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帶着風刃，在幾人中呼嘯而過。
顧茉莉看着莫韞，面前的這個人和記憶中的笑臉重疊，又分開，顧茉莉突然發現，她放不下的，始終是停留在操場上打籃球的那個男孩子。
顧茉莉從來都是霸道的，囂張的，唯我獨尊的，而不是應該是現在這樣沉默而委屈。蕭默拉着她的手，突然有些心疼這個看似堅韌，實則涼薄的女孩兒。
“茉莉。”
這是蕭默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並不違和。
顧茉莉淺笑，對他解釋，“我來購物，忘了帶錢包，有些尷尬，正好莫韞解圍，就上來喝一杯。正好說到老同學，就給箏然打電話。你既然來了，就把我欠莫韞的錢還給他吧。”
蕭默笑容有些僵硬。
他的錢都是蕭逸每月固定打到他賬戶，按照顧茉莉的消費標準，他估計要一個月吃泡麪了。
莫韞急忙開口，“都是老同學，何必客氣呢，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
顧茉莉點頭，“謝謝。我擔心如果你女朋友知道了，會誤會我。這樣不好。”
程箏然沒有說話的立場。曾經顧茉莉對莫韞掏心掏肺，幾乎丟盡了女人的臉，莫韞不過一笑了之。拋棄茉莉，連眼睛都不眨。五年過去了，他回來了。是想破鏡重圓，那當初爲何還要逼得茉莉無路可走？
蕭默雖然遲鈍，還是覺察出莫韞和顧茉莉間的恩怨，念及自己還欠着這個女人，蕭默伸手摟住顧茉莉的肩膀，“既然莫先生堅持送茉莉禮物，我如果沒表示也不好。不如莫先生留下聯繫方式，改天我們出去喝一杯。”
“也好。”眼鏡下的雙眸泛起笑意，一閃而過，蕭默決定，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扔給大哥應付，他先把顧茉莉帶走再說。
“茉莉，你不是說要陪我取衣服？現在方便嗎？”
顧茉莉擡頭，眨眼。我什麼說過這話？隨即明白，他給她臺階下，“本來購物完就想給你打電話，沒想到遇到莫韞。我現在有空，一起去吧。”
莫韞站起，“既然兩位有事，我就不送了。慢走。”
顧茉莉和蕭逸離開後，莫韞再次坐下，“箏然也可以逛逛，我送你。”
程箏然毫不客氣地反擊，“我有男朋友，閣下不必費心。”
“蕭逸啊……”莫韞含笑念出這個名字，“對了，還沒有祝賀你們新婚大喜。前兩天我正好路過民政局，看到兩個人的背影像你們，沒想到還真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程箏然露出得體的笑，“謝謝。”頓了頓，又說：“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起身時，莫韞突然說：“當年的事，我也有苦衷。”
程箏然眯起眼睛，“你傾訴的對象應該是茉莉吧。”
莫韞嘆息，“她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我是站在她那邊的。莫韞，今天我們和你客氣，不過是看在同學一場的情分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
這些話，早就該說了。程箏然說完，全身有種虛脫的感覺。她都難過得想哭，顧茉莉剛纔的強顏歡笑，需要多麼強大
的自制力。
顧茉莉挽着蕭默的手走出大樓。其實是蕭默架着她出來的。
深秋蕭颯，難得天氣晴朗，陽光明媚，道路兩邊的銀杏樹下落滿黃葉，顧茉莉驀地發現，原來這一片司空見慣的景色，也可以美得驚心動魄。
“你還好？”
愛情是女人的天敵，即便強悍如顧茉莉也不例外。蕭默無限唏噓，有些同情她。
顧茉莉甩開他的胳膊，逆光而立，“蕭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遊戲，我不是玩不起。”說着轉身，側眸，目光乾淨如深秋的日光，“還好以前一樣？”
見面就吵，嘻嘻哈哈，這就是他們的狀態。
蕭默深吸一口氣，握住她的手，“好。”
他和顧茉莉的曾經未來，是蕭默想不明白的，他無法給這個姑娘任何承諾，但又不忍心立刻扔下她，猶豫片刻，“你能行？我……”
顧茉莉“哼”了一聲，眼中升起一絲嘲弄，“難道你想留下？”
又變成他熟悉的顧魔女，氣得讓他心肝疼。蕭默咬咬牙，“我走了。”
蕭默走後，顧茉莉全身的僞裝盡數坍塌。
五年前的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深秋。顧茉莉穿着校服走在操場上，腦子裡想的是數學老師留下的線性幾何，腦袋疼了一下，腳下滾來一個籃球。
“同學，把籃球扔回來。”
是陽光太美，還是球場太大，那一刻，她眼中只剩下男孩爽朗的笑。她至今都記得很清楚，男孩頭髮上閃亮的汗珠。
莫韞。那是她的莫韞。
她只要動這個念頭，就覺得甜蜜而痛苦。
她一心一意關注他，上課看他的側影，下課跟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程箏然說，明明是一個安靜的人，爲何一碰到莫韞就像變了個人。
程箏然不知道，莫韞喜歡的就是活潑的女孩。她只是想做他喜歡的人而已。
後來，他交了女朋友，不過兩個星期又分手。再後來，他答應她的追求，又不停的和別的女孩子傳出曖昧。她聽了很多，見了很多，深夜悶着被子睡覺，眼淚打溼半片被腳。她告訴自己，既然喜歡，受些委屈也是應該的。她一直覺得，只要她足夠努力，他會回心轉意。
而事實，一切不過都是自欺欺人。
他走了。
她差點進監獄。
她也走了，發誓再也不回來。
五年的時光，改變的不知是他，還有她。
腳下的黃葉又鬆又軟，顧茉莉彎腰撿起，手指用力，葉子揉碎。顧茉莉看着手中的碎屑一點點從手中飄落，眼眶再一次溼潤。人生大抵如此，往事不可追。
程箏然從大樓出來，看見銀杏樹下的顧茉莉的背影，一時不忍心上前打擾。反倒是顧茉莉感應到程箏然的視線，轉身，朝她伸手。
“箏然。”
景色太美，程箏然不由得多愁善感。
“茉莉，你還好嗎？”
“嗯。”
服務廳，莫韞慢慢憑着殘留的花茶。徐清月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來，大手扣
着玻璃杯，坐在她旁邊，“和老情人見面，還這麼冷靜，真是無趣。”
莫韞推眼鏡的間隙，閉上了眼。
徐清月又說：“你三番兩次阻止我動手，就是爲了她？”
莫韞輕聲說：“清月，五年前的事，別以爲我不知道。”
徐清月眼神輕飄飄從莫韞身上掃過，“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莫韞放下玻璃杯，起身，“徐伯父的意思，我已經懂了。你原話不動地告訴你父親。”
莫韞走後，徐清月冷哼，“什麼東西！”
蕭氏大樓，琳達抱着文件夾敲開總裁辦公的室門。蕭逸對着電腦沉思，手指不停轉動鋼筆，琳達熟知蕭逸的習慣，一眼便知蕭逸遇到難解之題。
“老闆，這是你要的資料。”
“和艾文的談判，進行到哪一步了？”
大腦瞬間運轉，分析出一連竄數據，琳達說：“正在進行第一步，如果探底成功，一個星期後，應該進行商務談判。”
蕭逸眼眸微閃，“後期細節談判時，讓李宗文跟進。”
李宗文，公司的談判高手，法學系出生，後來選修經濟學，早起跟着總裁在歐洲操縱股盤，神龍見首不見尾，可以說是總裁很重要的一塊底牌。
“是。”琳達很清楚，身爲助理，少說多聽，絕對不會錯。但心底還是掠過一層陰影。看來，T市要變天了。
琳達立即下達命令，緊接着接到蕭逸的內部電話。
“讓程箏然來見我。”
琳達滿頭黑線。總裁一世英明，但偏偏在程箏然的事情上迷糊不已。“總裁，程小姐和您弟弟出去了。您弟弟親自給你打過電話。”
蕭逸捏捏鼻樑。他還真忘了。
手機響了一聲，蕭逸點開屏幕，是程箏然和莫韞單獨交流的照片。拍攝的角度很吊刁鑽，從照片上，正好看到巧笑嫣然的程箏然擡頭看着莫韞，而莫韞露出側臉，低頭回望。兩人捱得很近，幾乎要臉貼着臉。不知內情的人，肯定是以爲這是一對情侶。
蕭逸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撥通一個電話，“查一個人，莫韞。不是表面的資料，我要知道他的生平。”
既然背後的人想讓他誤會，那他何不將計就計。
程箏然回到辦公大樓，幾乎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琳達見到她，不由好奇，“都下班了，你回來做什麼？”
琳達有冷美人之稱，和同事相處，除了公事，不多說半個字，正是這種性格，才被蕭逸委以重任。程箏然剛開始不習慣琳達的冷漠，見到她就害怕，後來相處時間越久，也有點喜歡她的性格。突然被她關懷，程箏然受寵若驚，“你生病了？”
琳達面不改色，“你有藥？”
程箏然啞然。開玩笑的琳達，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是來等我的。”
蕭逸倚在門口，笑顏如花，怎麼看都優雅得一塌糊塗。
琳達點頭，“我先走了。”
看着詭異的二人，程箏然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