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劇烈下降,蕭逸凍得發抖,懷中的程箏然更是像一塊冰。
這樣下去一定會出事!
蕭逸搓搓手,感覺手上有了力道,從腰間掏出瑞士軍刀,劃破手腕,捏開程箏然的嘴巴。
帶着溫度的液體緩緩從程箏然的嘴角滲出,蕭逸扶起程箏然的身體,自言自語:“喝下去吧,喝下去你就能活下來,你就能給蕭逸折騰愛心早餐了。”
時間拖得太久,即便蕭逸身體素質過硬,也經不住低溫、失血過多的考驗。他也開始感覺眼前冒金花,腦袋發暈。
如果兩個人都暈倒,就真的完了。
蕭逸深吸一口氣,捧着手機祈禱,“信號快來,信號快來。”
蕭逸很清楚,即使有信號,他們也不一定能獲救。他申請的救援時間只有十二個小時,超過十二小時,他帶出的特種兵會執行首要命令,率先護送之前救出的三十六人回到安全地帶。他們困在雪山上,只能等待當地救援人員。
這是一件冒險的事。
把自己的命交給上天裁決,這不是蕭逸的作風。
剛到部隊時,他也曾意氣風發,後來.經過血的教訓,他學會了謀定後動,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他更傾向於選擇等待。但現在的狀況顯然無法等待,蕭逸知道自己一定要有所舉動,哪怕這些舉動毫無用處。
蕭逸想起之前在飛機上做部署,屬下報告正好王躍在普羅旺斯開研討會。如果王躍能出手,他們的境地一定大爲改觀。
但王躍之前對程箏然的態度又讓蕭逸十分擔心。
胳膊上的傷疤即使好了,他和王躍的嫌隙仍然存在,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他如果向王躍求救,王躍會不會伸出援手尚未可知。即使願意幫助他們,難免不會暗中加害。
蕭逸猶豫中,程箏然斷斷續續地說起胡話。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會沒命。
蕭逸咬牙。即使王躍有再多的怨氣,如果當事人死了,他的仇恨也將無用武之地。他就賭一把,王躍捨不得讓他們死。
設置好自動撥號,蕭逸把手機放在胸前。溫度太低,手發僵,他現在只能勉強抱住程箏然。信號一直是空格,蕭逸靠在牆上,看着美麗的星空,只覺得長夜漫漫,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程箏然是被凍醒的。
她身後的蕭逸睡得安穩,呼吸均勻,嘴角帶笑。程箏然從他懷中爬出,擡頭看了眼黝黑的天幕。星光閃耀,程箏然一時看呆了。
嗚嗚……
手機震動的聲音把恍惚的程箏然拉回現實世界。程箏然從蕭逸懷中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王躍的名字,腦中自動浮現出那張笑得不懷好意的臉。
“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真不容易。”手機那頭傳來戲謔的聲音,程箏然心中一緊。垂眸,看到蕭逸帶血的手腕。
腦中閃過一道亮光,程箏然想起睡夢中那個酸澀甜腥的味道,心中一緊。
“救命……”話出口,程箏然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救命,快來救救我們。”
程箏
然從手機聽筒聽到自己的聲音,仔細一看,原來信號又斷了。
再次陷入絕境,程箏然抱着蕭逸瑟瑟發抖,哀求,“蕭逸,你醒醒。”
她發現自己很笨,總是惹麻煩,總需要蕭逸救她,這次也是,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救援的機會,又因爲她一時大意失去。難道這裡真是喪命之地?
程箏然越想越傷心,趴在蕭逸胸口悶聲大哭。
“乖,怎麼了?”
頭頂響起蕭逸的聲音,程箏然大喜過望,不敢置信地擡頭,眼中閃動着淚花,委屈地說:“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傻瓜,我怎麼會不要你。”
蕭逸臉色慘白,但還是笑了一下。
程箏然看着他嘴角浮現的酒窩,心中一痛。
“剛纔有電話,通話人顯示是王躍。但後來又沒信號了。蕭逸,我們是不是要……永遠留在這裡了?”
永遠……
程箏然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這個詞的寓意。世情瞬息萬變,有什麼事情是能永恆不變的?但現在,在靜謐的雪山深夜,她感到時間好像真的停止腳步,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如果這是命中註定,她也無可奈何,只是她替蕭逸感到委屈。大千世界,面前這個丰神俊逸的男子還沒有玩夠,就要徹底消失!
“不會。”蕭逸斬釘截鐵地說:“電話打通了。”
程箏然鬆了一口氣,淚水又倏地流下,“那就好。我一直擔心連累了你。”
“你我之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喂,又是什麼惡作劇?”電話接通,王躍不耐煩地大吼:“哥哥我正忙着,你要閒的慌,找你的未婚妻玩去。”
王躍語氣暴躁,吼完,又不停地罵娘。蕭逸鎮定了一下,輕飄飄地說:“你要真想我死在鳥不拉屎的地方,繼續罵。”
王躍噎了一下。
蕭逸繼續說:“我開了定位,你看着辦。”
王躍繼續罵罵咧咧,信號漸漸變弱,他的聲音也隨之消失。
蕭逸放下手機,伸展四肢,似是累極,微微闔住雙眸,“我們運氣真好。”
程箏然提着的心穩穩地落回胸腔,問他:“蕭逸,你的手怎麼回事?”
蕭逸轉頭,似笑非笑看着她,“才發現?你覺得呢?”
果然,程箏然露出一副懊惱的表情。蕭逸心中悶笑,表面卻不動聲色,“我找你的時候受了傷,你現在才發現,真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蕭逸說得滿腹委屈,程箏然小臉漲紅,逗得蕭逸哈哈大笑。
程箏然惱羞成怒,命令他,“不許笑。”
“好好好,不笑。”蕭逸不大聲笑,但嘴角的笑紋卻很明顯。
程箏然也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溫順地靠在他肩膀上,看着頭頂的星空。
東邊的山頭亮起白霧一般的光,程箏然說:“想不到,夜晚就這麼過去了。這個晚上還真是漫長。”
蕭逸深有同感,“是啊。”
程箏然又說:“蕭逸,你沒來之前我想了很多。爲什
麼每次我有危險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會及時出現,爲什麼我會在你面前肆無忌憚地大吵大鬧,爲什麼我容不下你一絲一毫的隱瞞?蕭逸,你知道嗎?”
程箏然聲音很低,好像是自言自語,蕭逸忍不住彎起嘴角,引她說出心底的秘密,“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和他預料的答案不同,程箏然說:“蕭逸,你手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蕭逸愣了一下。
程箏然手指抵在他脣上,“我要聽實話。”
蕭逸眨眨眼,沒說話。
爲了救她,他割破自己的手腕。在他眼中她的生命遠比自己重要。爲了她他什麼都願意做……
這些煽情的話,就是殺了他,他都說不出口。
程箏然癡癡發笑,像只調皮的小貓,“蕭逸,無話可說了吧。”
程箏然洋洋得意,一擡眼對上蕭逸專注的目光。他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帶着某種危險的意味。程箏然心裡發虛,諾諾地說:“不想說就不說了,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蕭逸沒說話,程箏然轉移話題,“剛纔說到哪兒了?哦,對了,你沒來之前,我就在想,如果你能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和你吵架,咱們好好的。”
蕭逸大掌揉亂程箏然的頭髮,笑着罵她,“你這個笨丫頭。”
天色漸漸明朗,程箏然看到四周山峰棱角崢嶸,有種疏朗的味道,哂笑:“蕭逸,又是新的一天,讓我們有新的開始。好嗎?”
“好。”
蕭逸說完,身體壓在程箏然肩上。程箏然嚇了一跳,“蕭逸,你做什麼?”
蕭逸輕笑一聲,“嚇到了?笨丫頭。”
程箏然臉色蒼白,使勁推他,“你這個混蛋,不知道我害怕?”
推兩下沒推動,程箏然以爲蕭逸又在和她開玩笑。她剛表白完,蕭逸就捉弄她,程箏然又羞又氣,用足力氣推蕭逸的背,蕭逸竟真的被她推開,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程箏然眼睜睜看着蕭逸趴在地上,半天沒動靜,大腦發白。
“蕭逸,別開玩笑了。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聲音裡有她自己都沒發覺的驚恐。
蕭逸沒有動。
程箏然扶起蕭逸的身體,看見他緊閉的雙眼,大驚失色,聲音尖細,帶着哭腔,“蕭逸,你醒醒,咱們不玩了。你醒醒。”
蕭逸仍然沉睡。
程箏然一顆心沉到谷底。
目光觸及他已經結了血痂的手腕,程箏然鎮定心神,從他懷中掏出瑞士軍刀,懸在手腕上。
程箏然怕疼。看着刀鋒晃出冰冷的白光,程箏然冷汗直流,她能想象,這一刀下去她肯定疼得死去活來,但蕭逸的命就係在這一刀上面。她猶豫的時間越長,蕭逸就越危險。更何況,她的命本就是他救的。他們此番也算是生死相許了。
一狠心。一咬牙。
拼了。
“住手。”
程箏然下手之際,一聲厲喝響起。來人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王躍。王躍身後還有兩名特種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