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主任離開後。幾個人各做各事,很是安靜了一會兒。雖然有驚無險,卻也是僥倖過關,後怕還是有的。然而,畢竟是年紀人心思淺,隨着肚皮裡抗議聲起,他們就將剛去的風波丟到腦後了。宋世平伸了伸懶腰,挺胸仰首笑說張志高道:?
“誒,那個江匪的兒子已經開口了吧?找到藏寶的地方,別他媽吃獨食做個人英雄,說什麼也得讓大家沾點光啊。”?
“算了吧,那個狗日的像你一樣難纏,嘴被錫封了。我想從他家的族譜上打開缺口,可人家不給看呀。泡湯咯。不過你也別急,等我真發財了,一定給你娶個大姑娘,啊。呵呵呵。”?
張志高一邊叫苦,一邊反擊着宋世平。宋世平正要伸手扯張志高耳朵,忽被周大順阻止道:?
“誒,張志高的點子還真不錯。我們到處找線索,爲什麼不也看看饒、袁兩家的族譜呢?現成的文字線索嘛!”?
шшш ▪тт kдn ▪¢O “對呀!”高良應聲道:“一般情況下。族譜裡反映的信息很多也很真實,是不可多得的歷史輔助資料,有時甚至是很關鍵的資料。不過,外人想看他們的族譜難度很大呀。”?
宋世平聽高良說看族譜難,就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嘿嘿地一臉壞笑道:?
“小夥子啊,去求求桃花父親不就行了嗎?我們是不行喲,可你行呀。”?
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在周大順看來還就是個好點子。俗話說,‘一物服一行,大麥能熬糖’,那老頭子好像挺對高良另眼相看的,便忍住笑,故作嚴肅認真地說:?
“誒,高良,你就試試看吧,我估計應該可以。你沒看出來嘛,明欣老頭子雖然還沒完全與我們合作,其實心裡也希望我們揭開謎底。所以我判斷,在不影響他自己的情況下,他很可能會出面幫助。當然,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請得動的”?
周大順言下之意,老頭子家人對高良很有好感,此事非高良莫屬。高良聽他們亦笑亦真的話,開始有點惱火不自在,轉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認,辦法確實不錯。自己去求老頭子也很合適。玩歸玩,真歸真,說不定能找到重要線索呢。?
中飯後,高良嚮明欣老人做了看族譜的請求。當然,理由充足而冠冕堂皇。高良的第一個理由,就是希望通過族譜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第二個理由,是他們四人都沒見過真正的族譜,現在“破四舊”又搞得厲害,以後怕是很難有機會了;第三個理由很打動人,他說,饒姓很少見,他們很想知道饒姓的源頭,以及黃石磯饒姓的來歷。三個理由加個保證:保證不將所看到的外傳。?
明欣老人沉吟了好長時間,才遲疑地答覆高良道:?
“你給我出了道難題呀。你見過誰家的族譜隨便給外人看呀!就是我們自家人,也只有在續譜或祭祖時纔拿出來,而且只能少數幾個管事的看。嘿嘿嘿,你們呀,點子倒不少哦!我和另外幾個老頭商量一下,吃晚飯時再告訴你結果。不過有一點先說好,你們無論找到什麼,都必須跟我講清楚!”?
事情還算順利。晚飯後。高良他們由明欣、明倫兩位老人帶着,來到村中間一戶有兩進天井的人家。房主人早就在家等着,門一喊便開,正要泡茶卻被明欣老人攔住說:?
“先叫賢才領我們上去,等會兒再來喝茶。”?
房主人隨即喊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子,交代清楚以後便退到一邊。賢才領着明欣、明倫,高良、周大順等四人緊隨其後,拐過第一個天井,再進入第二進。在第二進西側後隱蔽處有個小門,門內有樓梯直通二樓小閣。上樓之前,明欣老人招呼幾個年輕人說:?
“不能帶火柴、打火機,只可用手電照明。本來晚上是不能進的。”?
木閣樓很小且四周封閉,只有進來的一個小門,一扇通風的小窗戶被釘死了,四周一片漆黑;手電光下,只見門後還堆放着傢俱、農具等一些破爛雜物。走在前面的賢才搬開幾件農具,在對面板壁上鼓搗了幾下,另一扇隱蔽的小木門“吱呀”應聲而開。?
嘿,夾層房!?
隱蔽小門裡面的空間比外面大得多,竟然還有點微光。高良覺得很奇怪,便仔細搜索四周——沒有任何異樣;再擡頭看房頂才發現,這間密室頂部還有一層中間留空的隔板,微光就是源自隔板中空處。高良指指上面,悄悄問明欣老人說:?
“從哪裡來的亮光呀?”?
老人笑笑說:“房間四角屋頂上裝有四個明瓦,月光透過明瓦照到隔板上,再通過隔板中間的空洞反射進來。這可是秘密呀。不過,從屋頂向下看,就只能看到上面的隔板了。呵呵呵。”?
密室四周三方都是大廚子,另一方及中間擺放着五六個大木箱。明欣、明倫兩位老人藉助手電光。照到其中一個廚子,便分別用自己手中的鑰匙打開一個扣上的兩把鎖。也就是說,每個廚子必須由兩個人同時開鎖。難怪兩個老人不辭辛苦地爬上來了。廚門打開後,明欣老人道:?
“你們自己看吧。要守信喲。賢才你看着啊,他們只能看一本,最多兩本。我們在樓下等。”?
如果運氣好,他們也只需看一本。周大順對族譜瞭解得多些,他知道一個家族的來龍去脈,一般都在第一卷即第一本上記載。果然,第一卷開篇第一句就是:?
“饒氏者,本堯姓也,乃帝堯之後裔。…”?
關於饒氏源流,所載甚多。公元前1045年,周武王滅商後,分封諸侯,追思元聖,封帝堯23世孫“京”於薊(今北京附近)。“京”的兒子“理”又遷移到山西平陽,其子孫後代就以祖上諡號爲姓,稱平陽堯氏。至秦滅六國,堯姓家族爲逃戰禍,子孫遂散遷天下。其中第54世堯萱自平陽徙居江西鄱陽(古饒州,今屬江西),後遷臨川(今撫州)。至56世堯濙時又就職於西漢朝廷。時逢漢宣帝劉詢即位,。?
劉詢本名“劉病已”。即位後改名“詢”,並詔告全國都要避皇帝名諱“詢”。如還將姓“荀”的改爲姓“孫”,等等。堯濙當時任京兆尉。同朝御史大夫魏相上奏皇帝,說堯濙雖是上古唐堯的嫡系後代,但帝堯乃上古五帝之一,百聖至聖,堯濙也應該避諱。於是漢宣帝就在“堯”的左邊加一個“食”旁,即變成了“饒”。遂賜堯濙改姓“饒”,爲饒姓始祖,擢升爲太傅,並詔告全國。凡是天下姓“堯”的均應改姓“饒”。?
“饒”姓以堯濙爲始祖,傳至29世饒次守時,已至宋朝高宗皇帝。公元1129年5月,高宗皇帝下詔文武羣臣進獻宗譜備案。因“饒”系“帝堯”嫡系後代,高宗特命王鈞甫細查當時任翰林侍講的饒次守祖譜。王鈞甫受命之後,仔細覈對“饒”姓的源流昭穆,確認饒氏乃“黃帝之苗,孔京之裔,嘗食採於薊,拜顯宦於漢朝……”,實爲帝堯嫡系後代。帝勅:“爾之後裔世代其昌”。?
“饒”氏家族的最初發祥地,是古代的饒陽(今屬河北)。《姓氏辨證》上記載:“戰國時有食採於饒者,子孫以邑爲氏,平陽、臨川”。饒陽是戰國時期趙國的一個邑,其歷史較爲悠久。《史記.趙世家》上面就有一段:“悼襄王六年,封長安君以饒”的記載。到了漢高祖統一天下,實行郡國制度,就把饒邑改置爲饒陽郡了。?
高良等四人就着手電光,仔細翻閱宗譜。卷前記載的差不多也就是上述內容,一直到最後了,才略略提到黃石磯,而且還是支離破碎、甚至是跳躍性的。如:?
“祖考攜祖妣於明初即已至黃石磯”。?
這句話很有歧義,從文理上講很是不妥。按文理應該是“於明初至”或“明初已至”,“於”和“即”放一起就令人糊塗了。到底是明朝開國時已經到了,還是明代初年纔到?僅此一句,可見當時執筆人的文化水平了!?
再向後又見“兩祖苦辛,夜成於伏燕渡河”。?
這句話也是大不通、大不明。從字面看,兩個祖宗非常辛苦,夜間在伏燕渡河那裡有了成果。有了什麼成就?沒有說。再說了,一夜間就有了成就,還能算苦辛嗎??
張志高打趣說,那就將“於”除掉。宋世平拐了他一下,罵道:?
“放你的兜卵子屁!那不成了一夜之間堆了一座山嗎?”?
接下來的一句是:“建祖屋而定乾坤”。高良在心裡暗暗啐了一口:說大話也沒個普。定什麼乾坤呀?不就是定你們的宗族嘛!沒勁!?
再看下去基本都是如何置地、如何建房等一些沒用的,只是其中有兩處倒引起了他們的格外注意。其一是:?
“祖考數次外出經年,言曾助三寶”。?
外出經年?也就是說他們的男性老祖宗曾經數次離家外出,且每次都有一年時間。他外出幹什麼?爲什麼還要數次?經商、當兵、做土匪?又是沒有說明。?
周大順見宋世平皺着眉毛又要開罵,急忙“噓”一聲。嘴巴又向賢才歪歪,再輕聲說:?
“我看過的族譜也不算少了,可沒一部像這樣簡單草率、含糊不清。族譜嘛,一般都對祖宗的事蹟記載得越詳細越好。清楚的就記載明確,不清楚的就乾脆不提。對於半清不楚的,則知道多少就記多少,最忌捕風捉影,哪能這樣說一半留一半呢!如果這段內容是後人補記,即使外出的具體時間不清楚,那他具體做什麼事或因什麼緣故總該知道吧?哼哼。真是不可理解。”?
“這有什麼奇怪的呀”高良說:“你沒聽他們講嘛,幾百年來都不許考文科舉人,哪裡還有大手筆寫族譜啊?”?
“說得也是。不過總覺得這都是起碼的語言常識,就是一般的秀才也不至於寫成這樣啊?連我們這些半吊子都能看出來,難道古時候專門攻文的秀才們都不知道?”張志高似有不信地說。?
“喲,你們看,這又是個無頭公案。”?
周大順說着,禁不住噗嗤一笑。高良、宋世平和張志高都亮起手電伸頭看,原來是一句:?
“祖考住此120年後與祖妣相繼仙逝;祖考葬吉陽,祖妣懸葬老虎背”。?
張志高全然不顧旁邊的賢才,竟然大聲說道:?
“120歲?也太能吹了吧!”?
高良用肘子提醒了他一下,說道:?
“你驚訝什麼?這並不是說那兩個祖宗只活了120歲,而是指在黃石磯這個地方‘住’了120年!你明白嗎?意思是說,他們兩個的實際年齡應遠遠不止120歲。如果加上‘數次外出’的那幾年,年齡就更大!?
你算算看,他們夫婦剛到黃石磯時,就按20歲計算,在此住了120年,又數次外出幾年,起碼得有一百四十幾歲以上!如果真是活了這麼長,那麼,這部族譜第一卷開頭這一部分,很可能還是他們兩個祖宗所寫的呢。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寫自己,他們爲了刻意隱瞞自己的某種歷史,而有意隱晦、曲折,這不就可以理解了麼。?
嘿嘿嘿,我也就是瞎猜猜取樂,人怎麼可能活一百四十多歲呀!”?
“我看這部族譜啊”宋世平打趣道:“就像我們中學歷史課本里,講三皇五帝和夏商周似地,語焉不詳不說,還把你弄得神魂顛倒的。你不信吧,上面又言之鑿鑿;你信吧,可每段歷史連起碼的確切紀年都沒有。我說這族譜不看也罷,別浪費了時間、精力,還折騰了兩個老人家。”?
“誒”高良說:“你別急躁呀。你看,皮猴子和明欣老人都說,他們的女老祖宗懸棺葬在老虎背,這裡不就有記載嗎?‘祖考葬吉陽,祖妣懸葬於老虎背’,這一句多麼確切,而且語句、用詞都非常老練,完全不同於前面的語言風格。”?
周大順經此提醒,又湊近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說:?
“區別的確太大了,前後完全不像一個人的手筆。可是……同一篇記載不可能由兩個人執筆呀!嗯,不過有一點還是相同的,就是遇事只點題,不說明。‘祖妣’爲什麼懸葬?是她自己的意思嗎?還是因爲其他原因?她的後代子孫總不會這麼主張吧,除非是她自己。要麼是這位女祖宗因犯了什麼事,而被朝廷或宗族強制懸棺而葬的?不,不,不。宗族強制也不存在,因爲她是第一代女主人,除了她的丈夫就沒有人可以強制;而男老人又是和她相繼去世,其他人又哪敢做此主張。?
哎呀,還是讓人一頭霧水。罷了,罷了。”?
宋世平見周大順都沒多大興趣了,就催着要走。高良要求再稍等一會兒,就和周大順仍然耐着性子看下去,見後面到“祖考葬吉陽,祖妣懸葬老虎背”就結束了。再一頁頁翻下去,除了歷代昭穆和紀年而外,再也沒有其他史蹟記載。?
一直到明朝末年開始,文章類的東西才慢慢多起來。從中可以看出,他們的祖輩有隱士,也有武官之類的,但就是沒有文職官員。很遺憾,他們要找的就是前期內容,中後期對於他們來說,有與沒有都一樣。?
高良將手上的第一卷放進廚子,又隨手拿出一本,翻了翻,放回去又準備再拿一本,可是立即就被賢才這小鬼東西給阻止了。只見他大瞪着眼睛說:?
“兩個大爹都說了,只准你們最多看兩本。”?
高良笑笑,無奈地搖搖頭,正準備關廚子門。忽然發現在一摞族譜後面,放着一張疊起來的發黃的牛皮紙,就又笑着和賢才說:?
“我不看族譜了,看一下里面的那張紙總可以吧?你也不算失職。”?
賢才看了看廚子裡發黃的牛皮紙,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點頭說:?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