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臨凡
喜母巢穴，幽暗石殿。
兩道身影沉默肅立。
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只有滴滴答答的液體火焰，淅淅瀝瀝淌落地面。
若是從遠處看去，雙方體型對比異常明顯。
一邊是纖細窈窕的嬌軀，沒有瑕疵近乎完美的容顏。
另一邊則是雲紋黑鱗附體，尖銳骨刺叢生的猙獰龐然。
用美女與野獸都很難形容此時的場面。
因爲美女確實是美女。
但野獸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淪爲飯後一口調味的甜點。
“你，我，我們……”
她張了張嘴，一點朱脣翕動。
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視線完全被熾白烈焰所籠罩。
位於火焰中央的那道龐大身軀，是所有一切恐懼的源頭。
只是站在這裡看着他，就像是有一隻冰冷的大手，猛地握住她的心臟，然後狠狠向內攥緊擠壓。
朱雀玄武、螣蛇鬼車。
在今天之前，她也是從未想過，竟然會容納到一個人的身上。
還有在他周身環繞的虛影，同樣就像是那些遠古恐怖生靈胡亂雜交，最終融合重疊出來的形象。
這是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恐怖猙獰。
她只是呆在他的身邊，便像是過電一般渾身顫抖，就連心神都在剎那間被其所奪。
要知道她一路修行攀登至今，眼界見識不可謂不寬，心境意志不可謂不堅。
但就在這一刻，她卻像是吃了黃蓮一樣，內心充滿懊悔與不甘。
一道分神雖然重要，但毀了也就毀了。
她爲什麼非要不惜代價、不顧消耗一路追來，讓自己出現在這頭怪物的面前？
“我和你有緣。”
就在此時，低沉聲音緩緩響起。
聽之猶如妖魔咆哮，震得整個喜母石殿都在嗡嗡作響。
“有，有緣？”
她猛地愣住，片刻後卻是猛地回過神來，臉上迅速浮現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您說的不錯，我與閣下能夠跨越無盡虛空相聚於此，除了千年等一回的天作之緣，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解釋的答案。”
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神欲拒還迎，表情羞怯難頂。
這一刻，純情與妖冶完美結合在了一起。
就像是一支粉紅之箭射出，絕對可以正中靶心，撬動男人心底那塊最深的柔軟。
百鍊鋼也要化作繞指柔。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全身都會變軟，唯有不該軟弱之處，纔會保持一貫的強硬。
咕咚！
這是艱難吞嚥口水的聲音。
但緊接着便又開始了嘩嘩流淌。
化作團團熾白火焰掉落地上。
“你說的不錯，確實是天作之緣。”
“而且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拉牀簾，因此我其實也很開心能有這次見面。”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熾白烈焰。
他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接受一個人，或者不管對方是不是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尤其是在美貌外表之下的內涵。”
“所以說，還請你拋下自卑，放下包袱，請在我面前展現出自己最爲真實的一面。”
她默默聽着，不由得又是一愣。
過得片刻才緩緩點了點頭，“您確定要我變回原本的模樣？”
“我確定以及肯定。”
“所謂透過現象看本質，就算是要喜歡，也要喜歡最爲真實的你。”
她注視着自己此時白皙嬌嫩，又纖細窈窕的體態，再擡頭看看對面令人心悸戒懼的猙獰身軀，忽然心中便有了些許明悟。
原本還非常緊張的心緒，也隨之漸漸放鬆下來。
這位不管是不是個人，反正都長成了這種樣子，那麼不走尋常路便可以理解。
而且她也應該理解。
“既然如此，如您所願。”
她微微頜首，屈身一禮。
優美曲線頓時展露無疑。
但就在下一刻，陡然血肉涌動，猩紅觸鬚伸出，環繞周身亂舞。
剎那間就從一位千嬌百媚的妖嬈女子，變成了讓人難以直視的混亂之物。
衛韜靜靜注視着她的變化，臉上浮現出僵硬笑容。
“這種樣子，我就沒有了心理障礙。”
他緩緩咧開嘴巴，很快卻又閉上。
再看一眼面前那團不停蠕動的血肉，不由得緊緊皺起眉頭。
“這個樣子，真實是真實了，就是讓我有些想吐。”
他沉默一下，“你可不可以再變成其他形狀？”
“您想要妾身變成什麼？”
清脆嬌柔的聲音悄然響起，和那團混亂複雜的血肉形成鮮明對比。
衛韜陷入思索，“豬，牛，羊都行，要不你變成老虎吧，金紋虎聽說過沒有？”
“沒，沒有聽說過，不過只要您能給妾身一個詳細描述，我就能按着照做。”
她搖了搖頭，心中還在想着這位的口味倒是有些獨特，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滿足。
盞茶時間過後。
一頭皮毛水滑油亮，體魄壯碩的金紋猛虎，出現在了喜母石殿。
它趴伏地面，還貼心地翹起了後臀，尾巴也高高揚起，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這樣，就勾起了我已經久遠的回憶。”
“那還是在蒼遠城的時候，差一點兒就成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
衛韜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聽我說謝謝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恰好出現在了我面前。
正好能拿你來刻苦修行，提升功法境界所用。”
“原來您所走的是雙修道路。”
她心中忽然一動，低垂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莫名光芒。
然後便將身體伏得更低，擺出予取予求的姿態。
“我的一切都是您的，還請您不要憐惜，盡情享用。”
“明事理，知進退，你的善解人意讓我很是感激，接下來就讓我們真正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衛韜緩緩點頭，張開血盆大口。
咔嚓！
陡然一聲淒厲慘嚎。
“你，你不是說……”
“我是說了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所以說你進了我的肚子，就是最爲深入的身心合一。”
咔嚓！
咔嚓咔嚓！
鮮血飛濺，慘叫連連。
卻都無法阻擋嘎吱嘎吱的咀嚼吞嚥。
所有掙扎俱是徒勞。
一切都早已註定。
而時間終究會將全部歸於平靜。
不知道多久過後。
衛韜低下頭，看着高高鼓起的肚皮，心滿意足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緊接着，狀態欄悄然浮現眼前。
他當即打開功法界面，將注意力投注其上。
名稱：大日神掌。
進度：一百一十。
狀態：破限一段。
描述：朱雀漸生，火德重明。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大日神掌修行進度。”
“是。”
唰……
狀態欄陡然模糊。
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猶如大浪，洶涌注入體內。
熾白光芒大作，烈焰遽然暴漲。
衛韜屏住呼吸，忍受着劇烈的灼燒痛苦。
喜母巢穴內，彷彿一輪白日大放光明，將光和熱灑遍周邊，驅散了大片幽深黑暗。
悄無聲息間，第二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猛烈注入，引動變化再次降臨。
然後是第三枚，第四枚。
當最後一枚金幣引動的變化漸漸停息，熾白光芒猛地向內回縮收斂。
盡數沒入那道盤膝結印的身影。
不久後，石殿重回黑暗寂靜。
唯有還未散去的灼熱氣息，還殘留着剛剛彷彿要焚燬一切的劇烈變化。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尖銳指爪下意識摩挲，擦出一蓬蓬刺目火花。
他一點點站直身體，看向狀態欄功法界面。
名稱：大日神掌
進度：一百五十。
狀態：破限五段。
描述：朱雀漸生，火德重明。
“沒有了繼續向上的提示，也就意味着兩種可能。”
“一是大日神掌已經被我修行到了盡頭，今後再也沒有了提升的可能。
二是想要再有進境，就需要找到相對應的機緣，或者說是契機，如此才能打破屏障繼續向上。”
衛韜思索許久，還是覺得第二種推測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大日神掌乃是以朱雀翎羽爲根本，通過皇極經世、混元歸一，再以狀態欄神秘氣息去改造逐日術式，最終才自創而成的全新武道功法。
別的不說，單憑以朱雀之力爲本源，就篤定這部法門的上限絕對不低。
因此暫時無法提升，就是他自己的問題，只要能夠將其解決，天塹便能化作通途，推開那扇晉入更高層次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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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衛韜將目光投向龜蛇交盤，一口氣將其提升到破限一百七十段，壓制住體內再次開始失衡的熾熱灼燒之力。
然後便到了驗證推測的關鍵時刻。
“北宮玄武，爲壬癸水，南方朱雀、熒惑火德。”
“水火相濟、陰陽對衝，今日卻是要嘗試一下，能不能將玄武朱雀對身體的影響，納入到金剛秘法的修行之中。”
衛韜深深吸氣，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左手一道熾白火焰靜靜燃燒，右手黑暗死意降臨環繞。
身後無聲浮現出朱雀玄武虛影。
同樣一左一右，各自佔據半邊虛空。
數個呼吸後。
他雙手齊動，結出法印。
由混元歸一，再轉皇極經世，同時引動大日神掌、玄武真解。
經過不知多少次失敗後。
他忽然福至心靈，雙手掌心同時擡起，又於身前緩緩合於一處。
轟！！！
衛韜猛地眯起眼睛。
陡然七竅鮮血狂涌，周身黑鱗骨刺飆飛。
剎那間的劇烈變故，不知在體表破開了多少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又有熾白火焰熊熊燃燒，黑暗死意交織纏繞，從破裂處向外噴薄而出。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雖然搞得遍體鱗傷，面上卻是露出些許欣喜表情。
因爲他之前所做的一系列推演，可行性得到了驗證。
只要能夠解決掉當前所面臨的問題，就能夠得到最好的成功。
更何況以他的天賦資質，只需要成功一次，就相當於成功了一百一千次。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韜雙手合攏一處，凝立石殿深處不動。
水火相濟，陰陽對衝。
再以金環世界的感悟不斷壓縮融合，在經歷多次失敗後忽然滋生出一縷氣機，宛若電流般瞬間穿過身體。
每一個細胞彷彿都爲之顫慄悸動。
狀態欄便在此時悄然浮現。
功法界面無聲滑動。
最終停留在金剛法身的一欄。
名稱：金剛法身。
進度：百分之百。
狀態：登峰造極。
境界：混沌無相。
描述：融入新的修煉法門後，此功法有所進化提升。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默默看着眼前的金色字跡，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滿含血腥味道的濁氣。
“終於再次出現了可以修行的提示。”
“強大的防禦，是應對一切危險的根基。”
“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法身。”
轟！
狀態欄陡然一震。
磅礴神秘氣息降臨。
變化由內而外，由細微至整體，便在此時轟然開啓。
熾白火焰與黑暗死意交織糾纏。
朱雀玄武虛影位於其中。
又有血色光芒繚繞，紅蓮朵朵盛開，十首鬼車上下翻飛。
緊接着霽霧流雲悄然泛起，螣蛇之軀若隱若現，遊走其間。
最後則是一道披髮跣足的身影，自漸漸滋生的混沌氣息之中步步凌空，又恰好位於諸般虛像環繞之中。
衛韜閉上眼睛，深入感知。
片刻後，又是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將金剛法身提升到了一百二十進度，破限二段的層次，纔不得不停了下來。
利用玄武朱雀的水火相濟、陰陽對衝，也只是將其兩次破限，便後續乏力失去了再次向上了動力。
“經過這一番折騰，金幣只剩下了十五枚的數量，怕是難以應對接下來的消耗。”
“節流是不可能節流的，那就只能從開源上面去想辦法，希望下一次能夠尋找到喜母遺留的密藏，也能讓我好好補充一下乾癟的錢包。”
“破限五段的大日神掌，破限二段的金剛法身，再加上其他武道功法的配合，我現在已經凌駕於尸解仙之上，可以一己之力將其單殺。
只是不知道大巫會是怎樣的實力層次，靈肉容融的地仙又有着怎樣的威能，面對他們能否真正佔得上風。”
“可惜大日神掌和金剛法身暫時無法提升，所以說還是要暫且避戰，短時間內不合他們正面衝突。
待到尋找到能夠破境的機緣後，再獅子搏兔餓虎撲食，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他們全部斬殺殆盡。”
“此次金環世界之行，收穫可謂巨大，只是不知道在大周過去了多長時間，希望不要過得太久。”
衛韜收斂思緒，緩緩向前一步踏出，來到喜母巢穴的入口處。
他已經將半邊身體跨出去，卻又忽然停在半途。
眼中波光閃動，落在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某個地方。
名稱：固若金湯。
進度：一百八十。
狀態：破限八段。
境界：練氣十八層。
描述：五行術法融入武道修行，防禦能力得到進化提升。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固若金湯修行進度。”
“果然如此，在橫練功法有所進境後，原本無法提升的五行術法，便開始出現了鬆動。”
“能增加一些防禦，讓自己變得更硬，終歸是一件好事，萬一回去後遭遇到了大巫和靈神而不敵，也能給自己多出一分活下來的保障。”
衛韜心中生出一股明悟，當機立斷返回幽暗石殿，啓動了新一輪的修行。
不久後，他盯着狀態欄功法界面，眼神表情頗多古怪。
花費了七枚金幣，將五行術法提升到了兩百五十的進度，竟然還在練氣境上打轉。
只是從練氣十八層，變成了練氣二十五層，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樣去做，才能成就五行修士口中高高在上的築基大修。
…………
……………………
蒼遠內城，洪家老宅。
一間古樸典雅的臥房。
屋外陰風冷雨，天氣寒涼。
屋內卻是溫暖舒適，猶如盛夏一樣。
一個窈窕有致的女子躺在牀上，聽着窗外風聲雨聲，蓋着錦被睡得正香。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休憩。
黑袍老者穿過雨幕，來到臥房門前，“主上，暗影在城外發現了大批玄蜃族人活動的痕跡，正在朝着這裡迅速靠近過來。”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被突然吵醒的她心情就有些不太美好。
“我不管他們是什麼族，吵醒我的安眠便是罪無可恕。”
她擁着被子，緩緩從牀上坐起，“你帶着暗影過去，將他們全部打殺了就是。”
黑袍老者沉默一下，“回主上的話，根據暗影傳來的情報，與靈甄子有關的那位新晉大巫，應該就跟在那些玄蜃族人身後。”
“黑袍，你說錯了。”
“首先，那位玄蜃族長還不算真正的大巫；其次，就算是真正的大巫，其間的實力層次也有着雲泥之別。
所以你完全不必要這麼緊張，被一個所謂的大巫名頭嚇得心驚膽戰、不敢動彈。”
她低低嘆了口氣，表情慵懶又躺了下去。
“你讓暗影去告訴那些玄蜃族人，最近一段時日不要靠近這座城池，不管有什麼事情，也要等我把這一覺睡醒之後再說。”
“是，老奴明白了，這就去和他們分說。”
黑袍老者恭敬一禮，緩緩轉身離開。
“等一下。”
“主上還有何吩咐？”
他將剛剛邁出的腳步停住，垂手肅立安靜等待。
“這個東西，你拿去給玄蜃族武者，讓人把它交給他們的族長，然後……”
“恩！？”
“這種感覺，難道是……”
沒有任何徵兆的，聲音戛然而止。
臥房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黑袍老者等待片刻，有些驚訝地擡起頭來。
就在此時，陡然一聲淒厲尖叫，就從一牆之隔的房內傳來。
“這是什麼東西！？”
聽到主上包含詫異的驚呼，黑袍老者頓時就是一愣。
他還未來得及細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陡然一聲轟鳴巨響，挾裹着熾烈灼燒的熱浪，就從那間古樸典雅的臥房內猛然爆開。
剎那間牆倒屋塌，罡風激盪，熾熱火焰朝着四面八方衝擊席捲。
此時此刻，黑袍老者目光呆滯，死死盯着身前驟然生變的景象。
巨大熱浪撲面而來，體表皮膚都在剎那間被灼燒擠壓出道道皺褶。
“這種恐怖壓抑的感覺……”
他艱難地張口，旋即就被衝擊波高高拋飛。
緊接着又重重砸落地面，穿透了接連兩道院牆，直至撞入花園假山之內，才堪堪停了下來。
只餘下一條至少半人多深的筆直溝壑。
噗通！
黑袍老者跌落假山下的池中。
他大口嘔血，身體無一處不痛。
還有熾烈的灼燒感覺，讓他如置無間火獄，不由得拼命掙扎，嘶聲慘嚎。
咔嚓！
一截燒焦的木樑斷裂。
落地後滾了幾圈，在雨幕中發出滋滋聲響。
“下雨了啊，清爽沁涼，很不錯的感覺。”
“也不知道離開了多長時間，這裡實際上過去了多少天。”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迴盪在一片狼藉的老宅小院。
啪啪啪！
兩條蛇尾彷彿無處安放一般，在積水泥濘的地面來回拍打，濺起團團水花。
衛韜注意到了這一情況。
他緩緩低頭，看向被大雨籠罩的身軀。
直到此時，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就算是坐在地上，似乎比周圍的院牆都要高上不少。
再加上黑鱗骨刺、雙尾雙翼，活脫脫就是一副猙獰恐怖的妖魔形象。
“一個人獨處的久了，便會不由自主放鬆心情，展現出最爲真實的自我。
所以說必須要加以極大剋制，才能再次融入人類社會的生活。”
衛韜暗暗嘆息，噴出一口熾白火焰。
剎那間蒸發出大量水汽，融入到環繞周身的霽霧流雲深處。
他一點點收斂力量，嘗試恢復普通人的形體。
十數個呼吸後。
白色蛛絲涌動交纏，飛快編織出一件嶄新的長衫，覆蓋住那具好不容易變化回來的身體。
衛韜緩緩活動一下手腳，總感覺穿着的蛛絲長衫就是一種束縛，遠不如黑鱗骨刺來得輕鬆自如。
他向外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然後一點點調轉身體，看向了那隻被自己砸出來的大坑。
在陰風冷雨的澆灌下，坑底的火焰已經漸漸熄滅，卻又有一股濃郁的焦糊味道，就從裡面散發出來。
“好像是有肉被烤糊了。”
他默默想着，咕咚吞嚥下一口唾液。
經過接連不斷的刻苦修行後，那頭“金紋虎”早已經被消化殆盡，現在急需更加豐沛的營養補充。
而這股若有似無，又有些古怪詭異的肉香，順風飄入鼻孔，頓時將他的飢餓感轟然引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火燒火燎。
咔嚓！
忽然一聲輕響從坑底傳出。
就像是有人被壓在了裡面，正在打開一條向外的通道。
咔嚓咔嚓……
一連串聲音過後，坑底現出道道裂紋。
緊接着，一隻纖細白嫩的素手，敲碎堅固的焦黑地面，從下面緩緩伸了出來。
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充滿驚訝的感慨嘆息。
“吾本打算趁着秋雨綿綿，在這裡好好睡上一覺，也順便等待着那位虛空行者的返回。
結果我卻是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仙人臨凡，還恰好降落在小女子休息的房間。”
唰！
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出現在大坑邊緣。
她脣角含笑，躬身一禮，“妾身贏孜，拜見上仙。”
“仙人？”
“你太高看我了，毫不誇張的說，我其實只是個練氣境修士而已。”
衛韜擡手拈起一顆雨珠，又隨手將其彈飛，“我感覺你有些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她陷入沉默，一點點直起身體，擡頭看來一眼。
剎那間扭曲光影顯化，籠罩住了那具窈窕有致的身體，也遮蔽住了她陡然變得驚訝迷茫的眼神和表情。
上者舉霞飛昇，謂之天仙；中者靈肉容融，謂之地仙；下者先死後蛻，謂之屍仙。
屍仙，也即是散仙之一，可以算是邁出了超脫而出的重要一步，和其他渾渾噩噩的生靈有了質的區別。
但是，仙人竟然是他。
仙人竟然會是他！？
她屏息凝神，再次深入仔細感知。
至少是散仙層次的感覺做不得假，但怎麼可能會是他！？
自從上次在北荒一別，這才過了多長時間，縱然此人身爲虛空行者，也不可能將修爲境界提升如此之快，甚至已經能突破仙凡之隔，達到了實實在在的散仙之境。
這種破境提升的速度，甚至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雖然她有信心能夠從他的手中逃脫走掉，但出現了這樣預期之外的變化，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之前所有的計劃籌謀都要隨之做出更改，多方疊加之下便是令人無比肉痛的巨大損失。
“你可不可以不要頂着這個模樣？”
“你本不是人，卻以一個弱女子的形貌出現在我的眼前，就讓我很難靜下心來和你交流。”
忽然，低沉的男子聲音悄然響起，穿透雨幕傳入她的耳中。
衛韜慢慢說着，喉嚨不停涌動，目光也變得越來越灼灼有神。
他緩緩向前踏出一步，負於身後的雙手微微顫動，無聲無息彈出猶如刀鋒的指甲。
咔嚓！
沒有任何徵兆，衛韜忽然停了下來。
所有一切瞬間恢復正常。
然後他一點點轉身，朝着正北方向看去。
“我嗅聞到了極其誘人的味道，似乎正在迅速靠近過來。”
“這種異香撲鼻的感覺，簡直是讓人難以忍受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