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扁舟緩緩前行。
無聲無息穿越粼粼波光。
卻又像是遊離於時空長河之外,所過之處沒有絲毫痕跡留存。
“除了首領和先知,你們組織一共還有六位長老,再下面便是諸如羽陰這樣的所謂頭目,帶領不同數量的流浪外魔執行任務?”
衛韜划動船槳,一邊隨口說着,一邊御使諸法歸因,加快對那截斷臂的消化吸收。
北芴點頭稱是,又補充了一些內容。
不過他畢竟加入組織時間尚短,寸功未立之下只是普通成員,因此所掌握的情報屬實不多,尤其是對於組織高層的情況,更是隻知道一些最爲基本的信息,完全沒有接觸到任何有價值的秘密。
衛韜默默聽他說完,便直接將其送回了船下空間。
然後鬆開木槳,任由一葉扁舟隨波逐流,在時空長河內隨意飄蕩。
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啪一聲輕響,自衛韜體內悄然響起。
姐姐的斷臂,終於被完全消化吸收,沒有一絲一毫殘留。
他便在此時睜開雙眼,頭頂上方彼岸之門隨之緩緩打開,還在衍生的金色海洋向外散發璀璨光芒。
下一刻,狀態欄顯現眼前。
名稱:鴻蒙道體。
進度:三百二十。
狀態:破限二十二段。
描述:鴻蒙初開、乾坤扭轉。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熾熱火焰,感知着體內洶涌澎湃的力量氣息,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轟!!!
神秘氣息陡然降臨。
猶如滔滔大浪融入體內。
引動竅穴血網漲縮震盪,開啓新一輪的變化提升。
光陰緩緩流逝。
第二十三枚金色晶體漸漸成型。
各種變化也隨之慢慢停息。
“消耗越來越大了。”
“從破限二十二段,來到二十三段,竟然便將斷臂提供的能量吞掉了將近十分之一。”
衛韜微微皺眉,“按照這一趨勢下去,或許最多將鴻蒙道體提升個兩三段,便不得不再次停下來,也不知道能否向上更進一步,將第六道枷鎖撕裂破開。”
他低低嘆了口氣,心念一動投入第二枚金幣。
將剛剛平息的變化再次引向深入。
直至第二十四枚晶體成型,涌動的波濤纔再次風平浪靜。
“還是低估了繼續提升的消耗。”
“鴻蒙道體破限二十四段,剩下的能量已然不足一半,不知道能否繼續邁上一個臺階。”
“更重要的是,即便已經來到了破限二十四段,竟然還是無法解決掉那些墨色絲線,彷彿跗骨之蛆一般停留在金色晶體之中。”
衛韜心中動念,緩緩低頭向下俯瞰,目光落在龍獸和新收外魔身上,思索片刻後當即做出決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斷臂的能量不夠消耗,還可以將他們填補進去。”
“畢竟想要真正解決問題,甚至屠光先知所在的組織,就必須以最大的惡意來料敵,無論怎樣小心謹慎都不算過分。”
“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唰……
一枚金幣悄然消失。
更加磅礴的神秘氣息隨之降臨。
轟!!!
衛韜猛地眯起眼睛,即便以他所在的高度層次,修爲境界,都在這種衝擊下差點兒痛呼出聲。
體內血網瘋狂漲縮,許多地方甚至被撐出道道裂紋。
內裡涌動的“金色氣血”猶如大浪,從一處竅穴到另一處竅穴,循環往復形成大小週天。
斷臂帶來的“營養”急速消耗,已經確定無法支撐到提升完成。
衛韜面無表情,再次低頭俯瞰。
斗笠遮罩的眼睛,陡然亮起熾烈灼熱的光芒。
“這種感覺,突如其來的恐怖壓迫,難道是船長的審判者衛道子?”
“壓迫感越來越強,就像是那位在不斷向上提升一樣。”
“成爲審判者之後,實力竟然還能繼續增強?”
“如此奇怪莫名的展開,似乎打破了古老禁忌的記載。”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情況,能讓我感受到這般……”
北芴心有所感,下意識擡頭仰望。
與那對彷彿要吞噬一切的眸子對視,整個人剎那間變得僵硬木然。
就像是被剝了皮的羔羊,赤裸裸出現在飢火中燒的猛虎眼前。
咔嚓!!!
一頭龍獸消失無蹤。
只能聽到不斷響起的咀嚼聲,打破了船上船下的寂靜。
咕咚。
北芴喉嚨涌動,身體僵硬一動不動。
再次看到了那雙剛剛縮回去的眼睛。
“一頭擁有寂滅之光,甚至可以稱之爲半個監察者的龍獸,竟然只夠他吃上一口?”
“他在看我,衛道子在看我!”
北芴心中絕望驚恐,想要出言求饒,在恐怖壓力下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看着一隻手臂自蓑衣下伸出,也不知道是否朝着自己而來。
嘩啦啦!
忽然長河波光涌動,那隻象徵着死亡的手臂消失無蹤。
船下空間再次恢復平靜,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驚悚的噩夢。
北芴身體痠軟無力,幾乎保持不住站立的姿態。
他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便在此時看到彼岸之門緩緩打開,門後金色海洋涌動澎湃,向外投射出令人心悸的彼岸之光。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總覺得那片金色海洋正在緩緩下降,或許不久後便要完全消失一樣。
時間一點點過去。
北芴已經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彼岸之門後方,金色海洋確實在縮減。
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肉眼可見急速下降。
直至變得空空蕩蕩,再也不見一片金色浪花的存在。
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來自船上的壓力,比剛開始時成倍增長。
如果不是身處在船下安全空間,北芴毫不懷疑根本不需要那位出手,自己早就要被磅礴壓力碾碎成肉醬,就連真靈神魂都無法逃脫出去。
一葉扁舟之上,衛韜將最後一點金色水浪吞噬吸收,不由得發出一聲滿足嘆息。
鴻蒙道體破限二十五段,便在此時提升完畢。
他再次感知到了一道屏障。
而且是更加堅韌厚重的屏障。
應該就是第六道枷鎖的存在,在此次提升完畢後,已經被他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出來。
只可惜正在衍生的金色海洋被吃光,不然或許還能繼續向上,嘗試將第六道枷鎖完全掙斷,看一看會帶來怎樣的變化。
衛韜遠遠眺望,看向緩緩流淌的長河波光,忽然有些想念審判者的姐姐,也不知道再次見面會在何時,能不能再讓她給自己送來一片金色海洋。
………………
……………………
時空長河深處,一片偏院荒蕪支流。
粼粼波光緩緩涌動,散發亙古不變的淡金光芒。
卻又有一點墨色若隱若現,混入道道波光之下,幾近微不可查,就像並不存在一般。
而在那片與衆不同的波光之後,卻隱藏着一方漆黑如墨,又充斥着幽黯波光的浩瀚虛空。
虛空中央,則是一座巋然不動的大山。
就像是定海神針,維繫着整個陌生空間的存在。
宛若利劍的山巔,矗立着一座通體灰黑的石殿。
殿內空空蕩蕩,卻又充斥着幽黯波光,彷彿這裡並非是高山之巔,而是位於漆黑如墨的水面。數道身影端坐不動,周身各有奇異黑炎靜靜燃燒,彷彿要將所有光線都吞噬吸收。
居中的墨色身影緩緩擡頭,身後長尾猶如活物般蜿蜒遊轉,“神目剛剛稟報的情報,一是先知的氣息突然在時空長河深處消失,二是神目通過黑線感知到的東西,或許與吾等正在尋找的種子錨點有關,諸位對此有什麼看法和建議?”
“離長老,先知大人一向小心謹慎,只要沒有遇到不止一個審判者圍殺的情況,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出現,所以在吾看來,他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值得探查的秘密,所以纔會隱匿全部氣息深入追索。”
“附議。”
“吾也認爲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種子錨點,三眼神目確定感知到了那些投影碎片?”
“如果可以確定,吾等之前制定的計劃便需要推翻重來,一切都要以神目的發現爲重點。”
“推翻原有計劃牽扯太大,何況首領如今未歸,吾等最好再等待些許時間,至少將一應情況稟報首領之後,根據情況再做打算。”
“明白了,那就……”
離長老微微頜首,一句話纔剛剛起了個頭,卻陡然間神色一變,被墨色火焰包裹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已經來到石殿之外,黑暗虛空深處。
轟!!!
墨色火焰劇烈升騰。
離長老看都不看,便要朝着身側釋放出一道墨色火焰。
咔嚓!
就在此時,一道寒光驟然憑空顯現。
離長老身後驟然多出一條細細絲線。
剎那間將幽黯波光劃分斬斷。
形成令人心悸的斷層,朝着斜上斜下方向錯開。
離長老面色大變,一對瞳孔驟然收縮到極點。
甚至嗅到了與死亡有關的腐朽味道。
沒有任何的猶豫與遲疑,爲了應對將幽黯波光都要截斷的一縷寒芒,他陡然繃直了身後的那條猶如枯枝的詭異長尾。
咔嚓!
一線細細光芒繼續向前,恰好落在長尾的頂點。
伴隨着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的尖銳鳴響,宛若絲線的寒光與猙獰長尾,剎那間不知多少次摩擦碰撞。
然後便是寒光消散,長尾被切割兩段,朝着下方幽黯波光急速墜落。
而直到此時,離長老纔剛剛轉過身體,還未完全探出兩隻尖銳指爪。
咔嚓!!!
陡然又是一道斷層顯現。
離長老面色冰冷沉凝,收縮到極點的豎瞳之中,映照出第二道顯現的細細寒光,緊隨其後已然來到身體近旁。
“竟然是如此鋒銳的劍芒。”
“並且不是一劍,而是齊出的兩劍。”
“先以近似於先知的虛空縱橫神通,於瞬息之間跨過時空長河尋來,悄然無聲潛到身邊連出兩劍,就連遍佈周圍的幽黯波光都沒有示警反應。
這般狠厲手段,怕是連巡遊時空長河的監察者都無法做到,唯有更高層次的審判者,亦或者早已湮滅於光陰深處的大神通修士,才能給我帶來如此巨大的壓力。”
“不,不對,這不是單純的劍光,在裡面似乎混入了彼岸之門的審判之光,所以說偷襲的敵人大概率是一位審判者,而且還是擁有神兵利器的審判者。”
“彼岸審判者降臨,一貫都是先顯化彼岸之門,再從門後降臨正面攻擊,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陰損毒辣的偷襲者!?”
離長老面無表情,心中念頭電轉。
此時此刻,其他同伴還未從石殿內趕來,只剩下他獨自面對突如其來的殺機。
而且它來得毫無徵兆,倉促之間又避無可避,只能是硬接硬擋下來。
擋不住,那就去死。
甚至連死亡都會成爲一種奢望,被審判之光禁錮束縛,拖進彼岸之門後方的金色海洋,直接墜入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萬丈深淵之中,此生此世再也無法解脫出來。
幽黯波光微微盪漾。
上一道切割斷層還未撫平,第二道斷層便已經從中顯形。
幾不可察的細細光芒隱於其中。
所過之處如入無物,宛若庖丁解牛般勢不可擋。
其速度之迅捷,彷彿將光陰都遠遠拋在後方。
殺機之凜冽,就連剛剛從石殿內衝出,不被劍光所指的其他長老,也不由得遍體生寒,就像是墜入無底冰窟一般。
但是,離長老彷彿沒有看到第二道劍光臨近,依然不徐不疾向前探出雙爪。
猶如鷹鉤的指尖似乎挑動着座座大山,每前進一分都要消耗掉難以計數的力量,也因此探爪的速度看上去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就像是停下來了一般。
與之相對應的,第二道森寒光芒卻是越來越快,幾乎要超出在場一衆長老感知之外。
兩者一快一慢,卻又位於同一片長河波光,共同組成了一幕極度奇幻詭異之景象。
甚至還能在中點交織匯聚,猶如快慢在此時已經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只有最終相遇纔是唯一可選的結局。
啪的一聲輕響。
兩隻利爪一抹一挑。
就像是崩掉了一根琴絃。
第二道比髮絲還要更細的寒光,便在此時被直接從中截斷。
就連剖開幽黯波光的兩道斷層,也隨之迅速向內合攏,不復之前分割撕裂一切的恐怖景象。
離長老眼中波光閃動,映照出一個斗笠蓑衣的身影。
正在揮動兩柄長劍,劃出更多細細寒光,看起來甚至要編織成網。
“彼岸之門依舊沒有出現,他到底是不是降臨而來的審判者?”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吾窺破了他的行蹤,即便是審判者獨自來此,也要被我死死纏住,然後在其他長老圍殺下飲恨當場。”
一念及此,離長老心中大定,再次爆發力量猛然迎上。
不閃不避,不退不讓。
徑直闖入那張還未編織完成的劍網。
輕攏慢捻抹復挑,大珠小珠落玉盤。
兩隻利爪陡然變得靈動鬼魅,一反剛纔宛若挑起巍峨大山的姿態,剎那間在幽黯波光之內掀起無數黑影,將所有森寒劍芒盡皆切割截斷。
唰!!!
離長老化作一道墨色光芒,剎那間已經靠近斗笠蓑衣的身影近前。
最後一下速度之快,將剛剛被斷層阻隔的其他長老遠遠拋在後面。
“不過如此,逮到你了。”
“吾已經破開審判之光組成的劍網,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手段沒有施展!”
離長老眸子裡閃爍着冰冷嗜血光芒,不惜代價全力爆發,雙爪一左一右閃電落下。
咔嚓!!!
“只要被我抓住,你就別想……”
“恩!?”
“這種感覺!?”
離長老雙爪落在實處,眸子裡剛要浮現笑意,卻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他激靈靈一個寒顫,死死盯着兩隻利爪的落點,眼神表情不可置信般的驚訝詫異。
那是一隻黑鱗覆體的大手。
五指張開猶如黑洞,將他的雙爪牢牢吸附過去,然後向內合攏一把抓住。
咔嚓!
咔嚓咔嚓!
在離長老愈發驚恐的目光中,一連串的破碎聲不斷響起。
在那隻大手的鉗制下,雙爪竟然寸寸斷裂,就像是酥脆的麪餅一般四散飛濺。
而直到此時,纔有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淡漠聲音,彷彿在離長老的意識深處直接盪開。
“實在是讓我有些失望,比起所謂的先知,你似乎還要更弱一點。”
比誰還要更弱一點!?
這傢伙說的好像是先知。
所以說,先知的氣息消失不見,難道便是被他出手鎮殺!?
離長老心中震怖,還未從斷臂的劇痛中反應過來,便再次遭到超出想象的巨力撞擊。
嘭!
他猛地弓起身體,背部中央高高凸出,清晰可見一枚恐怖拳印。
緊接着咔嚓一聲巨響。
一隻手臂穿透身體鑽了出來。
指間燃燒着幽幽黑炎,還握着一顆通體墨色,表面長滿扭曲觸手的猙獰心臟。
啪!
心臟被一把捏爆。
衛韜緩緩低頭,看向剛剛來到近前,如臨大敵的幾道身影,面上緩緩浮現溫和笑容。
“本人此次上門,主要爲了殺人,諸位既然惹到了我的頭上,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