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永曆朝第一次會試在夫子廟學宮東側舉行,參加會試的是來自江南永曆朝統治區的一千二百三十一名舉子。
掄才大典,是歷朝歷代皇帝都十分重視的。
有明以來,朱由榔曾雲:“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不得與官。”
所以,科舉制度雖在元朝一度式微,但到了明朝,算是達到了鼎盛。
而朱由榔因一直缺乏人才之故,對科舉的重視程度,自比過去皇帝,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副總裁官授予吳炳、王夫之,十八房考官皆由朝中博學之士擔任。
對於考試內容,仍是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和策問,朱由榔沒有做任何改變。
按他的意願,以後科舉必須加入自然學科,像五經文完全可以去掉。
不過,自然學科也只是國子監的監生有過涉獵,其他學子並不知曉這是什麼東東,所以,公平起見,這次科舉不能加入這方面的內容,當然,以後對科舉制度進行改革,自然學科是一定要加進去的。
第一場八股文,是朱由榔親自出的考題。
他沒有以出偏題、難題爲樂的惡習,而是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題目:“不違農時”。
本篇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
這一章的開頭,梁惠王就對孟子說:“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兇,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河東兇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在回答了爲什麼之後,“不違農時”二節即是“謹獻其策”。
朱由榔出這麼一道題,自然是針對永曆朝的現狀所言,看一看學子們如何在“代聖賢立言”的基礎上,有何良策,有何真知灼見。
其實,這個題目的難度極小,只要不是孤陋寡聞者,稍微理一理朱由榔執政脈胳,就差不多能得到答案。
所不同的,字、詞藻、行文順暢與否就會因人而異,學問深者,下功夫下得多一點的,更能脫穎而出。
這就是他出的題目相對簡單一點的用意。
同時,朱由榔前世曾經看過許多關於科舉的小說,對科舉作弊的手段非常清楚。
學子一共考三場,每三天一場。
進入考場前,會有錦衣衛搜身,進入考場後,每人一個單間,考、吃、住、睡都在裡面,每場考完後纔可出來。
交卷之後,經過彌封、謄錄、校對、閱卷,最後由主考官確定名次,然後張榜。
各個環節設計得非常嚴密,看似不易作弊。其實,只要在彌封和謄錄階段與考官聯手,非常容易作弊。
比如,考官想錄取張三,只要在彌封時和謄錄時,在張三的卷子上做一人特殊的記號,考官就能明白。
或者爲了怕知曉的人多容易泄密,只須與考生說好,在文章中加上特殊暗語,考官就能明白。
總之,看似非常嚴密的考試製度,卻有着很多漏洞。
所以,朱由榔下了嚴旨,誰要敢在會試時作弊,考生奪籍入獄,考官定斬不饒。
會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大約得到七月初纔會出結果,所以,朱由榔把此事交給吳炳、王夫之去做,再不過問,而把重心放到了河南的戰事上,只等會試結果了。
……
北京城裡發生的變故,傅山很快就傳到了南京。
朱由榔看了陳際泰稟報的情報,心裡發生一陣陣壞笑。
董小宛的事,那是他的手筆。
讓傅山找到董小宛,不露聲色地拜鄂碩爲義父,並通過鄂碩“偶遇”福臨,他相信,二人一定一見如故,也相信,在寶瓶成爲福臨的皇后之前,布爾布泰一定不會讓董小宛專寵於前,所以,他們母子之間生隙是肯定的。
現在看,效果不錯。
哈提斯的事,也是他的主意。
他的目的是讓哈提斯利用滿清的財力,建一個火器營,並蒐羅匠人,紮起框架,只須有核心技術上卡住,滿清就造不出威力巨大的手榴彈、地雷和鋼槍。
等他們把火器營建起來了,自己揮師北伐,福臨小兒豈不是爲朕作嫁了嗎?
若說這些皆在他的意料之中的話,福臨促請多鐸出山,真是讓他沒有想到。
多鐸已經成了落架鳳凰,朱由榔認爲布爾布泰不可能讓他重掌兵權;而且他一定非常痛恨布爾布泰,即使福臨摒棄前嫌親自去請,他那麼驕傲的人也一定不會出山。
沒想到,在國難當頭時,福臨真去請了,多鐸還真就應了。
“看來,關鍵時刻,無論是多鐸和福臨,都意識到了,不能內耗啊。”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傳口諭,把陳子壯、洪承疇宣進乾清宮。
“集生,寧宇那裡情況如何?”朱由榔問道。
“回陛下,李侯爺剛剛送來塘報,左路軍以馬伯爺爲前鋒,已經攻佔南陽,正向北進軍。不過,近幾日陰雨連綿,道路泥濘難走,大軍每日行軍不過三十里,速度提不起來。”陳子壯回道。
“多鐸到開封了嗎?”
“回陛下,多鐸率三萬清兵大軍抵達濮陽,暫無向開封進軍的跡向。”
“駐兵濮陽?”朱由榔眉頭一皺:“莫非他有什麼陰謀不成?按說他應該驅兵急進,到開封駐守纔是啊。亨九,你怎麼看?”
“回陛下,現在還很難看出他有什麼陰謀。也許想放棄開封,也許是糧草不足,也許是在黃河北岸構築防線,再在還很難判斷。”洪承疇答道。
朱由榔對洪承疇的軍事才能非常賞識,他沒有看出什麼,大概真是沒有什麼。
“好吧,密切注意多鐸動向。另外,把多鐸出山的消息火速傳給寧宇,囑他一定要多加小心,多鐸可不是等閒之輩啊。”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
陳子壯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