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舅心情原本已然沉至谷底,見狀也不由得搖頭苦笑道:“小兒輩們爭風吃醋起來比你們這幾位來抄我家的人鬧得還要兇。西村先生,別和孩子們一般見識。說吧,你想要我怎麼配合你?”
西村無傷再次給了程二舅一個面子沒再和小可等人計較,他說明了來意,想要程二舅交書那部古書。
程二舅早已隱隱猜到了對方的目的,他面見凝重、表情瞬息間變換了數種顏色,他很快鎮定下來並問程表舅:“是你和他說起咱們村子藏有這部書的嗎,表哥?”
程表舅搖了搖頭回道:“怎麼會是我?你們一家把持住族長大權幾十年,那部書我見都沒曾見過,經過二十多年你們不提起來我幾乎忘掉了這個核心機密。”他的表情不似作僞,程二舅心想像表哥這種浮躁無能之人極難掩飾住他的想法,看起來他並不清楚西村無傷真正的意圖。
西村無傷以利相誘:“只要你把古書交出來,我保證你這族長還能安穩的做下去,別說你,你的兒子繼任下去也由我一力單保了。”
程表舅登時愣了一下,他伸出手去卻又退縮了回來,他怯懦的輕聲問道:“西村先生,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西村無傷選擇性失聰的老毛病又適時的發作起來,完全不理會程表舅在耳邊囉唣。
“這的確是個很誘人的條件。”程二舅說:“可是這部古書是先祖留給我們全村的遺產,我這個當族長的只是替大夥保管它,如果我爲了自家人的安危而將這公共財產交給了你,這賣祖求存的罪名我怎麼擔得起?”
西村無傷哈哈大笑道:“這都什麼年月了老弟?大夥各忙各家的賺錢,誰還管什麼祖先留下的公共財產?你給每戶發個幾萬塊錢,我管保他們不會和你囉嗦,這筆錢由我來出怎麼樣?”
“西門大官人,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小可接茬說:“銀行每天都在印錢;可是千百年前由祖先嘔心瀝血寫舊的書籍又怎麼可能再印得出第二份真跡來?如果任何東西都可以拿錢來衡量的話,你有錢之後不妨買下一千年、一萬年的壽命,萬壽無疆不是比做官當權更吸引人嗎?”
程表舅好心的提醒西村無傷說:“西村先生,他在罵你!”
“我知道,讓他罵個夠好了。”西村無傷笑道:“在我們國度王八和龜並不算罵人話,那是在祈禱我多福多壽。我和一個小輩兒生這份閒氣作什麼?我和夏先生都是體面人,自然要注意涵養和身份。”
“涵養和身份?”小可冷着臉說:“有失斯文、體面的事你乾的還少嗎?昨天你鑽山洞扒人家桃源谷禁地祖墳的事又該如何解釋呢?你鑽進人家祖宗待過的山洞裡本就是在打桃源谷居民的臉;之後你又是拓文字和石刻的副本、又大肆破壞在牆上留下了“西村無傷到此一遊”……”
“放屁!”西村無傷轉眼就忘了什麼叫作涵養,他罵了小可一句截斷對方的話之後便反駁道:“那間暗室裡除了石像就是石棺,就那麼幾樣東西,有什麼好破壞的?我又不是去遊玩的,怎麼可能會刻下那麼無聊的字?”
小可污陷西村無傷正是爲了引得西村無傷主動承認進過封狼山夏家禁地的情況。他估摸着雙方圍繞着桃源谷先人的遺物和封狼山中山洞的爭論內容已然通過廣播傳遍了整個村落,於是他便東拉西扯的拖延起時間來。
西村無傷暗暗奇怪:“這小光頭雖然總愛多管閒事,可是他犯不上替族長出頭和我討價還價吧?他能否當得成族長的女婿尚且難說,就算他真的成爲了族長家的一員,這個家庭又輪得上他來拍板兒嗎?然而這小子如此跋扈,族長爲什麼卻不生他的氣呢?”
他苦苦思索未果,而院門外的幾聲“咣、咣”的拍門聲卻把西村無傷驚出了一頭冷汗來。
西村無傷並不知道自己適才威逼利誘程二舅的話已經通過廣播放大數倍傳遍了周遭數公里的範圍。他並不清楚桃源谷居民的團結程度;更不清楚這個大家族對倭國人是何等的痛恨。
村民們都聽到了西村無傷的話,雖然大夥兒的生活水平並沒富足到可以無視幾萬塊錢的地步;然而爲了每家幾萬塊的小利而把祖先留下的寶貴書籍拱手賣出去對村民們來說卻是天大的污辱。而且西村無傷能否兌現私下裡對族長說的話更是難說,鬼才會相信他這個倭國人滿嘴放的空炮。
不一會全村的壯丁便已集結於族長家大門外,幾個在族中威望頗高的人便敲起門來。
小可心知計謀已售,於是得意的指着監控系統的顯示器對西村無傷說:“西門大官人,你好好看一看大門外的景象吧!”
西村無傷循着小可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大門上的攝像頭將大院外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外面整條路上都圍滿了壯年鄉勇,人數直有數百之衆。他們各執鎬頭、鐵鍬等農具,一個個滿臉憤恨的盯着大門的方向。
“這是怎麼回事?”西村無傷情急之下衝小可怒吼道:“是你通知了他們嗎?”
小可壞笑道:“我一直被你的人用槍看管着,哪有這等本事向村民們求救?你應該沒忘記吧:族長的這位好表哥在進村之時就在大喇叭裡高喊要全村人都到族長門前來集合。他不是要公審族長嗎?大夥兒響應他的號召這不是都來了嗎?”小可轉而問程表舅:“我沒說錯吧,下丘腦……呃,谷主大人?”
小可說罷得意的向程雙和楊嬌拋去了一記勝利的飛眼;然而他接收到的卻是四道冰冷的目光,小可登時打了個哆嗦,只覺得此刻如若沒有西村無傷保護自己,這倆姑娘定然會一齊衝上來揍他一頓,逼問他是否當真大半夜和夏潔在她的房裡約會過。
西村無傷指着程表舅的臉罵道:“誰他女馬讓你這麼說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你的事過後我們會幫你擺平嗎?”
程表舅見狀反而冷笑起來,他應邀加入團隊最大的作用就是藉助他在村中的威望約束住村民。西村無傷一夥兒如果被堵在大院中出不去的話,遲早是會被警方逮住的。此時他的可用價值凸顯了出來,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他對西村無傷的反覆無常極爲氣惱,對方情急之下才想起來自己的重要,他心說:“老子一定要借你的實力先墊定下做谷主的基礎,首先就是要把所有潛在的競爭對手都殺了,如果這點要求你都不能滿足,老子大不了走人不幹了,你西村無傷真行的話你自己跟全村人玩去。”
程表舅清了清嗓子,說話也變得威嚴起來:“西村先生,你既然答應了要助我奪回桃源谷的谷主之位,總該先拿出點誠意來吧?現如今你已經在村裡露了相,唯有我才能震住村民幫你逃出去,可是你不投桃於我,我又怎麼能輕易的報你以李呢?”
“好吧!”西村無傷只得再度同程表舅合作,但他的妥協是有底線的:“夏秋惱,我有言在先,在我得到那部古書之前你不能動族長。”
“咱們倆的目的並不矛盾!”程表舅獰笑道:“我最後纔會要他的命,我要先殺掉他的至愛親朋,讓他嚐嚐最在乎的人一個個在面前死掉的痛苦!”
程二舅冷笑道:“你可以殺了我滿門,但是你不可能殺盡夏家全族的人,村裡只要還有一個人活着,桃源谷自會有後人撐起這片天地。”他轉而對侄兒說:“穀雨,你過來!”
大表哥依言走到程二舅身邊,程二舅貼近侄兒附耳對他低語了幾句,大表哥聽過之後情不自禁的問了句:“真的麼?”
程二舅目光中滿是慈和的憐愛,他點頭道:“千真萬確!”
此時大表姐卻在弟弟耳邊低語了一句,她這一舉動動作雖輕,卻沒能逃過小可的眼睛。
二表哥立即說:“恭喜你啊,堂哥!我爸終於正式決定要傳位給你了。”
“他?”程表舅冷笑道:“按照你爺爺傳位給你老子的套路,他應該把位置傳給你啊小子!”
西村無傷纔不管族長真心傳位給誰,他心想程二舅適才那番低語定然是把族中最核心的秘密說給了繼承者,之後便打算赴死。也就是說大表哥已經得知了那部古書的所在。
於是西村無傷調轉槍口用他的霰彈槍指着大表哥問道:“族長跟你說了什麼?”
大表哥倒也硬朗:“他跟我說再有倭國人闖進村子,一定要按七十年前的老辦法全部殺光!”
程二舅狠狠瞪了兒子一眼,他立時後悔起來:“西村先生,我和他說的是我們叔侄之間的私事,不過是幾句消除誤會的真心話。你別……”
“族長先生,你當我是傻子嗎?你之前說起的那個會繼續撐起這片天地的後人自然是指你的侄兒了?”西村無傷瞳孔猛然一縮,他轉而衝程表舅吼道:“夏秋惱,我先替你表弟殺了他侄子,斷了他傳位的念想!”說話間西村無傷便扣動扳擊開了槍。
當西村無傷再度現出將要殺人的表情時小可已然預料到他接下來將要做出的舉動。小可隨手抄起身旁一把凳子便將它扔了出去,小可若去砸西村無傷,對方調轉槍口之後指不定會傷到誰,小可纔不會犯這個傻,他這凳子是砸向大表哥的。
小可預判出了西村無傷的殺人意圖因而先行出手,於是倒黴的大表哥就在半秒鐘內先後受到了兩次重擊,他先被橫飛過來的凳子砸中了頭部,在他猛然栽倒的同時西村無傷也開了槍。
大表哥中槍之後伏在地上便不動了。
程二舅不顧一切的撲向侄兒,他先探了探侄兒的鼻息,對方呼吸還算均勻;之後程二舅又檢查了侄兒中槍的傷口,只見他身上僅被幾粒鐵砂打中了幾處並不算要命的位置,程二舅狠掐了侄子的人中數秒鐘對方纔勉強清醒過來。
大表哥一動不動是被小可那一凳子砸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