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廣舒追問了一句,起身送女兒出門,屹湘跟母親解釋了一下。見母親還有些不解的神色,她笑着說:“我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那日哥哥和崇碧也在,我們聊起來翡翠,我正愁不知道哪兒去弄呢,葉大哥說他會幫我留意。”.
郗廣舒聽屹湘唧唧呱呱的說着,這才瞭解了個大概。
屹湘問:“媽媽,我不該麻煩葉大哥?”她站在大門口,一腳在門裡、一腳在門外,問母親。
郗廣舒聽這屹湘這麼問她,語氣裡竟有一點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了什麼似的,讓她多少有些不忍。於是笑着說:“你們的事我不管,相處的好自然更好。我們兩家日後也該多走動些。”她摸了摸屹湘的臉。很溫柔的。
“是哦。我也是這麼想的。”屹湘笑了下。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下午的時候,葉崇磬說的那句“也不是外人”,瞧這樣子,他已經開始把她也算作“自己人”了?她努了下嘴巴。葉崇磬這人,看上去面冷冷的,不過,慢慢的也覺得他雖然一開始難接近,接觸一下,也還是不錯的人……“葉大哥那裡,我不會很麻煩他的。”她跟母親說。
“就是麻煩他一點兒也不怕。自己家親戚,怕什麼?”郗廣舒微笑着,“大不了我也學你葉伯母,請他來家裡吃飯。”
屹湘笑了。
母親難得幽默。
“阮堯約會你呢,有時間你就出去喝杯茶、看看電影。就當是朋友相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郗廣舒囑咐道,站在女兒的車邊,“還有你好好兒的保養一下你的皮膚,摸着跟砂紙一樣。”
屹湘不了母親的話題跳到了這兒,她一邊抱怨北京空氣不好還乾燥,一邊發動車子說自己真得回家早點兒去睡覺了,竟然忘了跟母親強調一下:阮堯,她真的不想再見了;不是阮堯不好,而是她不能浪費人家的寶貴時間。
認識朋友,還是不要這樣認識的吧……
回到自己的住處,儘管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她還是預備好好兒的泡個澡。故意的把水溫調的高一些,浴室裡跟蒸籠一樣,熱氣騰騰。鏡子被水霧完全罩住,她擦了一下,擦出一小塊空白,剛剛好,看得到她的頭頸。她的目光從自己的臉上到頸上,靜靜的如流水一般往下……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腕。腕錶早摘了下來,她看着,好半晌,從架子上取了一隻護腕套上,才滑進了浴缸裡去。整個人迅速沉了下去,被熱水和氣泡服帖的裹着,她像一隻蠶。
在水底憋着氣,直到喉嚨發疼,她才從水裡冒了出來。甩着頭髮梢上的水珠,靠向浴缸的一側,精疲力竭的感覺終於徹底抓住了她……在睡過去之前,她猛然間想起來,葉崇磬說明早來接她,到底是多早?
葉崇磬這一晚睡的極好。
只是清晨他牀頭的鬧鐘還沒有響起的時候,先被一陣奇怪的聲音給弄醒了。他翻了下身,歪着頭看到了奇怪聲音的來源——那個黑不溜丟的小東西正捧着牀腳在磨牙呢!
葉崇磬看着原本圓潤的牀腳被毛球啃的露出了木頭的原色,甚至都聞得到木香味,忍不住心疼。他揉了下前額。一夜好眠的最明顯效果,就是頭腦清亮加好脾氣。於是他坐起來,雙腳搭在地板上的時候,毛球也只是略略的斜了他一眼,繼續啃木頭……葉崇磬忍不住想笑,彎身抓住了毛球,把它舉高。
小傢伙嘴邊還有木屑。
葉崇磬輕輕拍了它一巴掌,“真不該一時心軟把你放出來。這真叫一旦放虎歸山林,後患無窮啊。”
他拎着毛球下樓去,給它添了水和食,找了一顆新的磨牙棒。看着毛球根本不理磨牙棒的模樣又覺得好笑……洗臉的時候他對着鏡子看到的是自己的笑容。這樣鬆弛而又愉悅的清晨,毛球闖多大的禍他也能容忍。
換衣服的時候他要撥屹湘的電話,看看時間還不到七點,將要按鍵的那一刻又改了主意。
他看了看天氣。天空是一種清透的藍。到底站在陽臺上喝着咖啡,飽飽的欣賞了一番外面靜謐的晨景,才預備往外走,就見隔壁董亞寧的院子裡,旺財呼哧呼哧的從家門口的狗洞裡衝出來,對着院門外低吼了一聲。
葉崇磬停了一會兒。
旺財極少開口吠叫。以至於有一陣子他開玩笑說董亞寧養了一隻啞巴狗。董亞寧不以爲意,說不亂叫的狗才是好狗呢,沒聽說咬人的狗不叫啊?他唯一一次聽到旺財吠叫,還是去年,董亞寧喝多了,在外面發脾氣砸了車前擋風玻璃,砸車的物事脫手也傷了他自己,在門內等他的旺財嗅到血腥味便急了,隔着院門對着主人大叫,直到他聽到動靜出來幫忙,把董亞寧拉回家裡去,旺財才消停……
葉崇磬皺了下眉,對着外面喊了一聲。旺財頭都沒回,家裡的毛球卻開始急躁。他把毛球放到籠子裡,出了門,隔老遠就看到董亞寧從他的新車裡鑽出來、對着旺財吹了聲口哨。
葉崇磬按了下車匙,跟董亞寧打了個招呼。
董亞寧伸伸懶腰。
葉崇磬見他一身散亂的模樣,走近些看看車子,說:“怎麼新上路就受傷了?”董亞寧這車從內到外的黑,有一點傷痕便很明顯。他眼尖,看到左側車身門把手旁邊,有一點白。
董亞寧撇了下嘴,沒回答,反問道:“這麼早出去?”
“潘家園。幫朋友長個眼。”葉崇磬說。
“我說呢,起這麼早。”董亞寧說着,往自家院門走,“什麼人啊,還勞動你大駕親自走這一趟,那地兒到週末亂鬨的呀……”他開了院門讓旺財出來。
葉崇磬見那一人一狗都懶洋洋的,在晨光中一晃,就像是要去睡回籠覺的模樣。他開了車門,又看亞寧一眼,說:“我昨兒看了下玉梨巷那地段,還真是好極了。難怪都盯着呢。”
亞寧“嗯”了一聲。
“你留神。一鬆勁兒可就被人奪了。對了,據我所知,艾老不擅工筆,怎麼你們人人都能畫一兩筆?”葉崇磬正色問道。
亞寧又“嗯”了一聲,緩緩的,說:“師母家傳的技藝修養。我們也都只是得了點兒皮毛,只有……”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