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臺下,幽深地底。
青霧有如實質,近乎凝霧成水。
若隱若現的惡意變得愈發清晰,從更深處的青灰霧氣中傳遞過來,環繞在他的身邊。
衛韜默立不動,仔細探查感知。
不久後,終於得出一個讓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念頭。
他此時的高昂情緒並不正常,而是受到了某種莫名的影響。
從某種意義上講,也可以說是玄武在興奮。
不過,這種興奮更像是一種本能。
好比一頭猛獸,闖入到了另外一頭猛獸標記的地盤,下意識便做出的反應。
再仔細思考一下,這種來自於玄武的感覺還要更加混亂,並不能只用簡單的野獸本能來形容。
飄渺虛幻的聲音卻在此時戛然而止,只剩下兩個奇形怪狀的字符,在眼前從無到有,又迅速消散不見。
元胎拳印激起狂暴亂流,重重撞在利爪上面。
卻還是抑制不住流出少許,穿透青霧落在地上。
她緩步而來,幽幽嘆息。
第三枚金幣,靈明六變。
腳步聲似乎更近了一些。
金幣還剩下五枚。
即便是以他身爲金帳烈將的眼光,也不由得暗暗感慨嘆息。
無聲無息間,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他目光陡然一凝,依稀看清楚了裡面是個什麼東西。
身邊是朦朦朧朧的青黑霧氣。
從入山的方石階梯開始,一直到內門各個建築,都有着大小不一、造型各異的雕塑存在,可以稱得上是別具一格的景觀。
所以說,接下來的提升重點,就要放在玄武真解之外的修行法門上面。”
緊接着,猶如鬼哭的女聲悄然響起。
衛韜面無表情,緩緩閉上眼睛,彷彿在此刻變成了一尊沉默無聲的雕塑。
衛韜閉上眼睛,回憶着靈明九變詳解的內容,重點放在對玄念真意的感知上面。
但就在下一刻,他卻又毫無徵兆停了下來,面色沉凝陷入思索。
中間夾雜着翻滾聲、咆哮聲、撕咬聲,糾纏聲,伴隨着鮮血的飛濺將黑暗都浸染成猩紅的顏色。
他轉頭看了眼出口的方向,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真正讓我感到疑惑的是,世間竟然真的存在龜蛇交盤的屍體?”
衛韜鎮定心神,仔細傾聽。
“你不殺我,我便殺你!”
那麼和這頭妖魔做上一場?
如果是在外面交手,他倒是不太擔憂,自忖和冰婺聯手,又持有梵天金鑑,就算對方再厲害也能應付一二。
轟!
就在此時,在他的頭頂,陡然顯化出一頭無聲怒吼的龐大陰影。
靈明山功法在這裡甚至無法引動妄念,又怎麼可能感知捕捉通向第八變的玄念?
聲音彷彿從九天之上,九地之下傳來,以一種古怪的,類似於詠歎的語調幽幽訴說。
但這裡偏偏是青麟山地底,地氣源頭所在之地。
“我記得那道呼喚的聲音還在南方,它不應該是你,但你卻無聲無息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是玄武道弟子。”
“原來如此。”
而且和接近破限五十段時一樣,他再次感到了一道模糊的厚重屏障,橫亙在頭頂正上方,或許要在真正跨過破限一百段後,纔會將變化展現出來。
然後,衛韜沒有任何猶豫,擡起猶如妖魔的粗壯大腿就是一腳踩下。
到了此時,衛韜不得不暫且停了下來。
“這鳥毛干擾了我現在的念頭,卻無法抹去我曾經有過深刻印象的回憶。”
她又是一聲尖嘯,手臂肩膀、肋下腰腹陡然破開數個大洞,從中彈出遍佈黑鱗的蛇頭,與猩紅觸絲糾纏絞殺,大口吞噬,竟然還在場面上佔據了上風。
“至於各種武道真意未能完美融合的問題,在青麟山地氣越來越重的壓迫下,倒是有兩個不錯的辦法可以進行嘗試。”
一念及此,腦海中迅速變得模糊的第一個字符陡然清晰,就此固定了下來。
衛韜心中念頭電轉,眸子裡陡然閃過一道光芒。
緊接着,又是咕咚一聲悶響。
完全不像他所見過的其他蛇類,在天冷的時候總喜歡縮在一處地方不愛動彈。
如此就能和金剛秘法一起,與玄武真解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風尊者眉頭緊皺,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
進度:百分之一千。
“再繼續向內深入,即便是我現在的形態可能都堅持不住,到時候控制不住怕是要一潰千里,直接退出到罅隙之外。”
然後是第二枚金幣,成就靈明五變。
“青麟山地氣引起了玄武真意的反應,那麼是不是也可能引起靈明山功法真意的反應?”
狀態:深不可測。
靈明寶玉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怕死,只是怕死得毫無價值。
其速度之迅猛,力量之狂暴,猶如在黑暗中突然引爆了一枚炸彈。
嘴巴開合之間,大片口水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但詭絲末端卻是空空蕩蕩,彷彿已然盡皆不存。
甚至讓他有些懷疑,古時候莫非真的有這種黑鱗覆體,背生雙翅的妖魔存在。
風尊者淡淡笑道,“論實力層次,自然是吾等金帳靈將要高出很多。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卻又想起關於元一道的情報信息,原本充滿戒備的心理也悄然鬆弛下來。
“黑暗寂滅,吞噬生機,沒想到它竟然連我自己的武道真意都想吞噬。”
它們也會開心滿足,會害怕恐懼,還會憂傷焦慮,而不是現在這般沒有任何情緒存在,只有無法理順的各種極度混亂。
忽然,青黑霧氣開始了加速涌動。
果然如寧道主所言,身體和精神都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
精氣神意凝聚一處,陡然向上躍升拔高。
“我是誰並不重要。”
而且按照這個推斷去分析,她身上近乎無窮無盡的死氣也就有了可以說通的解釋。”
若你們可以將自己的計劃佈置全盤拖出,我當能發一發善心,禮送兩位風風光光出山。”
“那頭怪物,竟然連女活屍都能殺死。”
“這個深度,就剛剛好。”
“昔日有漢高祖斬白蛇而起,所以如果修蛇真意不聽使喚,那我也只有壯士斷腕,乾脆將它直接斬除乾淨。”
其勢頭之猛,甚至颳起了陣陣旋風。
“恩!?”
“前有妖魔,後有活屍,老夫身爲金帳風林火山四尊者之一,竟然也會陷入到如此折磨的兩難境地。”
依稀間,似有層層疊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也不知道是破限九十段之後再次提升的緣故,還是受到了青麟山地氣的影響,纔出現了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
看一眼狀態欄,衛韜準備繼續提升。
所以說,不要說一個字沒有記起來,即便是在此晉入靈明宗師被硬生生打斷,他也不會生出任何怨懟之心,而且要好好調整心態,迎接道主的到來。
衛韜微微皺眉,身體微微下沉,雙手結元胎拳印。
就在觀雲臺下,青麟山底,衛韜開始了新一輪的提升。
隆隆雷聲連成一片。
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佔,生死交鋒之下很有可能便是敗亡之局。
這裡是青麟山地氣發源之地。
那尊雕塑站了起來。
大量青霧蜂擁而至,盡數被吞噬吸收進去。
冰婺淡淡一笑,繼續擡腳向前走去,“晚輩都聽尊者的,你說上我就上,你說停我就……”
但所見所聞卻是一片黑暗死寂,甚至還有梵天惡念糾纏其中,讓他也摸不透根底。
不過都無所謂了,能省一些力氣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走通暗中陰人的捷徑,我也不會吝嗇多花一些時間做點體力活。”
他面無表情,剎那間收斂所有思緒,精氣神意凝爲一體,晉入到透徹通明的狀態之中。
風尊者念頭電閃,已然生出了抽身而走的心思。
神秘氣息開始注入身體。
他聽到了僵硬沉重的腳步聲,就從身後的黑暗深處傳來。
緊接着,咔咔聲音連成一片。
頓時將冰婺之前的所有猜想打破。
似乎還有人在小聲交談。
腳步聲又更近了一些。
衛韜在一處寬闊的空地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環視四周,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毫無徵兆的,就像是被一柄大錘猛地砸中,他眼前陡然一黑,腦袋也嗡嗡作響。
一招鬥宿張開利爪,轟然朝着衛韜脖頸落下。
“之前我一直有些懷疑,寧玄真天賦資質其實算不得絕佳,爲何就能取得如此恐怖的戰績,更是有着青麟山上近乎無敵的說辭。
硬接住砸落的雙拳,又是一步向前踏出,迎向了呼嘯而至的猩紅觸絲。
那麼,它們到底叫什麼來着?
然後接連嘗試了不知多少次,最終卻是一無所獲,全部以失敗而告終。
“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河水之間,附禺之山。”
時間一點點過去。
玄武真解七宿篇自青羽手中使出,比之劉椽凕都更加狂躁暴烈。
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卻又不能準確定位清楚。
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取出了鑲嵌在雲紋墨鱗中的靈明寶玉。
風尊者朝着身側看了一眼,正準備暗中和冰婺通氣,耳朵卻是驀地一顫。
描述:玄武漸生,龜蛇重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渾然不顧攔在中間的兩人,朝着另外一尊更顯龐大恐怖的身影衝去。
最後一點意識也隨之消散,完全歸於黑暗之中。
衛韜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來。
自從得到這部無極宮基礎功法後,他閒暇時琢磨着自己練練,便已經將其修行到了只差一步就要功成圓滿的層次。
衛韜目力匯聚一處,看到靈明寶玉的核心位置,似乎懸浮着一根色澤黯淡的翎羽。
衛韜緩緩向前,撥開大片破碎的山石。
它看上去普普通通,給人的感覺也平平無奇,甚至還因爲它的存在,造成了那道裂隙的出現,極大拉低了靈明寶玉的整體觀賞價值。
“冰烈將沒有真正經歷過三四十年前的大戰,所以便不會知道,在青麟山上與寧玄真交手的話,可是比爬幾道懸崖要危險了不知道多少倍。”
青羽慢慢說着,聲音沙啞乾澀,充滿疑惑。
接下來,又覺得它是元一道封鎮在青麟山地底的護教神獸,和王主曾經捕獲的奇珍異獸勉強可以歸爲一類。
但如果單論難纏程度,怕是連靈將也比不上她這種詭異情況,簡直就是某種程度上的不死之身。
正在影響他精神的玄武,則是黑暗涌動,欲要吞噬一切的生機。
啪!
遍佈墨鱗與尖刺的長尾再次不受控制甩動,將周圍石壁砸出大蓬火星。
金幣雖然還剩下一枚,他卻已經失去了繼續向上提升的目標和方向。
衛韜伸手從面前灰霧輕輕劃過,緩緩收斂思緒,又開始向下走去。
就在下一刻,他猛地眯起眼睛,瞳孔驟然收縮。
自從入手靈明寶玉後,衛韜用了許多手段,也嘗試了很多次,都無法看清楚裂痕內到底鑲嵌着什麼。
黑蓮綻放,玄龜凌空,修蛇環伺,金剛虛像立於其上。
而與此相對應的,衛韜心中竟然同樣生出一種扭曲的渴望,甚至是自我吞噬毀滅的傾向。
剎那間無數詭絲沒入其中,挾裹着吞噬一切,消化一切的真意,將她完全籠罩吞沒。
“第二個字的話……”
咔嚓!
陰森黑暗的地底通道,悄然亮起一團金色光芒。
冰婺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心中疑惑越來越濃。
她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在我快死的時候,纔是最爲危險的時候。”
但就在下一刻,她卻是猛地愣住不動。
咔嚓!
一次割不乾淨那就多割幾次,直到這東西再也不來礙眼爲之。”
他前後各看一眼,同樣氣機收斂如頑石,雙手合攏結印,按住了藏於胸前的梵天金鑑。
衛韜似乎有些出神,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其技藝之精湛,水平之高深,簡直要超出了他的想象。
衛韜點點頭,猛地握住了她的身體。
“我又快死了,這就是你最大的危機。”
衛韜緩緩活動身體,面露自認爲溫和的笑容,“實在不行,還可以找幾個吹手奏樂,終歸是不會讓兩位走的太過冷清寂寞。”
名稱:龜蛇交盤
一道修長身影安靜坐在那裡,背靠着後面遍佈裂紋的石壁。
就像是在黑暗幽深,青霧繚繞的地底通道炸開了一道驚雷。
青麟山上只有他和寧道主兩個宗師,爲什麼會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難道是道主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打算將之全部投入到靈明九變。
“這種地方,連宗師之下的玄感武者都呆不下去,竟然還能有蛇存活?”
“兩位上師爲何要走?”
風尊者暗暗嘆息,即便是以他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諸多苦意。
進度:百分之九十。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感知着正在飛快遠離的梵天靈意,眸子裡閃過一道冰冷殺機。
衛韜暗暗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啪嗒啪嗒……
從靠近出口的黑暗中傳來極其細微,卻又清晰可聞的腳步聲。
“那個女人,她竟然一路追尋到了這裡。”
他有信心在完全忘記第二個字符前,從記憶中將它找出,然後直接釘死到底是什麼內容。
不過在決定抽身而走後,您竟然跑得比我還快,當真是應了風尊者的名號。”
她放聲尖嘯,陡然發力。
兩人眼中同時亮起光芒,目光穿透濃重霧氣,死死盯着前方。
描述:融入新的修煉法門後,此功法有所進化提升。
最好是可以一鼓作氣,天人交感成就靈明宗師。
可能是道主發現他很久沒有回去,因爲擔心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再次趕來,甚至不顧自身危險一直向內深入尋找。
目光中出現了劇烈波動。
那條大蛇又動了。
風尊者語氣疑惑,緩緩說道,“這個女人真正讓我感覺奇怪的地方,並不在於她體內積鬱深重的死氣,而是她的身體。
冰婺瞳孔一點點收縮,看着彷彿凝滯的青黑霧氣,表情變得冰冷沉凝,同時一點點繃緊了身體。
咔嚓!
剛開始,他以爲對方就是一尊石頭雕塑。
“恩!?”
那條猙獰可怖的大蛇又甩了一下尾巴,在石壁上濺起了一蓬火花。
直到一尊猙獰身影轟破黑幕,露出它的恐怖軀體。
如果只是死氣的話,就算是數量再龐大,她以一人之身又能容納多少?
所以我讓你御使梵天金鑑進行吸收,想着多耗費一些時間總能將其消耗乾淨,至少也可以降低那種有如實質的濃度。”
還有濃郁的死氣從後方蔓延過來,混在混亂邪異的青霧之中,散發着讓人心悸的冰冷死亡氣息。
忽然一聲輕響,打斷了她的言語。
“你又是誰?”
“存放兩位的小盒,我儘量做得精美一些。”
就在這短短的剎那時間,第二個字已經完全消失不見,無論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
忽然一聲輕響,就從那尊猙獰雕像後面傳來。
“若是其他宗師武者,或許還真有些不太好辦,但我只要將武道真意盡數融入體內,或許便能割以永治。
這頭怪物有可能生於斯,長於斯,首先便佔了天時地利的優勢。
衛韜自失地一笑,目光在狀態欄各個界面上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流雲散手上面。
這不是山底的地下水,而是他的口水。
轟!
剎那間墨色詭絲不存,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數猩紅絲線,反向朝着她攅刺過來。
咚!
咚,咚!
沉悶腳步聲漸漸遠去。
大蛇歪向一旁,顫抖抽搐着不再動彈。
“不想在體內和平共處,那就別處了。”
不,這種味道並不能用芬芳形容,它幾乎要讓我陷入難以抑制的瘋狂。
直到今天見到了這個怪物,所有疑惑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第四枚金幣,靈明七變。
但是,它竟然開口說話了。
“這就是尊者費盡辛苦,帶我一路小心翼翼避開各種機關,從後山懸崖慢慢爬過來的原因麼?”
幾乎形成了一條小型的瀑布。
甚至將梵天金鑑閃電般收起藏好,沒有讓它繼續無休無止地吞噬吸收青霧氣息。
頭對金剛,尾對黑蓮,似乎下一刻就要撲咬過去,將它們分而食之。
咔嚓!
“不過在目前的深度,青霧濃度和針對敵意還是不夠大,需要往更深處多走一些。”
儘管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她猶如骷髏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而且是毫無意義的扭曲身體。
她呆呆看着,忽然便又笑了起來,“道主,你看到了沒有,這裡出現了更爲純正的玄武真意,它還要吞噬一切生機,就連自己都不放過。”
青羽淡淡說着,靜靜看着,眼神無比淡漠。
“你想吃了我?”
咔嚓!
“剛剛纔親眼所見的兩個字符,竟然已經記不太清楚它們的樣子。”
這尊被隨便丟棄在地底通道的雕像,竟然都能做得如此逼真,看上去就和一頭真的妖獸一模一樣。
名稱:流雲散手
那麼,若是在暗無天日的青麟山底,被這頭非人的妖物打死,簡直就是沒有任何意義。
衛韜身臨體悟,悉心感知。
咚!
沉悶心跳聲炸開。
他深吸一口青霧,又在黑暗中緩緩呼出,腦海中閃過一個個死記硬背過的古怪字符,不由得慶幸自己當初心血來潮的努力刻苦。
無法接觸到青麟山地氣源頭,還可以有靈明山,或者是定玄山去繼續嘗試,但萬一在此地折戟沉沙,那便是一切皆休。
“或許是第一次長出尾巴的原因,它總是無處安放般來回甩動,讓我想要將你們引到近處偷襲的願望落了空。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流雲散手修行進度。”
這片地底空間盡數被猶如實質的死氣包圍籠罩。
衛韜眉頭皺起,目光須臾不離翎羽左右。
“你們就快要把我打死了,卻又將我棄之不顧扭頭逃走,如此軟弱怯懦的性格,又是怎麼當上了金帳尊者,成爲了烈將之一?”
青袍下的身體僵硬扭曲,還散發着濃郁到了極點的腐臭氣息。
兩道猙獰身影在黑暗中劇烈交鋒。
轟隆!!!
狀態欄悄然浮現眼前。
“不過,若是換一個角度去考慮問題,說明我以混元錘和元胎印爲手段進行的融合歸一,做得還不算完美圓滿,至少沒有真正達到自成一體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我藉助你的掩護,不止一次擊中她的身體,給我的感覺猶如打在了一具無比堅韌屍體上面,而且還不是人的屍體,反而更像是那種……”
青羽停下腳步,目光越過風尊者和冰烈將的身體,穿透氤氳不散的青黑霧氣,又落在了衛韜的身上。
尤其是在吾等孤軍進入南周的情況下,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一切以達成目的爲主。”
停頓一下,冰婺面上浮現出些許苦笑,“這還是第一次,我連頭也不敢回的拼命逃跑,生怕再被那個牛皮糖再度糾纏上來,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精力才能再次走掉。
“我大致明白了,你爲何會對我有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你竟然如此託大,這樣怎麼可能取我的性命,讓我成爲你的食物!?”
他拐過那道彎,不等風尊者開口,卻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有疑惑的話,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這一次不只是冰烈將,就連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風尊者都猛然色變。
“這兩個字,我似乎有些印象,彷彿在哪裡見到過一樣。”
他眯起眼睛,遮擋住眸子深處的黑暗光芒,“真正重要的是,你爲什麼會散發着讓人爲之悸動的芬芳氣息。
衛韜微微皺眉,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在張制卿的那部圖卷中,好像就出現過這兩個字符。
黑蓮綻放、金剛虛像,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在更遠一些的前方,卻隱約可見一尊盤踞不動的猙獰輪廓。
說到此處,風尊者同樣一聲嘆息,“但是,你我和她糾纏了將近半天一夜時間,竟然都沒能將她壓制下來。
衛韜的聲音有些沙啞,“比起外面的喧囂吵鬧,黑暗幽靜之所在或許更適合你的沉眠。”
冰婺眯起眼睛,陡然提高了警惕。
青麟山果然不愧是雕刻之鄉。
下一刻,狂風驟起,一個猙獰的軀體猛然顯現。
“這條蛇,一定不是普通的蛇,因此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一隻足有原木粗細,遍佈黑鱗的手臂從中伸出。
還能隱約看到彷彿有一條大蛇,在青黑霧氣深處悄然出沒。
這種馬上就要觸摸到成功果實,最後卻功虧一簣的挫敗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散發着濃重的鬱氣。
黑鱗骨刺摩擦,在黑暗中帶出點點火花。
只是因爲距離較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是她這個人,準確來說是她的身體,給我的感覺卻像是正在漸漸腐爛的龜蛇交盤屍體。”
風尊緩緩搖了搖頭,“別說是她,就算是玄武道齊太全,怕是都沒有資格去承載這種傳說之物。
中間還夾雜着鱗片骨刺摩擦的咔咔聲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時爆出團團火花。
帶來混亂、邪惡、污穢、猙獰、瘋狂,等等混合在一起的不祥感覺。
衛韜注視着狀態欄內的一行字跡,許久都沒有點下去。
他慢慢說着,聲音低沉猶如咆哮。
包括風尊者和冰烈將在內,三人一起眯起眼睛。
想到此處,衛韜心中忽然一動。
無論是大周,還是在北荒,只要是對教門稍微有點興趣的人都知道,青麟山上多石雕。
彷彿回到了冰泉山中,以幽玄詭絲纏繞藍色冰蓮,又齊齊爆掉的那一刻。
再想到玄武道那個死氣纏身,很難打死的女人,如果大周教門裡都是這種怪物的話,日後金帳南下一事就必須要從長計議,萬萬不可有任何的輕敵大意。
光亮雖然轉瞬即逝,卻也讓冰婺看到了雕像的具體模樣。
看起來彷彿是上古時遺留下來的雕塑,在充滿混亂邪異的青霧中矗立了不知多少歲月。
就在此時,衛韜又接着說道,“兩位身具梵天靈意,又從後山潛入到這裡,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讓我很有些好奇。
青羽不退不讓,不閃不避。
“天高九重,地深九泉,疆廣九域,數大九鈞。”
咔嚓!
忽然無數墨色詭絲自青羽體內飛出,剎那間將兩人完全包裹在內。
悄無聲息間,一枚金幣消失不見。
衛韜將她慢慢平放地面,緩緩擡頭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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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兩個字中的第一個,按照張制卿轉換過來的意思,應該就是個鬼字。”
“禮送我們出山?”
還是要多加適應磨合,所謂勉強成習慣,習慣成自然,什麼時候變得如吃飯喝水一般自如簡單,或許問題就得到了解決。”
下一刻,冰冷低沉的聲音迫開灰霧,迴盪在地底通道之中。
一旁的冰婺眼角微微抽搐。
直到衛韜一把將那條彷彿無處安放的尾巴抓住,又以皇極印轉並蒂蓮重重砸了幾下,所有一切才終於恢復了正常。
無數火花四散飛濺。
靈明七變對應着玄感層次。
不過感覺上卻又不對,哪兒有喊人時將聲音壓得如此之小,彷彿交頭接耳的低語?
“如此濃郁的梵天惡念,這頭怪物又一直呆在青麟山底,難道說當年金帳高手圍攻元一道,便被它殺掉了不知多少上師?”
轟!!!
死氣陡然爆開。
冰婺深以爲然點了點頭,“待到從青麟山出去後,我們可以再找到那個女人,想辦法將她鎮壓封禁,帶回金帳好好研究。”
青羽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死氣自體內瘋狂向外溢出。
畢竟就算是山林間的野獸,也有着基本的靈智存在。
他低頭俯瞰,伸手將她抓了起來。
又是一次乾脆利落的失敗後,他看看周圍有如實質的青霧,忽然間便回過神來。
他緩緩睜開一雙仿若深潭的眼睛,低頭朝着前方俯瞰過來。
青麟山的地氣中傳遞出來的,是一種詭秘邪意的感覺。
“壓迫感足夠,卻又不會讓人難以忍受。”
冰婺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玄武真解武道意境觀想的東西,竟然真的有活物留存世間?”
風尊者御使秘法,仔細探查感知,想要弄清楚對面的實力層次,然後纔好做出選擇。
神秘氣息引起變化,靈明三變晉入四變。
“我就睜眼看着,你到底能不能殺死我。”
轟!
一念至此,衛韜身形驟然暴漲。
啪嗒!
“不用着急,很快就會結束。”
冰婺手持梵天金鑑,在一處拐角近前停下腳步。
此時在山底地氣源頭看到這尊龐大石雕,纔算是應有之意。
“爲什麼從你的身上,讓我感覺到了莫名熟悉的氣息?”
風尊者沉默下來,陷入思索。
變化隨之由內而外降臨。
陡然一聲巨響。
冰婺聽到此處,不由得眯起眼睛,“按照風尊者的意思,這個玄武道女弟子,竟然和三大靈將相似?”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當然不是真正的龜蛇交盤。”
風尊者和冰婺心有靈犀,同時向着一側閃避。
狀態欄顯現眼前。
“既然龜蛇交盤尾大不掉,就說明其他武道功法真意不夠強,無法形成真正的平衡。
啪嗒!
緊接着便有啪啪聲音響起,肆意摔打着周圍石壁地面。
她有些吃力地擡起頭,看了看腳步聲停下的方向,低低嘆了口氣,“你很厲害,卻還是未將我真正殺死。”
“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要來又有何用?”
讓他生出難以理解的疑惑。
映照出另一團更加龐大的恐怖陰影,彷彿充塞佔據了眼前所有空間,將所有一切盡皆籠罩在內。
一切聲音都消失殆盡,死一般的寂靜。
衛韜雖然有些着急,卻並不慌亂。
看着那尊惟妙惟肖,盡顯恐怖猙獰姿態的雕像擡起右腿,猛地踩在了扭動捲曲的大蛇身上。
片刻後,他以一種更加疑惑的語氣道,“她的一招一式,全部都是玄武道的功法。
充滿死意的眸子閃過少許好奇。
雙方各不相同,卻又有着些許的共通之處,比如都帶着濃郁的死意,又都混亂無比。
他的思緒被打斷了。
所以必須要感知捕捉到相應的玄念真意,才能破開屏障天人交感,最終成就靈明宗師。
叮的一聲輕響過後,金幣又自然增加一枚,總數達到了六枚。
轟!
就在此時,隆隆雷聲炸響。
咔嚓一聲脆響,修蛇長尾向外彎折出一個恐怖角度,歪倒在地上開始慢慢自行修復。
猛然撞碎身後石壁,深深鑲嵌進去。
狀態:破限九十段。
挾裹着比之前更加磅礴的死氣,要將他的身體完全籠罩包裹進去。
“你對着我流口水,就是想吃掉我?”
“那麼,是時候開始嘗試第二個辦法了。”
她淡淡笑着,血肉乾癟,死氣斷絕。
衛韜沒有任何知覺般跺腳踏地,踩碎大片山石,任由密密麻麻的詭絲入體,完全不做任何防禦。
他的思緒又轉回到了靈明九變上面。
“龜蛇交盤的屍體?”
忽然,啪嗒一聲輕響。
便看到一盆水流,澆灌在了地面。
“虛空玄武,你竟然也是……”
修蛇竟然做出了攻擊姿態。
“我以前就是太過壓抑自己,很少以這種容納武道真意入體的完全體形態存在,所以纔沒有圓滿純熟,容易出現不受自身意志控制的問題。
好不容易來到了青麟山地氣源頭,就此退走自然心有不甘。
衛韜猛地嚥下一口口水。
唰!
毫無徵兆的,虛幻修蛇忽然消失不見。
真正的變故出現在了玄龜凌空、修蛇環伺上面。
我想說的是,她的體內就像是混入了少許和龜蛇交盤相近的污血腐肉,所以纔給我帶來這種古怪詭異的感覺。”
然而此時此刻,卻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將裂隙內的景象突兀映入了眼簾。
全部精神凝聚在顯化的武道真意上面,頓時便發現了以往從未出現過的詭異情況。
“如果不是,那就一切休提;但如果是的話,我又該如何去進行分辨甄別?”
“原來如此,我覺得風尊者的推測很可能就是對的。”
盡數朝着出口方向而去。
冰婺冷笑道,“我也很好奇,你所說的禮送,究竟是什麼意思。”
覆蓋了關節與要害的猙獰骨刺,閃爍着冰冷玄光的雲紋墨鱗,緩緩展開的翼膜雙翅,不停甩動的修蛇長尾,以及接近三丈的體型高度,都將這尊軀體的猙獰恐怖暴露無遺。
咔嚓。
“你是玄武道弟子。”
邪異青霧涌動,莫名敵意環繞。
嘩啦!
所以說,他從後山攀巖而至,一路上沒有遇見任何雕塑,反而有些不太合理。
他也不知道又向下走了多遠,只知道被青霧浸泡的感覺很舒服,就連對於龜蛇交盤意境的理解,也在不知不覺間有所加深。
這很不正常,我也並不喜歡如此不受控制的情況。”
能提升多少層次,就提升多少層次。
衛韜眼神閃動,目光落在龜蛇交盤的界面。
青羽瞳孔收縮,眼前陡然一片猩紅。
“靈明寶玉,一根鳥毛?”
視線穿過晶瑩剔透的玉石,落在了最中央的那道裂痕上面。
不知多久後,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龜蛇交盤已經來到了破限九十一段,距離一百段也越來越近了。
這一次,他走得很慢,時刻都在關注身體和精神的變化,隨時準備停下退出。
緊接着精神凝聚一處,沉浸其中悉心感知。
時間一點點過去。
悄無聲息間,天人交感的武道真意倏然顯形。
而若是交手的動靜太大,再將元一道寧玄真引來,僅剩的人和也要被對方佔據。
“如果你無法做到,那我只能反過來將你殺死,以慰藉我再次失望後近乎絕望的痛苦!”
短短剎那時間,便碰撞不下百次。
風尊者沉默一下,“是否抓捕玄武弟子,容後再說吧,老夫還是認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刻鐘過去。
突然間雷霆火光盡皆消失不見。
忽然,又是咔嚓一聲輕響。
他隨手將扭曲變形的長尾放下,眼睛裡閃過冰冷漠然的光芒。
雖然他對於世間是否真有這種生靈心存疑惑,也不願意相信護教神獸會長成這幅猙獰模樣,但既然已經見到了活物,那就只好當它確實存在,甚至還有可能和青麟山地氣的源頭有所關聯。
他向後看了一眼,低低嘆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武者,那個女人最多也就是陰極宗師層次,卻怎麼都無法打死,簡直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她扭曲瘋狂笑道,“很好,我也期盼着能被你殺死吃掉!”
緊接着是第二隻。
攪動地底青霧,撕扯澎湃死氣,沿着幽深通道遠遠傳遞出去。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青麟山,只有到了外面,才能和他有一戰之力。”
風尊者和冰婺一前一後,身形快若閃電,剎那間便已經來到那扇被打開的銅門近前。
就在此時,青霧瘋狂涌動,身後風聲乍起。
正在從地底深處扶搖直上,狂追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