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將抓捕小高橋的計劃上報之後很快得到了上峰的大力支持,她決定趕在第二天拂曉對棱井生物集團在界湖城的臨時集結點發起進攻。賈大媽想要留女兒在家過夜,但是李莉卻已急着要趕回指揮部去;小可和程雙相攜去遛彎之後一直沒再回來,李莉便電話通知了程雙,令其準備停當之後在指定時間內趕往她發過去的地址處和其他同事集合。
小可和程雙相伴在街頭閒逛,直到晚間出外鍛鍊的人都散了場,他們仍然漫無目的、各懷心事。
程雙此時的精神狀態令他特別擔心,她掛斷電話之後只淡淡的說了句“零晨三點要出發執行任務”,小可當然能想到她是去執行什麼任務、而這任務又意味着何樣的兇險。
程雙見過秦嶺之後得知了傷害父親的仇人是誰;她又從小可處瞭解到和當年“元嬰計劃”有關的小高橋等人更多的細節。如果程雙揹着這樣的心理負擔去和棱井生物集團交鋒,她難免會因爲報仇心切而在這次行動中過於莽壯。
小可害怕她會落得和程爸一樣的結局、甚至會付出生命。他不斷的試圖勸程雙儘快冷靜下來;但是他並不擅長以言、行服人,他因爲好奇心的驅使而將自己搞得焦頭爛額的例子就已數不勝數,而程雙看待小高橋、顧秋妍等人的態度卻要比“好奇”深刻得多,他的話完全沒有令程雙引以爲戒的說服力。
替父報仇是她多年來的夙願,而小高橋正是造成成程爸癱瘓的罪魁之一,她怎麼可能輕易冷靜下來?眼見已經是半夜十點鐘了,小可帶她去了昨夜他睡過的那間賓館、又住進昨晚那間豪華套房,程雙神色鬱郁、少言寡語,她對此非但完全沒提出一句異議、甚至連一絲反感和抵抗的情緒都沒顯露出來;然而小可也並沒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丁點的驚慌與期待。
兩人上樓之後那名工作人員又低聲提醒她身邊的收銀員:“這不是昨天開保時捷來的那個“泥猴”嗎?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他今晚又換了一個!”
“他品位還蠻高的!”收銀員回答說。
“品位高的人多了去呢!”前者語重心長的說:“不過看上眼的妞兒想要撈到手的話就得拿出點讓其他覬覦者望而卻步的硬實力來,這“泥猴”沒有金剛鑽能攔到這麼多精品的“瓷器”嗎!這世上有幾樁七仙女倒貼窮小子的真實案例?打死我都不信。空手套白狼的例子的確不少;只不過,能空手套到的一定離他能染指到的這兩個姑娘的級別差出很遠去。”
程雙進門便直奔雙人牀,她靠坐在牀角什麼都不說、不過她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打算在赴死之前把自己交給小可。
她數月來曾經幾度遲疑過,然而在即將和死神碰個面的重壓之下,她不知此去是否有望回還,這一戰卻給了她主動向小可邁出一步、並一步到位的勇氣。
小可將動作僵硬、身子卻在瑟瑟發抖的程雙扳倒在牀上,他替程雙蓋好被子,輕拍了拍她的額頭;然後他就掏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出去。她又不是即將去刺殺前清王爺的汪兆銘;用不着小可來充當那爲報國士而以身體來犒賞對方的陳璧君,況且那些在英雄上戰場之前以身相許的先例並不適合他倆的性別定位,這樣做很有些大佔女英雄便宜的嫌疑。
“熊貓兒!咱們今晚本該發生點什麼的,就當作是在絕望前的狂歡方式;只不過你現在需要攢足精神應戰。如果你能平安歸來,我願意用此生來回報你對我的眷顧,當然!如果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千萬別介意。”小可柔聲說:“你趕快睡吧!我現在必需去見一個人。”
“小可!”程雙幽幽的坐了起來,她嘆道:“你我今晚獨處一室,而且說不定明天我就死了、你卻急着要走?我知道自己不夠女人;可是你心中想念的那個人並不在你眼前,我對你的這點兒吸引力還抵不過她對你的精神遙控是嗎?”
“拜託!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休息;而不是探究我在想誰。”小可說:“實話告訴你,我在想的、也就是即將去見的是一個男人,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程雙憂鬱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寬慰,她帶着疑惑問:“男人?難怪你在亂花叢中飛了一遭卻沒沾上一絲花蜜,原來你喜歡的是男人?”
“這笑話真冷!比戶外的溫度還低。”小可強笑道:“程熊貓兒,你說我被心中念着的人束縛了精神?其實一直被束縛住的那個人正是你自己啊!
就拿你的家人來說吧:程爸善良、博愛,爲了救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嬰不惜縱身跳入深溝當中,而且他非常有正義感,令惡人聞風喪膽、只顧遁逃;程媽慈和、親切,她把全村的留守兒童都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她的社會責任感足以令很多以“愛心”、“慈善”爲職業的人汗顏。
他們夫妻倆精神方面的優點全都集中在你身上,因而你的品行極其優秀,像你這樣的人越多,對社會做出的總貢獻也就越大。然而這些優點對你本人而言,或許並非好事:
每個人能承載的責任上限是有極限的。如果你擔負的責任超載了,就會強迫自己做些太過理性的事:你公事公辦、特別敬業;又重視同楊嬌之間的友情而不願讓她爲難,你做的所有選擇都是那麼合理,但是這樣反而顯得你缺少了些人情味兒,因爲你很少爲自己着想、甚至從不以自己的立場出發去考慮問題。
就拿明晨的行動來說,如果你拼盡這條命替程叔報了癱瘓多年的大仇;但你自己卻落下殘缺甚至殞命的話,你覺得程叔會覺得安慰、還是會在自責中度過後半生?如果你連愛惜自己都做不到;又怎麼能照亮別人心中最需要光明和溫暖的角落呢?
做神仙是很高冷的;做完人是很孤獨的!你太接近於完美正是你最沉重的精神枷鎖,反而桎梏了你身上的人間煙火,這就叫不接地氣兒!有時候爲自己考慮正是在爲別人着想!如果明天過後咱們還能這樣閒聊,你願意從此以後爲自己而精彩的活着嗎?”
程雙一時間無言以對,小可說得沒錯:她似乎凡事都在爲別人着想;自己反而不接地氣、身上少了些人間煙火,爲自己考慮正是在爲別人着想。正如明晨的行動結果一樣,爲父報仇固然重要;但是她的健康和生命纔是最讓程爸、程媽牽掛的、是他們夫婦最在意的重點所在。
程雙正悉心思索着小可的話,他就湊近程雙的臉龐溫和的說:“我得走了!關明還在等着我呢。”說罷他捧起程雙的面頰,輕輕地吻在她乾冷的朱薄雙脣之上。
程雙腦中突然閃過幾句歌詞:“輕輕地捧着你的臉……深深的凝望你的眼,不需要更多的語言。”
“等一下!”她突然伸出柔軟的手掌輕輕勾住正欲起身離開的小可,程雙攀着小可的頸項將他拉了回來,自己也借勢蹲立起來,她回覆給小可一記令他呼吸和心跳都隨之屏息數秒的熱吻。
小可能感受到程雙溼潤的櫻脣、滑膩而溫暖,她那顆高懸在上的心似乎終於食了些人間煙火。
他們之後什麼也沒做!真的……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