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魔音
客棧樓梯拐角，三人正在下樓。
年輕男子走在前面，一個人便佔據了中間大部分的空間。
孫小姐和她弟弟跟在後面。
兩人目光須臾不離年輕男子左右。
一個近似於滿溢出來的愛慕。
一個則是崇拜中混合着少許害怕。
衛韜在樓梯口站住，等待着他們先行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不料走在前面的年輕人忽然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問道。
衛韜擡頭，兩人目光在虛空相碰。
落在衛韜耳中，卻陡然間變得層層疊疊，猶如震盪精神的催命音符。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咔嚓！
“氣血四轉以上的武者，還是蒼遠城的口音？”
一個黑衣老者無聲無息跟在後面，聞言回頭看了客棧一眼。
片刻後，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兩人同時朝對方看去，目光在虛空中一觸即分。
趕車的是個敦厚壯實，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子。
彷彿在這個初春的早上，奏起了一曲輕快的樂章。
而且出去便直達進入南城根的偏門，如此算下來節省的時間更多。
黑紅手掌重重向內合攏。
再者，年輕人有些高高在上的態度和語氣，也讓人有些不爽。
衛韜收回目光，快步回到房間。
年輕人沒再多說什麼，直接下樓離開。
“我若不改，又能如何？”衛韜微微皺眉。
因爲對於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言，上來就問名字，讓他感覺有些奇怪。
雖然語速不快，聲音也不大。
一股無名怒火驟然升起。
讓他頭痛欲裂，煩悶欲嘔。
“也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還特地和我們相遇，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暗中指使。”
“如此也算是兵不血刃，就能結束這場無趣的戰鬥。”
“你拒絕了我家公子的好意，所以老夫就過來勸一勸你，最好能改變心意。”
他想要移開視線，卻被莫名吸引了全部精神。
路邊枯黃的野草，也開始恢復綠意。
“也算是送你一場造化。”
“不過就算是傻子，也好過橫屍當場，死在這裡。”
嘭的一聲悶響爆開。
感覺像是在凝視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孫家小姐路過衛韜，冷哼一聲張口欲言。
他現在身體狀況很差，因此只能是寄希望於不惜代價的一次爆發，能夠將黑袍老者擊退，給自己換來逃走的機會。
魔音灌耳，詭笑連連。
忽然，衛韜猛地勒住繮繩。
年輕人拉起女伴的纖手，繼續向着外面走去。
“什麼元一執事，狗屁公子，你們都該死！”
他就在此時一扯繮繩，控制着氣喘吁吁的高頭大馬轉下官道。
衛韜稍稍放緩速度，心中不停思考。
“你不改，老夫會幫你改。”
老者手中悄然多出一隻金鈴。
轟！
他進步踏地，身形暴漲，不管不顧便是並蒂雙蓮向前拍出。
從這裡抄個近路，至少能比官道節省一刻鐘時間。
“老先生停住不動，莫非是在等我？”
年輕人似笑非笑，輕輕捏了捏女伴的小手。
年輕人點點頭，表情愈發森冷，“如果不聽勸，孟叔就審問明白，再發發善心將他打死，免去他還要忍受自身傷病折磨的痛苦。”
叮噹！
“少爺所言極是。”
“還以爲能有多厲害，結果就這？”
孫小姐跟在年輕男子身邊，聽着兩人的交談。
“老奴明白了。”
就在此時，一道尖細笑聲毫無徵兆響起。
低頭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不時有一陣微風拂過，吹動車廂四角金色鈴鐺，齊齊發出叮噹鳴響。
“所以還是要勞煩孟叔追過去，再勸一勸他。順道也打探一下他的底細。”
他面帶微笑，諄諄善誘。
“他看上去年紀並不算大，又練的外道殘法，如此還能修到氣血四轉，更是得到孟叔中人之姿的評價，也是相當難得了。”
“我很想知道，你未開眉心靈竅，在老夫全力施爲的通幽魔音下，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不用，我們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年輕人微微點頭，“伱受了傷，不過底子還算不錯，可以做我的侍從。”
嚴冬過去，春天到來。
很快出了客棧，消失在人羣之中。
衛韜縱馬而行，已經可以看到遠處那座雄偉城池的輪廓。
衛韜同樣收斂笑容，“你走不走，我還要等着上樓。”
孫小姐高高昂起頭，注視着身前的頎長身影，目光溫柔似水，幾乎要將人融化進去。
衛韜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些許歉意笑容，“所以只能拒絕閣下的好意。”
就好像和他說一句話，是在施捨多大的恩情一般。
就像是擠碎了一隻西瓜。
啪！
心絃繃緊到極致，彷彿一根絲線突然斷掉。
金鈴裂開兩半。
很快蔓延出去，給萬物肅殺的大地增添了許多生機。
七竅中齊齊流淌出殷紅的鮮血，面容形如厲鬼，猙獰恐怖。
每一次搖動，都發出清脆的響聲。
衛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不久之後。
比灌耳的魔音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讓他不由得心神搖曳，不能自己。
“楊簡？”
再想起那雙讓自己的恐懼的通紅眼睛，心中忽然就莫名的有些生氣。
看向衛韜的眼神，也多出幾分驚懼和茫然。
“孟叔，那人拒絕的語氣讓我不太爽利，還嚇壞了我的女人，大早上的心情變得糟糕。”
“剛剛那個人看我的眼神好凶，要不是霖郎在，妾身都有些害怕他……”
停頓一下，老者又接着說道，“不過老奴剛纔只是遠遠看了幾眼，也做不得準。”
在其驚恐愕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
老者猛然呆滯。
黑袍老者就在數米外停下腳步。
彷彿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
進入了向南而行的一條小道。
前方道左，一個黑袍老者負手而立。
“我們又不認識，你追我做什麼？”他疑惑問道。
她端坐車轅，閉目養神。
在他的前後左右同時響起。
他晃動金鈴，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更何況我又不是金口玉言的大周皇帝，被人拒絕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看如今天下之形勢，就算是高坐金鑾的皇帝陛下，怕是也不能一言九鼎，號令景從。”
也讓他悚然而驚，面色陡然變化。
縈繞在黑袍老者耳邊。
“此人實力層次大概在氣血四轉左右，倒是稍稍有些看頭。
他很快拎起行禮，牽馬離開了小鎮。
只是天賦資質和和霖少爺比起來，最多隻能算是中人之姿罷了。”
“意志倒是頗爲堅定，可惜你遇到的是老夫。”
一對眸子深處閃爍着詭異的朦朧光芒。
他眼神猙獰，表情扭曲，嘶吼出聲。
年輕人路過一間粥鋪，往裡面瞟了一眼，卻又轉身離開。
不停灼燒着衛韜的心房，甚至比身上的傷痛還要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口鼻間鮮血如同打開的水龍頭，抑制不住嘩嘩流淌下來。
就爲等待他的到來。
“都在逼我！”
但入耳魔音越來越強，已經到了讓他無法忍受的地步。
對上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卻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彷彿有莫大的恐懼將她包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年輕人眉頭皺起，又問了一遍，“我在和你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
但配合着那雙幽光閃爍的眼睛，以及不時響起的清脆鈴聲，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
“青麟別院三個執事，外加一隊道兵失蹤，消息或早或晚，終究是會傳到元一道內門。
年輕人聞言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黑衣老者，笑容已然消失不見。
他張口欲言，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忽然又道，“孟叔，你怎麼看？”
一輛豪華馬車靜靜等在那裡。
轟！
兩隻大過蒲扇的猙獰手掌撕裂空氣，將黑袍老者的頭顱夾在其中。
“不好意思，在下獨來獨往慣了。”
他沒有回答。
黑袍老者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緩緩睜開。
黑袍老者微笑搖頭，“我不是在等你，而是剛剛從鎮子裡追上你。”
“你們，都在逼我。”
在他身邊，孫家小姐撅起嘴巴，表情泫然欲泣。
面帶笑容，表情平和淡然。
衛韜心念轉動，隨口說道，“本人姓楊，單名一個戩字。”
孟叔隨聲附和，剛剛顯露的崢嶸氣勢悄然收斂，又變回了低眉順目的家僕。
“老夫也是爲了你好，畢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次，你硬要拒絕公子，所剩下的便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最好還是乖乖跟我回去，投入到公子麾下……”
她便插話進來道，“霖郎，剛剛那人說話的口音，似乎是蒼遠人氏。”
“只可惜卻是個不長眼睛的蠢貨，問都不問便直接拒絕了我的招攬。”
唯有眉心如血鮮紅，眼睛熠熠生輝。
年輕人眯起眼睛，笑容漸漸消失不見，“你知不知道，自己拒絕的到底是怎樣的莫大機緣？”
衛韜拼命催發氣血，尋找着出手時機。
年輕人緩緩行走在小鎮街巷，看着周圍有些髒污的環境，面上閃過一絲厭惡神色。
叮噹叮噹！
“孫，孫……”
年輕人笑意吟吟，一副絲毫不以爲意的樣子。
鎮外小路。
黑袍老者幽幽嘆息，“你再堅持下去，就只能將自己變成一個呆滯無趣，只會服從的傻子。”
黑衣老者道，“那人拒絕了霖少爺的好意，要不要老奴……”
黑袍老者道，“此人修行外道殘法，想來也沒有教門七宗、武道大派的根底……”
“你害怕什麼，怕他把你擄走做了壓寨夫人，將你這小身段兒拆個零散？”
黑衣老者微微躬身，悄無聲息離開。
老者輕嘆一聲，擡腳緩緩走來。
甚至還引來了銳利扭曲的女子尖笑。
在附近隱藏一段時間，先用剩下的血玉丹養好傷勢，再考慮下一步該如何去走。”
映照出衛韜充滿痛苦扭曲，滿是鮮血的面孔。
衛韜揉捏着炸裂般脹痛眉心，從老者身上翻出幾樣東西，再將無頭屍體分割處理乾淨。
“奇怪的是妾身以前卻是從未聽說過，蒼遠城內外還有這樣的武者。”
雖然我已經將所有屍體處理妥當，但也不能放鬆警惕，就此認爲高枕無憂。”
“一個都不能少，你們都該死！”
骨肉血沫向着四周飛濺，瞬間灑遍了大片地面。
“回去之後，絕對不能大張旗鼓，最好取了東西馬上離開。
“一巴掌就拍扁的東西，誰給你的勇氣跑到我面前找死？”
他搖搖晃晃，朝着不遠處好奇觀望的馬兒走去。
幾步後，卻又忽然停下。
表情陰沉，目光陰冷，轉頭看向小鎮所在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