎還被幾個做不正當生意的人注射了毒品,之後便不得不跟那些人徹底的廝混在一起。
就在上午,顧南希去了顧氏,一時分不開身,特意託蘇小暖陪着莘瑤去做產檢,莘瑤在婦產醫院門前看見手裡拿着一張抽血化驗單,像鬼一樣白着臉走出來的溫晴。
看看溫晴這樣子,莘瑤和蘇小暖對視了一眼。
她只聽說溫晴上個星期似乎被那幾個小混混輪流給強了,但是看起來,這一個月裡,溫晴應該是早就已經在外邊跟哪個不正經的男人搞在了一起,看她這樣了,該不會是……
“季姐,別看了,俗話說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還是前幾個星期才聽說,你上次住院原來是被溫晴推下了樓梯,她這樣的人,難不成你還能可憐她呀?連我都看不下去了,她有現在的下場,純粹是活該!”蘇小暖在一旁扶着肚子太大的莘瑤,小聲的說。
莘瑤看了一眼小暖,再又看了一眼那邊魂不守舍的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的溫晴,搖頭道:“我不是可憐她,我只是有些感慨。”
“有什麼好感慨的,我聽說以前顧家人對她很好呢,不管她怎麼任性,顧老爺子都還是慣着她包庇着她,結果是她自己把顧家人對她的感情揮霍光了,這怨不得別人,只怪她自己不識好歹,貪得無厭!”小暖嗤之以鼻。
是的,貪得無厭。
有的人貪錢,有的人貪權,而有的人卻像溫晴這樣,非要所有人對她源源不斷的愛才能抵消得了她的自卑心理,想方設法的搶奪着所有人的眼球和寵愛,直到最後走上歧路,其實溫晴會走到這一步,跟季程程的關係也不小。
季程程從小就放縱慣了,溫晴跟她做好姐妹,慢慢的被薰陶,久了,心裡那些小小的猶豫和全面的考慮也會漸漸消散,直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季程程在獄外的儈子手。
真的,不得不感慨。
溫晴自從她季莘瑤進了顧家後,因爲嫉恨,而被季程程這個所謂的好姐妹利用了都不知道。
莘瑤沒再看那輛離開的計程車,轉身進了醫院,從醫院檢查出來後,小暖便扶着她要去打車,兩人走到路邊時小暖忽然問:“對了季姐,顧總之前託我陪你來做產檢時,還說如果你沒有覺得太累,現在就應該多走走,他讓我陪你去看看定做的婚紗。”
季莘瑤面色一緩,沉默的看了一眼馬路上來往的車輛。
“季姐?去不去看呀?你現在這麼大的肚子,不知道設計師會設計出一條怎樣的婚紗來呢,我猜想一定很特別也很好看,咱們顧總的眼光啊,絕對不會錯!”小暖嘻嘻笑着,拉着莘瑤的胳膊便不停的說着。
而這時,季莘瑤的手機響起,她低頭看了一眼來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蹙起眉,看着那號碼,雖然陌生,但卻隱約猜得到是誰。
這一個月,單老經常想方設法的要見她,她卻常常以着懷孕身體不適爲由拒見了很多次,看着這不停叫囂着的手機,她擡手,放在耳邊:“喂,你好。”
“喂,莘瑤,晚上有空嗎?出來吃頓飯吧,只有你我,沒有爺爺。”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那邊是單縈的聲音。
莘瑤一愣,她半個月前聽說,小魚在病危的當天單家接到美國一家權威腦科醫院的通知,說是找到了穩定小魚病情的藥物,當時單縈在帶着小魚回美國之前有給顧南希打過電話,那時顧南希就在莘瑤身邊,他便將事情直接告訴了她。
無論單縈在兩人之間這麼久以來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但小魚那孩子可愛而無辜,而活下來當然是好,莘瑤也由衷的開心。
只是沒想到,才短短半個月,單縈竟然就從美國回來了。
而聽單縈這語氣,似乎輕鬆了許多,沒有之前小魚病危時的沉重和低啞,按時間來看,小魚應該是已經脫離了危險,在美國的手術很成功,不然單縈也不會這麼快就回來。
季莘瑤看了一眼時間,之後宛然拒絕:“最近這段時間我肚子越來越沉,南希每天下班回來都會按時陪我散步,我可能不太方便,不好意思,單小姐。”
單縈對季莘瑤的拒絕並不驚訝,在電話那邊笑笑:“莘瑤,我想和你聊聊,你該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試圖傷害過你,無論因爲你是南希的妻子,還是爺爺找尋太久的外孫女,我只是,想好好的,和你聊一聊。”
季莘瑤想了一下今天是幾號,又算了一下時間,想了想:“那好吧,幾點,在哪裡見。”
直到那邊單縈說了地點和時間後,莘瑤放下電話。
“季姐,你晚上有約呀?不去看婚紗了嗎?”小暖在旁邊問。
莘瑤朝她溫柔的笑笑,擡手在她耳朵上輕輕捏了捏:“你啊,總是好奇那些新設計出來的東西,這麼忙還抽空出來陪我做產檢,不早點回去休息?我晚上要去見個人,下午先不去看婚紗了。”
“行,那我明天再陪你去看吧,好歹是親自顧總交代的呢,我可不敢違抗~”小暖一笑。
季莘瑤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見單縈,對曾經的季莘瑤來說,說真的,是一件挺糾結的事情,一個心再大的女人,再有自信的女人,在面對自己丈夫過去的舊愛時,心裡難免還是會有些疙瘩,但是此刻,見單縈這件事,對莘瑤來說就彷彿只是一個過程,一個,必要的過程。
g市北斗大道的茶藝館,單縈已經等在那裡許久了,在莘瑤坐下時,單縈看了看她,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你懷孕,不能喝茶,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不用了,我喝些水就可以。”莘瑤招呼服務員過來倒了一杯白水。
見莘瑤拖着這麼沉重的肚子一個人過來,單縈先是喝了兩口茶後,才道:“我女兒小魚的命,暫時是保住了,醫生說她在10月之前需要再進行一次手術,如果她10歲前的那次手術也可以這麼順利的話,小魚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了。”
“恭喜。”莘瑤由衷的笑笑,同時擡起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見莘瑤這下意識的動作,單縈勾起脣:“季莘瑤,我承認這麼久以來,我把你看的很低很低,我深念着過去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種種的好,都讓我無法相信他此刻已將這份深情轉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這一次經歷了小魚的病危,和突如其來的奇蹟,讓我一下子看透了很多,這幾個月,我很抱歉。”
季莘瑤擡眼,看着單縈眼中誠摯的歉意,雖然她如泓月般的眼依舊那樣明亮,依舊是那樣傲然的單小姐,但是這份歉意,卻並非做假。
“但是季莘瑤,我其實還是很不甘心,顧南希的好,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配得上,曾經我一直這樣瞧不起你,就是因爲我覺得你不配,可是久了,我纔看透,有些東西並不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對比,而是緣分,是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經歷,這相互之間的信任與不離不棄。”
單縈的話剛落,季莘瑤握在杯子上的手便輕輕一頓,莘瑤擡眸,嘴角翹起一絲別樣的弧度:“不離不棄?”
“難道不是麼?你和南希這麼久以來,無論中間發生多大的誤會,都不曾真正放棄過對方,對了,我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單縈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對顧季單三家二十幾年前的淵源是否知道,我也不想說太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和南希在上一次婚禮上發生的事情。”
“在你們婚禮的前一天晚上,小魚忽然發了很重的高燒,我那時雖對你們的婚禮心有不甘,但也只是想盡量挽回,可南希在趕來送小魚到醫院後,半夜小魚脫離了危險,他正欲離開,我挽留不住,他那時只想兌現對你的承諾,早早的去接你,但是之後沒想到的是,爺爺忽然出現,說是要找南希聊聊,爺爺和南希回酒店聊了一個小時後,我去爺爺房間裡,卻見南希沒再急着離開,而是站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麼,之後爺爺對他說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是爺爺確實順利的把南希留下了,第二天上午,小魚吵着要見南希,哭鬧不停,南希才從爺爺房間裡出來,聽見小魚的哭鬧便過來看一眼,結果他剛進房間沒一會兒,你就穿着婚紗來了……”
季莘瑤握在杯上的手指漸漸收緊,低垂下眼眸,望着杯中的水,啞聲道:“是嗎。”
莘瑤在完全知道真相後這樣平靜的彷彿無波無瀾的態度讓單縈蹙起眉,單縈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季莘瑤一頓,擡起眼微微笑了一下:“我能有什麼心事,其實有些事情南希已經解釋過,但是今天能在單小姐你口中知道這些,說真的,我忽然明白曾經顧南希爲什麼會喜歡過你,因爲單小姐在放下嫉恨和攀比的傲然時,確實是一個魅力無邊的女人,很感謝你今天能說這些,不過,我可能要先走了。”
說着,季莘瑤便起身,剛剛站起身要離開,眼角的餘光卻陡然看見窗外停了一輛黑色路虎,顧南希走下車來,已經看向了她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