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和張志高都沒見過鮰魚,聽吳順華這麼一喊,就立即跳起來伸頭觀看。那條青色影子隨着波浪,慢慢由遠而近,高良這纔看清那是條半死不活的魚。只見它偶爾翻個身,拍打兩下尾巴,並沒有順流而下,而是徑直向他們幾個人漂過來。奇怪的是它在距離岸邊五、六米時,卻又停在水面打轉不前了。
鮰魚通體白而泛紅,約有八、九十釐米長,在水面上打着轉轉,偶爾擺擺尾巴、扭扭頭、張張嘴,看樣子是受了傷,但並沒有死。
吳順華見還是條活魚,一下就更來了興趣。他返身在山腳下找到根短竹篙,百米衝刺似地又趕回來,手拿竹篙瞪着眼、踮着腳向那魚伸過去。可剛剛碰到魚身呢,那受傷的鮰魚動了下尾巴,就被水流給卷離遠了些。順華握住竹篙根部,再向前踮了踮腳,還沒碰到魚身呢,它卻又向外漂遠了點。
竹篙畢竟短了些,杆頭距離鮰魚雖只差五六寸,可就是無法勾着它。順華氣惱地咕噥了一聲,遺憾地退回來。他正要扔掉竹篙,一回頭卻見那條鮰魚又被一股逆流捲回來,甚至比剛纔離得還要近。
順華見來了機會,一轉身便又回到水邊。令人氣惱的是,當他伸出竹篙剛剛碰到魚身時,卻又被一股回浪給帶遠了。
順華氣得將竹篙扔到石磯上,一回頭,那半死不活的鮰魚卻又被水流衝過來了,可待他那竹篙去撈時,它卻又被衝開了。
半小時不到,這人進魚退、人退魚進的鬧劇重複了三次,一下就把吳順華給惹火了。當那鮰魚又一次kao近,順華看看四周水情,見沒有大漩渦,便毫不猶豫地一個魚躍鑽到江水裡。
吳二爹一看大驚失色,大喊一聲緊跑過來制止道:
“回來!你個小畜生,趕緊回來!”
但順華已遊離岸邊了,顯然已來不及制止。吳二爹見不是個路子,便跺了一下腳,只好撿起地上的竹篙焦急地觀望着。
吳順華的水性的確不錯。只見他劈波斬浪,很快就劃到鮰魚身邊,便雙腳踩水伸手就要捉魚,哪知一個小漩渦又將它帶遠了點。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向前遊,再伸手;可那鮰魚也不斷地向江心慢移。
這時岸上的吳二爹急壞了,跌足拍掌地大聲喊罵着,情急之下撿起地上的石頭就要砸他。順華可能也看出再向前遊的兇險,只好不捨地看了一眼那條將死的鮰魚,就轉身向岸上劃回來。
在離岸邊只有三、兩米遠時,順華又不自覺地回頭看看。吔!怪了,那條魚卻在他身後兩米多遠也跟過來了!他憤怒地罵了一聲,返身就向鮰魚撲去,可剛一接觸,鮰魚又被水流帶遠了。他氣得停在原處,邊踩水邊瞪着鮰魚。當鮰魚再次被水流帶回到一米來遠不再動時,順華便不失時機地向前憤然一撲。只聽水中噗通一聲空響,他仍然沒能夠沾着它。
吳順華被徹底激怒了,他不顧一切繼續追過去,雙臂奮力划水,海豚般直逼向鮰魚,頃刻間距離岸邊二十多米。突然,一個特大漩渦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順華身邊,伴隨着呼呼地水聲,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死死裹挾住。
吳二爹見狀,怒意早已變成恐懼,帶着哭腔說聲“不得了”,便不要命的嘶喊起來:
“鑽過去!快鑽過去!”
可江裡的順華好像沒聽見似地,只是在漩渦邊沿慌亂掙扎着,嘴裡含糊不清地喊着:
“腳…腳被抓住了…腳被抓住了!”
岸上的吳二爹急得團團轉,慌亂中看了一眼高良和張志高,當意識到他們並沒能力下水救人時,竟含淚央求道:
“麻煩…快去喊人吧。留下一個人…快呀!”
張志高一個激靈,立即跳起來,邊跑邊高聲大喊起來:
“救人呀!快來救人呀!”
吳二爹急得捶胸頓足、淚流滿面,只不停地鼓勵和指導着激流中的順華。高良張皇失措,急得團團亂轉,忽然看見腳下的短竹篙,便趕緊又到附近再找,心想着可以連接起來救人。剛跑到小山包腳,高良忽見山包西邊停着一條小漁船,便不要命的邊跑邊喊:
“救人吶!船老闆,有人落水了!”
小漁船上的人這才知道有人落水了,立即將船撐過來。吳二爹一看喜出望外,沒想到這裡竟停着一條外地小漁船,便慌不迭感激涕零地躬身道謝。見船上人並不熟悉此地水情,便憑着自己對附近水情的瞭解,趕緊指揮小漁船救人。
當小漁船迎流劃到吳順華身邊時,他已在做着最後的掙扎,一會兒全部沉入水底,一會兒又衝出半個頭來。水邊的人都知道,出現這樣的情況就說明落水人快不行了。小漁船上的人瞅準機會,當順華再一次衝出頭時,便一把揪住他頭髮,另一隻手快速cha到他咯吱窩裡。
這時候的順華還沒有完全昏迷,當意識到有人來救時,就乘勢向水面掙扎,一個轉身就扒住了小船幫。高良暗呼一聲“**萬歲”,心想這順華算是有救了。哪知船老闆將順華向船上拉時,卻不能拉動分毫,仔細一看,他突然臉色大變。
只見順華抓船幫的雙手青筋爆出,臉色青紫、眼神恐怖,顯得極其吃力和痛苦。船老闆穩住神,俯身雙手cha到順華的咯吱窩裡,大喊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可不僅沒拉起分毫,水中人反有向下沉的趨勢。
由於漁船太小,人又在船的側邊,隨着船老闆猛地用力,小船便一歪,江水“譁”就灌進了船艙。船老闆不敢再用大力,只是與水底的力量僵持着。他感到非常奇怪,疑惑地看看順華,只聽船幫下痛苦而頹然無力地說:
“腳…被它們…抓住…”
話未說完,順華的一隻手就從船幫滑拖了。船老闆抓住他的另一隻手,雙腳蹬着船艙壁,整個身體向後傾倒,用吃奶的力氣在和水裡的力量爭奪着,一邊大聲喊:
“快來人呀!我一個人拉不動了!”
這聲喊又將岸上的吳二爹和高良嚇壞了,本以爲船老闆都抓住順華雙手了,救人已絕對沒問題。見船老闆面紅耳赤的使勁,竟然拉不動一個落水人,吳二爹便知情況有異,霎時面無人色,汗珠也從滿是皺紋的額頭上沁出來。
正在危急萬分,忽見一條兩桅大木船沿北岸逆行而來。高良遇到大球星似地跳起來,嘶聲大喊:
“船老闆,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呀!”
大木船原本沿黃石磯江岸行駛,距離金雞石已不過數十米遠,救人是勢在必然。萬沒想到,當吳二爹和高良漲紅着臉滿懷希望地呼喊了幾遍後,大船上一個胖子向他同伴搖搖手,又說了兩句什麼話,隨即大船就突然拐個方向,直接向江心洲那邊開去!
這些壞了良心的,這是見死不救哇!吳二爹見大船公然逃避,一時間又怒又急,忽然噗通一聲雙膝跪到石磯上,面向大船搗蒜般的猛磕起頭來。高良蹦跳着高聲嘶喊,恨不得伸手一把將大船拉過來。
任憑兩個人如何呼救、哭求,可大船上人卻仍若無其事一樣,徑直cha向江心洲頭,很快便遠離了!高良又氣又急,正要將幾乎昏厥的吳二爹拉起來,突然聽見小漁船老闆帶着哭腔喊道:
“沉下去了…沉下去了!他被水鬼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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