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道主
青麟山，觀雲臺。
兩道身影相對而坐，中間還擺着一隻黑白焦灼的棋盤。
青葉一襲玄衣，在淡淡水霧環繞下猶如謫仙下凡，虛無縹緲。
在青葉對面，端坐着一個姿容秀麗的少女。
此刻她微蹙黛眉，盯着面前棋盤不語。
青葉目光投向遠方，表情平靜淡然，並無對少女許久不落一子的不耐煩。
或許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棋上，而在棋盤以外的青山白霧之中。
沉默思考許久，少女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青葉師兄，我這局棋已經死了吧，剛纔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接下來該如何破局。”
青葉低頭看了一眼棋局，溫言說道，“想不出來就認輸，但是不許悔棋，更不許鬧脾氣。”
少女不服氣地輕哼一聲，緩緩搖了搖頭，“你和父親一樣，做事總是太過認真，就算是娛樂下棋，也要傾盡全力。”
“倒不如就在這裡被我打死，也免去了你難以啓齒的窘迫。”
“我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但是青葉師兄有沒有記得，你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
棋局已亂。
少女纖細如玉的手指捏着棋子，忽然換了個話題，“青葉師兄不是在找她麼，怎麼又有閒工夫來找我下棋？”
轉眼間便已經穿過大片霧氣，到了近前。
他驀地閉口不言，轉頭看向向下的石階。
一顆黑子孤獨寂寞，佔據在棋盤的正中心位置。
天底下或許有不透風的牆，但在這青麟山上，還沒有一堵能完全瞞住我倪灀的牆存在！”
兩道身影猛然對撞一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明嵐猛地擡起頭來，眼神中充滿疑惑。
“羅掌門修爲已入化境，怎麼會突然仙逝？”
隨後直起身體，似笑非笑道，“過不過分，師叔最好還是先問一下你自己的弟子。”
觀雲臺下，兩個值守門人同時轉頭，朝着石階看去。
悄無聲息間，一縷微風拂過。
忽然，一道身影閃過。
毫無徵兆的，青葉猛然擡頭，出手接住了凌空落下的一拳。
“明嵐見過道主。”
“也罷，倪灀就禁足藏書閣，半年之內不得擅離半步。”
她蓮步輕移，動作輕緩。
“棋局，有棋局的規則。”
“青葉師兄，伱過界了。”
老者微微皺眉，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就在此時，瀰漫在觀雲臺上的淡淡水霧忽地一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定玄派羅掌門仙逝，宮苑長老登上掌門之位，吾等還需要好好商議一下，派誰去參加羅掌門葬禮，以及宮派主的執派典禮。”
倒不如禁足到我那藏書閣，平日裡也沒甚麼人過去，就是想見人，也見不到別人。”
臉上笑容愈發濃郁，“青葉師兄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還是心中有鬼答不上來？”
對面的少女微微一笑，稍稍向後挪了一下身體。
那處地方霧氣涌動，不見人影，只有一道寧靜平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老者面色陰沉，目光落在那道修長高挑的身影上面，眸子裡閃過一道寒光。
這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
“小的不懂事，大的竟然也跟着胡攪蠻纏。”
看也沒看一眼，便啪的將它拍到了棋盤中央。
少女明吟閃電般向後退出數丈距離，注視着糾纏交錯的兩道身影，表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垂下頭去，凝視着自己的腳尖。
“灀師妹這話問的就毫無道理。”
霧氣涌動，元一道主的聲音漸行漸遠。
青葉淡淡笑道，“唯有認真，才能站得更高，走得更遠。”
出現在兩人中間。
卻陡然在觀雲臺諸人心中掀起莫大波瀾。
“明嵐師弟，你叫上各院院主，前來歸元殿議事。”
倪灀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青葉眉頭皺起，雙手負於身後，“他們去了哪裡，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倪灀姐姐呢，最近怎麼沒有見到她？”
“山門，也有山門的規則，每一個人都要遵守，不能隨便越界。”
青衣老者緩緩搖頭，“既然餘師姐這麼說了，師弟自然沒有意見。”
倪灀悄無聲息來到觀雲臺上，站在了石桌旁邊。
“其餘青麟別院執事溫杞等人，歸山後當廢去修爲，自此驅逐出元一道山門。”
亦不發一言，沉默不語。
“我就站在這裡，倪師侄還如此說話，莫非是在威脅老夫？”
餘婆婆寸步不讓，甚至咄咄逼人。
悄無聲息間，一個蒼老的女聲穿透霧氣，緩緩在觀雲臺上響起。
“難道是去年盛夏，孫洗月闖入定玄分院，曾與羅掌門遭遇交手？”
“老身看你們這一脈，是越來越倒退了。”
當！
一聲巨響在觀雲臺上炸開。
“道子青葉，違反元一門規，罰面壁思過半年，不得踏出月巒院一步。”
將本來已經將這裡佔滿的大片黑白棋子全部擠到了邊緣。
只是看了一眼過後，兩人面色又恢復如常，甚至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少女笑道，“倪姐姐來得正巧，這局棋我怎麼苦思冥想，都找不到破局的辦法。”
除去鑲嵌在棋盤正中的那顆黑子外，上其他所有棋子全部消失不見，
她語氣轉冷，“有人壞了規矩，那就不要怪我直接掀翻棋盤。”
倪灀低下頭，揮袖在桌上一掃。
青葉緩緩低頭，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弟子青葉，謹遵道主法旨。”
轟隆！！！
倪灀正了正頭上冠冕，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青麟別院溫杞首席，還有齊執事，平執事，他們到底下山去了哪裡，又準備做些什麼，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反正自從家裡老頭子在北荒戰死之後，我活着就了無生趣，也就偶爾見見灀丫頭，才能說上幾句人話。
青葉嚥下一口涌上來的鮮血，面色陡然變得難看至極。
“原來是明師叔。”
她輕輕伸手，從殷吟手中接過那枚許久躊躇許久的棋子。
“明嵐，老婆子就在這裡，等着看你是不是不要麪皮，想要對下一代的小輩動手。”
隨即向着左右分開。
他微微擡手，攔在倪灀面前，“倪灀，你出手毫不留情，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哪裡是我來找你下棋，分明是我找老師不在，卻被你拉到了棋盤上……”
“道主可以不把餘老婆子當人。”
餘婆婆卻是毫不在意，直接開口道，“左右都是禁足，玄元殿孤寂冷清，連個正經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餘師姐，我怎麼可能會有動手的意思。”
“明吟妹妹也在呢。”
明嵐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忽然面色微變，朝着一側微微躬身行禮。
“青葉師兄，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道子倪灀，妄自在內門動手，同罰面壁思過半年，不得踏出玄元殿半步。”
那裡，一個頭戴高冠，身穿袍服的修長身影正在緩緩走來。
速度卻是不慢。
“倪灀拜見老師。”
倪灀款款行來，一步步靠近。
青葉話說一半，忽然閉口不言。
觀雲臺上，青葉緩緩轉身，看向了白色石階的盡頭。
倪灀輕哼一聲，剛準備開口，卻被餘婆婆一拉衣袖。
青葉立於觀雲臺邊緣，沉默注視着不遠處高冠袍服的女子，面色陰沉似水。
倪灀緩緩踏前一步，月白道袍無風自動，彷彿九天下凡的玄女。
彷彿鐘聲悠揚，穿透白霧傳出很遠。
青衣老者一甩袍袖，“你還是回去吧，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倪灀白衣飄飄，融入水霧，彷彿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
“師侄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要提醒青葉師兄一句，有些事情，並不是做完了就算結束，或許更有可能只是一個開始。”
片刻後，雲霧深處一聲嘆息，“餘師姐你，就不算別人了麼？”
青葉垂下目光，不與她對視。
雲霧深處又是一聲嘆息，“明嵐師弟，你可有其他意見？”
青葉目不轉睛，盯着款款行來的高挑女子，許久都沒有眨上一下眼睛。
對面青葉目光落在棋盤，久久沉默不語。
唰！
一道身影閃過，餘婆婆站在了倪灀身前。
你們非要把她關在玄元殿，想來是要讓我也早些歸天，去找他講一講現在的元一道，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不對，羅掌門那時候還在上京，並沒有和孫洗月見面的機會。”
他沉默許久，直至忽然想到兩個字。
玄感……
莫名便有些涼意，悄無聲息涌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