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聽了老把頭讓他們捎給顧大夫的怪話,正在思索着其間隱含的意義,葉嬰落卻搶先問:“可是你和顧阿姨又爲什麼分開的呢?”她到了這種危急時刻竟然還改不了女人八卦的本性。
老把頭坐了下來,長嘆一聲:“之前我是騙你們的,其實在92年那次任務之前我和她根本不認識。只不過你們說她是我的舊戀,而且還想見我,我才隨口胡說的。
那次任務後我本因爲失去兩個兄弟想要退出。但高橋很真誠的邀請我留下。我便正式加入了團隊。之後就和秋妍慢慢好上了。直到兩年後,一次事故讓團隊解散了,那次事故和我的疏忽有關。其實我是故意在工作中出現紕漏,我明知秋妍她要做些對團隊不利的事,卻又在負責安保的重要位置上給她開了綠燈。後來……哎,不說這些了。那事之後高橋逃走了,荀教授也跑了,我便回到了這裡守護這基地裡的兩個兄弟。”
“還有,我那隻狗,你們別讓它孤單單的,它在山裡長大的,自己就能覓東西吃,很好養活,不會給你們找麻煩。它膽子特小,有次我殺了一隻鵝,它偏要湊上去聞那血腥味兒,那鵝一時沒死透站了起來,嚇得這貨跑出二里地去。後來我把鵝下水丟給它吃,它竟然沒敢碰……”老把頭說着嘴角竟露出溫馨的笑。
三人都半天沒說話,不想打攪他回憶和那條笨模笨樣的狗之間的點滴。這時配電室的門卻咚的一聲響。
老把頭眼睛頓時張得很大,威風凜凜的站了起來:“現在馬上實施計劃,那些花樹攻破大白鼠的陣線了。”
他們都清楚:就算花樹殺光了大白鼠也沒什麼要緊的,怕的是它們搶奪去那隻肝臟餵給食肉花。那BOSS變成無限血還不反了天了?
老把頭取下二肥的手錶交給張湛,“現在,你們就是我的戰友了。兄弟,拼了!”他又自懷裡取出手槍,“小姑娘,拿着防身吧。”
小可背上裝滿了柴油和浸過油那些衣物的登山包,踩着張湛的肩便爬上通道,張湛將他推了進去,最後還在他的腿上拍了一拍。
老把頭叫住小可,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喂,小孟,接着!”便將那把砍刀拋給小可。小可並沒介意老把頭把他叫作死去的戰友,他伸手接住,並晃了晃那砍刀,回了一句:“走了,老大!”
葉嬰落想和小可說些鼓舞士氣的話,但想到他此去生還的機會實屬渺茫,不管說什麼內容都將成爲絕別之詞,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開始倒數十分鐘!”老把頭臉色肅然的看了看錶,在配電箱和兩根鐵管之間的地面上盤腿坐了下去,又掏出了他的菸袋鍋。
張湛緊了緊二肥的手錶,取過老把頭的散彈槍,又將那鐵柵欄交給葉嬰落,他們又跟老把頭道別,老把頭用火柴點燃菸袋,竟沒理會他們。於是他倆互相注視着點了點頭,張湛便打開了配電室的門,當先衝了出去……
小可一路快速爬行,很快通過了那條通道。到了B實驗室屋頂的通道口,他大致看了一眼,此時室中正有一隻花樹在向那巨型食肉花底部的洞口裡填充大白鼠的肉。小可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他將那滿是柴油的登山包扔在地上,衝那花樹打了個忽哨,那花樹竟沒理會小可。
他這纔想到這些花樹若是保留着大部分的植物特性,感知食物應該是通過鑑別震盪波的。而聲波在空氣中的震動遠沒有在實質地面上反饋的強,於是他用手裡的砍刀猛敲了幾下牆壁,那花樹果然緩緩的轉過了頭來,它愣愣的盯着小可看了兩秒,竟張開了花骨朵,露出兩排尖利的白牙來。
“看刀!”小可身隨刀落,借下墜之勢便向那花樹砍出一刀。哪想到這有了動物習性的植物反應竟比前一天靈敏了,它向左一彈,跳了開去,竟然躲過了這一刀。
小可落地時蹲下身去,又向前滾翻一週以減弱下墜之勢,起身就橫着劃出一刀,那花樹此時也剛巧再度撲了上來,竟被鋒利的刀身一切爲二,
它的花頭就落在小可腳邊不遠,小可衝那花頭罵道:“砍你你就受着,還敢躲?”之後一腳踢出,將它甩飛出去。
這時他忽然想到:怎麼在這危急關頭自己的膽量忽然就變大了?大概是藉助了老把頭這把砍刀的神威吧?人就是這樣,越自信,也就越能夠發揮出潛能。這時信心滿滿的小可提過登山包,又撿回自己前日裡被葉嬰落割斷帶子的揹包,從裡面翻出水和食物丟在一邊,這揹包也是可燃物,可以助漲火勢。
實驗室門的門閂已經損壞了。他關上門,用桌子頂住了它,這樣在有花樹想要進來時,也能夠延緩它們進門的時間並給小可預警。他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門外,畢竟花樹們都在大廳裡和大白鼠交戰,大規模的花樹衝擊實驗室的情況並不太容易再度發生。
他又自那小孟的屍體左腕摘下他的手錶戴在自己手上,這時彷彿感受到一顆曾經歷過戰火的孤獨靈魂正依附在他的身上,準備向這困死了他二十多年的基地宣泄怨恨。小可就像感受到了那分怨念一般,這其實正是一天以來壓抑在他心頭的一口惡氣,他只有滅了這食肉花,方能出了這口惡氣。
他取出手雷,對準食肉花“嘴”的深處扔了進去,又將自己的揹包塞進張湛的登山包裡,只留下那瓶柴油在外,拉上登山包的拉鎖便將它硬塞進正在收縮的洞裡,只是沒想到那登山包還沒完全塞進洞裡,他竟感到受到什麼力量的阻滯一樣,只得停了手,卻見那登山包竟然被洞口吐了出來。
小可心說“怎麼着,這貨怎麼時隔六十年又得了厭食症嗎?”他並不氣餒,又將登山包重新填裝進洞口,像炮兵填彈一樣使力一推,卻又感覺到受到了強力的反推,那登山包又被洞口收縮的力量擠了出來。
一人一花就這麼較上了勁,相互推着反覆做起了活塞運動。如此往復數次,最後小可先痿了,累得坐在地上,那洞口還是將登山包推了出來,跟着一併出來的還有那枚手雷,以及一灘白而粘稠的液體,足有數升之多,並且沾得滿洞口和附近的地面上都是。看得小可一陣噁心。
小可正奇怪着這食肉花爲什麼抽了,那洞口突然在猛的一陣張開和收縮之後,又是一股較清澈的液體流出,接着一團黑色物體竟被它生了出來。
“原來是要產仔了,產道搶佔了食道,難怪它這會兒沒胃口,你說你這馬上就要衝破山體而出的當口,還浪費營養生什麼小花樹呢?”
自然自語一番小可才發現有點不對,這東西不該形容爲小花樹,因爲它已經有一個成年人大小。它衝破那層包裹在體外的膜,小可看到的竟然是一隻與基地中其它那些花樹完全不同的個體,這個生命體已經既不像花,又不像樹,更像是老鼠、人體和花樹的結合體。
“又特麼異化出新物種了?這是什麼東西?”小可心想這食肉花可真是超強兼容,而且能夠將零碎的基因任意組合拼接,竟然融合了多年來攝入體內那些食物的不同特性,最終生產出這麼個怪東西來。
這似花似鼠的怪獸,這個3.0版本的幼花基因和行止已經更接近於動物了,稱之爲怪獸也不爲過。它視力並不怎麼好,繼承了小白鼠們的特質;但小可卻明顯看到它的鼻子抽動了一下,像是嗅到了生肉的氣息一般興奮起來,它張開滿是粘液的嘴來,將頭轉向了小可的方向。
小可知道這怪物是不會和他和平相處的,更不會安穩的坐在一邊看他點燃自己的母體。於是一場人鼠大戰就突然展開了。小可率先出刀,他連砍了那花鼠獸幾刀。當然只能用砍的,如果採用的是捅的姿勢,很可能在一刀捅進去的同時距離那傢伙太近,反而會被它的大嘴和兩隻上肢抓傷。它的上肢盡頭處長着兩朵花骨朵,這時都已經張開來,共分作九瓣,每一瓣上都長着三排牙齒。
這傢伙並不太在乎物理攻擊,它體表的皮膚滑膩而柔軟,刀身砍過去時刀鋒竟然會陷進肉裡,就像砍在一灘極爲粘稠的泥裡一樣。連拔出刀來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小可因此幾度險些被那花鼠獸的爪子上的花頭抓到。
他只得轉攻爲守,倚仗着靈活的腳步左躲右閃,心裡還在猜想這東西是什麼材料製成的。若是用它做硅膠,那手感一定是極好的。這花鼠獸攻擊人的方式已經不僅止於那分成多瓣的爪子,還有它的那張大嘴。它的咬合肌並沒有大嘴鼠的強壯,但細長型的嘴邊長滿了倒刺類的尖牙,想必被它咬到之後,雖不致於像被大嘴鼠那樣咬斷肢體,卻會被撕扯下一整條肉來。
交戰中,小可注意到花鼠獸能夠人立的雙腿(下肢)還有些搖擺,新生兒走路總要摔幾跤的,這隻怪獸追着小可滿室跑,竟被小孟的屍體絆了一跤。它的上肢是用來咬人的,輔助平衡和支撐身體方面竟全無作用。摔倒時還撞掉了幾顆牙齒。它沒有真正鼠類的大尾巴作平衡物,爬起身來很有些困難。
小可咧嘴一笑,揮了揮砍刀躍躍欲試的想衝上去再和它比劃一回合,轉間間看到角落裡倒着一隻花樹。它的花頭閉合着,其中還銜着那枚被紮在洞壁的弩箭,但它已經死了,花朵片片凌亂,被粘液灼傷處現出幾個大洞來,甚至能夠看到內裡的牙齒。
小可心想這小弟也夠忠心,或許應該叫孩子,而不是小弟,那麼忠心也該換成孝順才更合理。這孝順的花樹爲了取出母體內的弩箭不惜親身鑽入洞中,結果在取出了弩箭之後竟死於母體洞中分泌出的酸性物質。
經這這死去的花樹提醒,小可計上心來,這似花似鼠的怪胎雖然兇惡,但離開母體後沒了那層膜保護,巨型食肉花那洞口中分泌的酸卻足以致它死命,再不濟也會灼傷它的。
那花鼠獸掙扎着爬了起來,大概是被摔了一跤惹怒了它,這時它張開大嘴,現出了兇惡殘暴的一面。這種生物適應能力很強,初次嘗試直立行走竟然在幾十步之後就稍稍掌握了平衡法門。小可盡力用砍刀阻擋着它的進攻,心說再撐一會兒,這傢伙越站越穩,過會兒還不得給我來個無影腳、後旋踢什麼的?
“等等,後旋踢?”小可又想起了程雙傳授給他的武技,於是他看準洞口附近那灘腐蝕物的位置,三步並兩步的衝向巨型花樹的側壁。那花鼠獸也如影隨形的跟上了小可。他左腳蹬上花樹側壁,將身體拔高,將腰勁和反作用力合爲一處,猛向後方甩出右腿。那花鼠獸正緊跟在他身後一米多遠猛撲過來。被他後腳跟猛然抽在頭上。那花鼠獸沒尾巴終究難以控制身體,竟被他一腳踢飛出去,重重的落在洞口邊上。
花鼠獸摔倒後起初還沒感覺怎樣,待那強酸透過皮膚外的角質浸入肉裡,它才疼痛的怪叫起來,還掙扎着拼命想要爬起來。可是越掙扎,身上沾到的腐蝕液也就越多,它連連發出刺耳的“吱吱”聲,那聲音猶如惡魔在向世間的生靈挑釁一般懾人心魄。小可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畢竟時間緊迫,他還有比對付這隻花鼠獸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可脫下小孟屍體上的衣服,用它的屍身推開那隻還在掙扎嚎叫的花鼠獸。這才用那件衣服裹住手雷重新丟進洞裡,那洞口沒再次將手雷吐出來,小可心裡一樂,又將張湛那登山包再次推進洞中。這次那洞口也痛快的笑納了登山包而沒再次將它反推出來。
小可相信這東西一定是產後虛弱正需要大補,雖然已經餵了它一包含大量柴油的衣服,它此刻說不定還正在用花語大叫着“再來一包”呢。
他又打開那瓶柴油,向洞口附近倒了些許,並沒擰緊瓶身,又像投垃圾一樣將大半瓶柴油丟進了這個噁心的垃圾箱。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六分鐘。於是小可取出防風打火機,雙眼盯着它的噴火口,隨着他拇指一動,打火機上燃起了一團明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