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嬌的生日派對是在天黑後正式開始的。開party並不需要太多人,只要情緒和氣氛足夠,甚至兩個人也一樣能很盡興,何況他們有四個人。不過這天晚上小可完全不在狀態,一旦他這個平時最能調動氣氛的活寶安靜了下來,其他人自然也都沒了什麼瘋勁。
張湛和程雙準備的氣球和綵帶佈置得滿客廳都是。當程雙以一句“嬌嬌生日快樂!”開場以後,張湛很湊場合的拉響了一支禮儀拉炮,“嘣”的一聲歡快的響動中夾帶着數百片從空中飄落下來的小彩紙。
楊嬌原本被逗得嘻嘻直笑,卻見小可被那拉炮驚得一個機靈,顯些自座位上跳起來。張湛給楊嬌的“驚喜”變成了小可莫名其妙的“驚嚇”。他的右手無法使力,這拉炮還是像咬開手榴彈一樣藉助了牙齒的力量,費了好大勁才營造出來的氣氛被小可這麼一驚一乍的沖淡了原本的喜慶。
唱過生日歌就得分蛋糕。那塊蛋糕上插着兩支數字蠟燭,一個2、一個3。楊嬌對程雙這種簡約化生活理念總是充滿了各種報怨。反正今天她的生日她最大,竟指摘起程雙在挑蛋糕時沒買那種一支代表一歲的蠟燭,因而浪費了她展現充沛肺活量的機會。
程雙笑嘻嘻的說:“等你老了肺活量水平下降以後我再給你的生日蛋糕上插八十支蠟燭。”
楊嬌很樂意的接受了閨蜜這種另類的長壽祝福。她開心的輕輕吹熄了它們,之後就開啓了分蛋糕的流程。
小可還沒開吃卻聞了聞周邊的空氣,問大夥兒:“怎麼有一股麻辣燙的味道?”
“神經病!你聽說過有麻辣燙味兒的蛋糕嗎?”張湛有些不高興了。
楊嬌目光閃爍的回答:“姐姐臨回來之前做了個新發型,”她撫弄着發尖處的小煙花燙說:“有個理髮師傅下午吃麻辣燙來着。”
張湛問:“隔几几個小時,又不是你吃的,味道會有這麼重?”
“你不知道他長了一隻狗鼻子嗎?”程雙見楊嬌神見有異,扯着她的發尖問:“如實招來,當真是那剪頭髮的師傅吃的麻辣燙?”
“好吧,中午我自己吃的。”楊嬌拍開程雙的手說:“所以我才奇怪,這都過於多久了?姐姐我下午去做了spa,又換過新衣服,應該沒有味道了呀,是小可的狗鼻子發揮失常了吧?”
“他的加強版“感官超常症”怎麼能說是發揮失常呢?”程雙問。
“超常加上超常就是失常啊。負負得正。”
“也許吧!”小可愁眉苦臉的回答楊嬌說:“我還知道你早上吃的是樓下粥鋪的快餐。”
三人同時問:“這你也知道?”他們三個早飯一塊兒吃的從樓下買來的八寶粥,只不過早飯不但隔的時間更久,而且那粥頗爲清淡,不會有異味的,他鼻子再靈也不可能聞得出來。
小可用下巴指着門口的垃圾桶,“喏!那不是有一張那粥鋪的卡片嗎?”他知道這會兒精神狀態很不好,不但自己情緒不穩定,也連帶着影響了朋友們開派對的心情。由其是張湛,他對這一天的期待就不必多說了。
小可吃完蛋糕就鑽回了自己屋子,連歪歪都被他清了出來。讓朋友大跌眼鏡的是,他這個剛剛還能看清數米外垃圾筒裡那小卡片的千里眼,竟然轉瞬間變成了一萬度近視似的,進屋之時他竟撞到了門上。
“這小子是想問題想出魔怔了。”張湛搖了搖頭,自桌子底下取出一箱酒精飲料來……
當晚程雙看了一會兒書很早就睡下了,張湛見小可被那分離出的音頻攪得坐立不安,就想把臥室還給他睡。小可照顧到張湛的手,反而把他和歪歪一起關進自己的房間。他則躺回沙發上,戴起耳機繼續反覆的聽那男聲吟誦的怪詞,越聽越感到迷離反反側,於是就在客廳裡一圈圈的溜起彎來。
到了晚上十一點時,楊嬌夾了一個小包裹去了趟衛生間。她在經過客廳時看了小可一眼,只覺得他跟之前不太一樣:他眼神喚散、精神很不集中、始終皺起眉頭像是很痛苦似的。她心想:正如雙雙說的,灌他喝高了再去試探他的定力會換得一個很沒有說服力的結果,而且這小子今天並沒喝酒。
楊嬌卻因爲太開心而喝了三廳喜力和數杯酒精飲料。她酒量並不淺,那點啤酒還不算什麼,硬飲料喝多了酒勁上衝之後她熏熏然竟有些微醉。因此並沒細想以小可此時的狀態她是否該換個日子色-誘他。
“小可!”楊嬌換上了一襲輕紗緩緩走出衛生間。這是一件低胸高下沿的淡粉色半透裝。是她上午跑了一趟“成人之秀”專程買來的,連同她裡面穿着的性-感內-衣是配套的組合。她在衛生間門口擺了半分多鐘pose也沒見小可理會,只得輕聲喚了他一句。
小可擡起頭衝她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卻絲毫沒驚訝於她的穿着而後低下了頭去。楊嬌心說你這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光頭平日裡總是用長得難看來損我,不過都是爲了惹怒我而說的話而已,今天我用大色-誘術來試探你,你卻毫不動心,難道本姑娘在你眼裡當真沒有幾分姿色嗎?
小可毫無反應的反應反而令楊嬌有點無趣。她原本打算把小可引到衛生間的,這身裝束若是被程雙或張湛見到會尷尬死的。她見小可只專心聽着耳機裡的音樂而沒理她,又羞又惱之下狠狠推開衛生間的門打算再變回正常的她。
那推門的聲音並不算多大,但小可隔着耳機卻被這響聲嚇了一跳。他再次擡起頭,像在找尋什麼似的尋着她的方向稍有偏差的奔衛生間走了過來。
楊嬌心說:“不識嬌嬌之美者,無目也。怎麼着?你小子原來是跟我裝正經呢,這不是也扛不住了,被我的美豔吸引來了吧?雙雙啊,你看上的這是個什麼人哪!一點定力都沒有,以後一準是個拈花惹草、隨便推倒的花心大蘿蔔。”
小可跟進衛生間門口時像瞎了似的伸出雙手向前摸索着,楊嬌一把將他拉進衛生間,扯下了小可戴着的耳機,又反手帶上了門。
小可的鼻子動了動,低聲問了一句:“麻辣燙味!你是楊嬌?”然後又伸出手來,像在找尋她似的。
楊嬌擡眼去看衛生間的燈,室內的光線充足得很哪!她又見小可的眼睛時而睜大、時而眯起,瞳孔也忽張忽縮的,也不知他是感光出了問題,還是難以正常對焦。她心說這小子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姑娘我可別色-誘不成,再被他霸王硬上弓強迫了。
楊嬌有點怕了,出於自保她拉住小可的右臂,想要把他推出門生間去。小可的手臂和她搭上以後卻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搭救他的繩索一樣,緊緊的反抓住楊嬌的細胳膊,之後竟然放肆起來,像盲人摸象似的在她身上摸索起來,而且毫無顧忌的並沒放過她凹凸有致的曲線。
楊嬌從來沒被男性這麼輕薄過,原本在籌劃那色-誘小可的行動之時什麼樣的情況都有心理準備的,真到實施之時她竟然傻傻的站住了。小可渾身顫抖着捉住她的肩和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看起來很激動似的。
楊嬌整個人雖然傻站在那,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問自己:這小子不是在跟我裝蒜呢吧?朋友們都知道他有一種感官超常的怪病,只是沒聽誰說過他這病會間歇性加重的。搞不好他的視覺超常是完全可以自控的呢。他不會是想吃我的豆腐,過後再推託到他那病症上,這才控制着瞳孔和行動跟我裝盲人呢吧?我得趕快甩開他。
她雖存着這樣的念頭,心頭卻是一熱,本想將小可推開的雙手竟然不自覺的在小可背後互相圈住,也環抱住了小可。
兩人甫當接觸上,楊嬌才感覺到小可此時不像是在佔她的便宜,她也說不出自己在他的心跳節奏中體會到了對方的一種什麼情緒。那情緒更像是孤獨,而且他似乎很畏懼那種孤獨感。他抱住她時的那種狀態就像是在大海上獨自漂泊了數天的人突然見到了同伴時的激動一樣。
小可已經將楊嬌抱得更緊,他的嘴脣無意間劃過楊嬌的耳盼,癢得她一個機靈。她腦子裡頓時清明起來,意亂情迷中那奇異的感覺終於消退了些許,這纔想起自己只是想試探他來着。
楊嬌鬆開環抱着小可的雙手,想要盡力推開他,只是她這個平日裡氣勢凌人的女漢子此時卻像沒了力氣似的,竟然沒能推開。她板起臉來想要給小可一個嚴正的警告,她“喂!”了一聲,聲音有點高,也有些突然。這聲警告之後她義正辭嚴的話還沒說出一個字呢,哪想到小可的反應卻出奇的強。他猛的放開楊嬌後退了一步,那原本茫然無助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痛苦似的,只見他用雙手捂住耳朵,發了瘋似的用頭亂撞牆面和門板。
楊嬌被他的舉動嚇壞了,她看出小可是真的頭疼,而並不是嚐了點甜頭就抵賴裝象。而他那疼痛卻又不是因爲撞了牆才引發的。
楊嬌的力氣向來不小。她當機立斷,一把揪住小可的衣領將他提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就把他的腦袋塞在冷水之下衝了起來。
小可起初還胡亂掙扎了幾下,楊嬌也顧不上許多,使了些小暴力強行按住他。小可的瘋勁在冷水澆激之下漸漸消退了些,他的抵抗越來越弱,後來竟主動扶住水池邊沿,又向自己臉上潑了些涼水,好不容易纔冷靜了下來。
楊嬌看得清楚:他的瞳孔已不再像之前那樣毫無規律的收縮放大,而是回覆到了正常人的狀態。她噓了一口大氣,和小可這一番較力已經累得她站都站不穩,她將雙手撐在膝蓋上,努力的調勻呼吸。
小可的“感官超常症”突然加重了。
當他開始細聽那男聲吟誦以後,起初並沒感到有什麼異樣,只是對別的事都沒了興趣,越聽下去越是欲罷不能。而他越是用心去聽也就越覺得整個人都被抽離出現實一樣亦真亦幻。
生日派對之時他已經感覺到各個感覺器官都比平時靈敏了很多。到大夥都回屋休息而他獨自再去聽那段音頻時,那聲音已經與他的思維引起了足夠強大的共鳴,因而誘發了他的視、聽等所有感覺器官的過度興奮和極度不穩定。他心中煩亂,潛意識裡雖然想到應該早些摘了耳機別再去聽那男聲,卻始終沒能果斷的做這件事。
楊嬌自衛生間換了一身色-誘術專用裝再出來之時,小可起初只是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在他辨認不出方向和距離的位置走動,那時他聽到了一個音量極高的女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擡頭卻沒看清那人的所在。之後那衛生間門被推動的聲音在他耳中竟變成了一團轟響,因而幫他辨明瞭那女人所在的方位。於是他摸索着跟了過去,之後又聞到了一股麻辣燙的味道,這才辨認出對方是楊嬌。
這期間他的視力也極其不穩定。時而會放大到數倍到能看清她的毛孔,一會兒又忽然拉遠焦距看哪裡都模糊不清。而且能夠感知到的光線也時而亮得刺眼,時而又是一團漆黑彷彿又置身於素城老窯口那石洞當中一般。
朋友們都認爲小可的膽量很大,屬於那種大心臟級別的人。但是在遇到那雲遊郎中之前的孩撞時期,他每天都生活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在反覆聽這段男聲的幾個小時裡,隨着他病情呈數量級的加重,彷彿間又感受到了兒時的驚懼,那恐懼感在數年來的壓抑之下突然迸發而出,使他的心理防線幾近崩潰。
直到他碰觸到了楊嬌的手臂才找到了救星。他生怕楊嬌的離開會使他再度陷入那孤獨無助之中,因而抱住她以後竟不敢再鬆開手去。
哪裡想到楊嬌那聲音並不算大的一聲“喂”竟在他腦中瞬間被無限放大,他竟被震得頭痛欲裂,原本積蓄在腦子裡的混亂瞬間爆發出來。
小可直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他還記得自己於瘋狂中曾狠狠的撞了幾下牆,若不是被楊嬌扯着衣領拉去衝了半身涼水澡。這會兒恐怕已經撞破了頭。他甩了甩溼溼的腦袋,半截衣衫被涼水浸透之後穿着極不舒服,只是若沒有這外界的極度刺激他就不會回覆正常。
想明白這些細節以後,小可凝望着楊嬌,那目光中滿滿的全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