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咖啡廳最出名的自然是摩卡咖啡。程雙卻點了一份橙汁喝。平日裡工作加班喝咖啡她已經快喝到吐了,此時正好換個口味。
小可輕啜了一口摩卡咖啡,“差兩分鐘十二點。咱們還算準時吧!”
戰強也沒有遲到,他進了咖啡廳便直奔程吳二人,“二位,昨晚睡得不錯?”
小可訕笑着,“沾戰強哥您的光,兄弟我昨晚性福得不得了。”
戰強衝他笑笑,轉而對程雙說:“咱們去雅間坐坐!”
隔着雅間的落地大玻璃,坐在五米以外的小可看到程雙和戰強相對坐下,戰強說了幾句話,程雙便挽起袖子,露出雙臂的上臂。小可看得古怪,不知戰強在搞什麼名堂。過了一會兒又見戰強撥了個電話,說了不到兩分鐘他便掛斷電話,又和程雙簡短交談後便離開了雅間。臨走時戰強還不忘衝小可點了點頭。
程雙才坐回小可對面,他便問:“戰強怎麼說?”
“這是警方機秘,不能說。”
“看你那一臉得意就知道案子有進展了。”他摸了摸光頭,“真不好意思,這次任務沒幫到你的忙,昨晚還讓你那麼爲難……”
想到在小可家住的一晚,程雙臉上有點熱,她模棱兩可的說:“昨天還多虧了你幫我掩飾,這才獲得了戰強的信任。任務進行的很順利,戰強已經和我約好了交貨時間和地點。”
“那恭喜你。”小可好奇心起,“這個戰強在搞什麼名堂,幹嘛要看你的胳膊?難道他有特殊嗜好,喜歡檢查女孩兒手臂上有沒有守宮砂?”
程雙橫了他一眼,“你想象力這麼過剩,很耗腦力的。難怪你會是個光頭。”
“用腦過度就需要增大與空氣的接觸面積啊,有助於加快散熱。”小可臉上帶着壞笑,“我可沒碰你啊,你的守宮砂在不在可跟我沒關。我跟你說,以你現在的身份,胳膊上一旦有那玩意兒,一準兒被戰強看出馬腳。來,給我瞧瞧。”說着便去捋程雙的袖子。
程雙拍開他的手:“別胡扯,戰強是想確認我是不是個“癮君子”。”
“你是女的,應該叫“癮女子”纔對。”
“隨你怎麼說。”程雙繼續講:“起初他只讓我露出雙臂,後來他問起我爲什麼手臂上沒有針孔,我才明白他還是在懷疑我。”
“那你怎麼騙過他的,你不會是跟他說你的針孔在身上什麼隱秘的地方,叫他來向我覈實吧?他也沒問我……”
“你這人!明明是個好人,可就是嘴賤。”程雙秀眉微蹙,“我跟他說我是給男朋友買的,他纔信了。”
小可被程雙總結了兩個字——嘴賤。他細想想:自己還真對得起這兩個字。說話向來顛三倒四,胡謅一氣。表述事情總會用惹對方生氣的方式。程雙旁觀者清,幫他指出了這個缺點。可是雖然明知她說中了要害,也並沒有惡意,他心裡還是會有些堵得慌。
見到小可臉色變得有點難看,程雙努着嘴問:“怎麼,生氣啦?我拿你當朋友,纔不怕得罪你而說了真話。”她說過之後便靜靜的看着小可,等着他發飆、或是消氣。
小可卻像是沒聽到她這句略帶歉然的解釋一樣,繼續說起案子:“你這個慌撒的很有水平。那些酒水公關自己每天曲意逢迎着一羣男人,可是她們中卻有不少人心理扭曲的養着個小白臉。戰強聽說你給男朋友買貨一定見怪不怪的就信了。”
“我這就向樑隊彙報。”她輕咬着嘴脣,似乎內心掙扎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問小可,“剛纔的話,你不會怪我吧?”
“這是在向我道歉?”
“我從不道歉。能原諒我的人,用不着我認錯也還是會原諒我;跟我計較對錯的人,我道不道歉他都會執着於我錯了這個判斷上。”
“說的很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小可兩手一攤,“你都說了拿我當朋友。朋友的逆耳忠言,聽起來容易讓人中耳發炎。”
看到小可又“嘴賤”起來,程雙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我去雅間打電話給樑隊。”
“這麼保密?”小可心想:警察當久了一定會有點強迫症的。他看着落地玻璃對面程雙打電話的姿勢,心頭卻有一個朦朧的念頭瞬間閃過,可是短時間內又找不到這個奇怪念頭的根源。
“走吧,我送你去歌廳。然後我得回局裡,後面的事還有得忙呢。”她已經得到樑隊的消息,樑隊即將立即佈署抓捕行動,通知幾個相關部門協助,隨時出警。下午等着她的將是一場大行動。
“等等,剛剛看你打電話時,我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頭。又沒搞清問題出在哪兒。”
“我打電話會有什麼問題?”程雙對小可的反常也上了心,“是和戰強有關嗎?”
“應該是的。”
程雙繼續爲他理清思路:“你說看到我打電話才發現有問題的。剛剛我和戰強都打過電話。我和他的動作有什麼不同呢?”
小可的頭腦飛快的轉着,反覆回放起幾分鐘前的點點滴滴。
“我和戰強打電話時都坐在右手邊的位置,都是用右手握着手機……”
小可猛的打斷程雙,“對,是手機!把你手機給我。”
程雙帶着疑惑,卻毫不猶豫的取出包裡的手機,可是小可並沒接,“不用看了。你的手機帶距離感應功能,你在雅間時我就看到了。”
程雙這纔多看了手機一眼,距離感應器就位於聽筒的旁邊,不仔細看都未必能注意到它的存在。她不解的問小可:“難到戰強的手機沒有距離感應器?”
“沒錯。”小可說:“不帶距離感應器的手機,撥通電話後屏幕應該是常亮的。可是戰強說了幾句話後,他手機的屏幕竟然暗了,過了幾秒又變成了黑屏。”
程雙完全聽懂了小可的意思,就着他的思路補充着說:“他的手機一定是在數秒鐘沒有操作指令後黑屏的,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撥出電話去?”想到這裡她愣了一小會兒,自言自語起來:“他那個找人提貨的電話如果是假的。那麼下午的交易又是他在試探我?我們去抓他時他身上一定沒有毒品的。”
“你不會看錯吧?”想到這裡程雙又問了小可一句。但是她馬上又將這疑問句變成了設問句,“你不會看錯的!”
於是她快步衝進雅間和樑隊彙報了小可的這一發現。兩分鐘後程雙纔回到小可身邊,她這個平日裡溫吞沉着的人此時腦門也冒了汗。小可想問她怎麼了,又明知這是警方的機密,不該難爲她纔是。
“戰強和我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地點還是在這裡。我們隊裡和幾個相關部門的同志都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正準備出發。”程雙深吸一口氣,說:“而把下午的會面當作是戰強的一次試探、還是真正的交易,這將影響到整個任務接下來的執行方案,而這兩套方案的結果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判斷錯誤,所有後果都要由我來承擔。”
小可遞給程雙一張紙巾,“擦擦頭上的汗。你是個從不說道歉的人,任何事情決定了都會義無反顧的做下去。所以,和平常一樣,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挑戰都要做那個處亂不驚的你,別患得患失的好不?”
他微微一笑,“老實說,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從容、果敢,如果你遲疑了、退縮了,那也就不是你了。”
程雙凝望着小可,一雙大眼睛明亮而清澈。小可就像一個她熟識又信任的老友給她加油打氣一般,讓那個稚嫩外表下堅強的她又回覆了原本的自己,她的自信心漸漸回覆到滿格。
“是啊,和平常的我一樣,有什麼好遲疑的?我剛剛打電話時就已經向樑隊申請了取消這次抓捕行動。由我繼續完成和戰強接頭的任務。只是沒想到我沒費什麼力氣就說服了樑隊。他對你的視力似乎也很有信心。”
“你一定行的!”小可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如果這次任務失敗,脫了這身警服你就跟我混吧,我養你。”
“你養我?”程雙似乎聽出了什麼深意,“你什麼意思?”
“歡歡嘛,多像一隻狗的名字?我養了。”
“嘴賤!”
小可沒有被警方邀請參與和戰強的下一次碰面。他早早的去了歌廳。下午員工點名時他也沒心情理會同事們對他前夜“開房門”事件的嘲弄。甚至這一晚是怎麼過的,他都恍惚得記不清楚。回到家裡他倒頭就趟在牀上,這裡還殘留着程雙身上的馨香。那氣息清新淡雅。並不如何媚惑,卻回味深長。
他抱着被子,也不知是睡是醒。對自己視力的懷疑總是在影響着他的潛意識,感觀超常雖然是他多年來的負擔,但他也一直以這種異常能力爲傲。而此刻,他的“千里眼”帶給他的判斷,正主宰着一個女警察的生死。此時他的異能影響的,已經不僅止於他一個人的安危了。
他擔心自己一時看走了眼而害了程雙,不知程雙會不會把一場真正的交易當作又一次的試探。而在沒有警方後援的情況下,她又將怎樣獨自面對一個未曾浮出水面的販毒集團?
他不敢想下去,一個個他承受不起的結局卻又紛至沓來,各種念頭令他招架不住。一陣陣的冷汗浸溼了被子,他幾近虛脫。多年來他從沒這麼擔心、焦慮、煩躁過。而此時,所有的負面情緒卻都惡狠狠的撲來啃噬着他。小可想大哭一場,用淚水來排遣心中的鬱結,可是他身上已經沒有多餘的水分凝結成哪怕是小小的一滴眼淚了。
清晨五點一刻,小可突然接到了程雙發來的一則短消息,他顫抖着雙手,緊張而又焦急的打開了信息:“我們是對的,這又是一次試探。戰強已於午夜的正式交易中被抓獲。我累了想歇歇,不用擔心。”
“哈!”小可看了信息後發出一聲極短暫卻又極痛快的笑。他懸了一夜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程雙,你這姑娘還真叫人費心。我爲你擔心了這麼久,你得補償我,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