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風雷 (十七)

葉崇磬轉頭看看董亞寧,兩人對視一眼,先後走進院中。

葉崇磬問:“記仇呢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崇磐自己開車,更是第一次見到崇磐的車子出現在這裡。雖然是意料之外,倒也算情理之中。

董亞寧撇了下嘴,反問:“你是不用記,到時候在公司裡給他小鞋穿就行,是吧?”

葉崇磬也照樣“哼”了一聲。

“得,就我小人,睚眥必報。”董亞寧說着,把毛球拎起來,“太髒了,進門就得洗澡。”

“不用。不怕。”葉崇磬開了門。

“不用?”董亞寧怪聲問。

葉崇磬被他這麼問,反而有些不耐煩的皺皺眉,揮手示意他快些進來茆。

董亞寧於是把毛球放下,說:“嘿……我還以爲,照你這脾氣,差不多也得給找個人專門跟着收拾毛球兒呢。”他見從來規整好潔的葉崇磬任由旺財和毛球在門廳地墊上打滾兒蹭着爪子上的水,視若無睹一般,倒先進了餐廳泡水了,驚奇的跟進去。

葉崇磬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問:“要喝什麼酒?”

“有什麼?”董亞寧坐下。有陣子沒來葉崇磬這裡蹭吃蹭喝了,坐下來在這個慣常的位置上,還是那麼舒服。他慵懶的晃了下身子,喝口熱茶。緩了口氣,只覺得腹中更餓。

葉崇磬開了冰箱,讓董亞寧自己選要吃什麼,董亞寧指了指那一整盤片好的火腿,說:“就這個吧。”說着便自己動手端過來,託在手裡看着那漂亮的花紋,嘖嘖兩聲。

肚子咕咕叫的很響,他揉了揉,也沒洗手,先拿起一片來,嚼了嚼,說:“哦喲……正宗的伊比利火腿……就這麼隨便的放進冰箱裡,就這麼隨便的一吃,暴殄天物啊……應該真吃不出那最佳味道來。”說着,卻又捻了一片。

“沒預備給你這無賴這麼吃的。”葉崇磬打開酒櫃,拿了酒出來,另取了兩隻酒杯蚊。

董亞寧刀叉就位,看他倒酒,拿了一杯過來,問:“你也喝啊?”

葉崇磬坐下來,說:“吃東西也堵不住嘴。”

董亞寧咕噥了一句,說:“菸酒量都見長啊,悠着點兒。”

葉崇磬晃了下頸子,說:“悠什麼悠,等會兒倒頭就睡。”他已經兩宿沒睡過覺了,此時到不覺得困,這是種反常的亢奮。

董亞寧拿着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默默的吃着盤中的火腿,直到吃光,才讚了句:“好東西。”

“我們這位常務副總,只要出差去西班牙,什麼也不帶,就背條火腿回來。”葉崇磬說。

董亞寧微笑着,喝着杯中剩下的酒。

他仰起的下巴,臉上一道長長的血痕很是觸目。

葉崇磬留意到。董亞寧臉上有傷是常事。但這條新傷與舊傷,幾乎是對稱的位置,在他暖光下仍顯得極白的臉上,彷彿過往與現時就那麼交錯在一起了……他見董亞寧酒杯空了,拿起酒瓶來,晃了下,問:“還喝嗎,有傷呢。”

董亞寧將杯子推過來,摸着這道血痕,嘶嘶的吸口涼氣,也許是發炎,傷口還真疼,不過他嘴上是不肯承認的,說:“這也叫傷?酒來!”說完,忽然的重重打了幾個噴嚏。

葉崇磬說:“別喝了,回去休息吧。”

董亞寧抽了紙巾在手裡,連續的打着噴嚏。再開口,就有了濃重的鼻音,說:“還真可能是着涼了。”葉崇磬不給他倒酒,他自己拿了酒瓶過來,幾乎倒滿了杯。

葉崇磬抱着手臂,說:“等你好了,有多少不能喝啊?”

“囉嗦。”董亞寧笑了笑。身上開始發熱了,他能感覺到。也許是感冒了,也許是酒力發散,頭也有些發暈。他站起來,說:“我得睡一會兒。”說着,拍了下旺財的大頭。

葉崇磬看他有些搖晃,預備送他回去。不想董亞寧出了餐廳,徑自往沙發上一倒,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手臂一抱,竟就在沙發上預備睡覺了。旺財依樣畫葫蘆的,尋了它的位置,臥倒。葉崇磬擡腳踢了踢董亞寧,道:“有你這樣兒的麼?”

董亞寧挪了下腿,穿着鞋呢,蹬着這乾淨柔軟的皮沙發,閉着眼摸了摸過來拱他的毛球兒,含混的說:“乖……你可真不像是老葉的狗。”

“才養多久啊,能像我嘛。”葉崇磬頓住。這都什麼話呢!“我說,你要不上去睡,要不回家睡。在這兒睡算怎麼回事兒啊。”

“又不是沒睡過,就在這兒。”董亞寧呼吸沉下去,繼續含混的說:“我不想回去。”已經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了。

葉崇磬以爲他是空腹喝酒才醉了,未免後悔自己孟浪,該攔着他一些。在那站了一會兒,纔想起去取了薄被來給董亞寧蓋上。經過這麼一折騰,他反而更清醒了。時間還早,他獨自回到餐廳裡,喝着酒瓶裡剩下的酒,四周寂靜的,彷彿真是古墓一座。

有車子在他樓前停下,院門開闔,隨着一陣腳步聲近了,門鈴便響了。

葉崇磬起身去開門。

董亞寧在沙發上睡的似乎很沉,無聲無息的,門鈴這麼吵,他都沒反應。

葉崇磬開門,見站在門外的是崇磐,側身請他進來。崇磐進來先看到一大一小兩隻獅子般的狗,嘿了一聲說:“你這兒真成狗窩了?”他倒並不害怕。旺財許是因爲並不是在他家裡,而他的主人並沒有什麼反應,顯得很安靜,反而是小狗毛球,蹦蹦跳跳的。

葉崇磬只是微笑了下。崇磐這話說的,有些蹊蹺。什麼時候……他可是第一次到他這公寓來。

“亞寧在?我剛來的時候看到他在你門口。”崇磐和董亞寧一樣,進來也直奔了廚房,只是他並不是找吃的,而是拿了酒杯來,給自己倒酒。

“你可是開車來的。”葉崇磬提醒他。董亞寧今晚說他酒喝的多了些,那是他沒有見到崇磐。昨晚開會,列席的崇磐,一身酒氣。

“沒事兒。”崇磐說。看看他,又看看客廳的方向,沉吟。

葉崇磬剛想要說什麼,忽然聽到旺財嗚了一聲。他警覺的回身,看到旺財正在拱着董亞寧。

“亞寧?”葉崇磬叫道。旺財低沉的聲音顯得很不尋常,葉崇磬走過去,“董亞寧?”

“怎麼了?”崇磐也跟過來。

葉崇磬覺得異樣,擰亮落地燈,立時看到董亞寧那滿是汗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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