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攝政王豪格在乾清宮召集濟爾哈朗、索尼、洪承疇、范文程議事,主要議題就是如何對付朱由榔。
豪格取代多爾袞之後,孝莊以皇帝的名義下詔,將乾清宮東配殿改爲議政殿,攝政王與輔政大臣均須在此辦理政務,不許將國務帶回私邸處理。凡難決軍政大事,則在乾清宮商議,請順治帝福臨聽政。
這樣做的目的,一是便於集體決策,避免了像多爾袞那樣個人權勢膨脹,將來若成尾大不掉之勢,皇帝親政時也是難辦;二是也便於年輕的皇帝儘快熟悉政務。
豪格對這個旨意,沒有異議。他並沒有篡位自立之心,一心只想扶保兄弟順利登基,只要對這個目標有利的,他怎能不支持?
福臨坐在寬大空曠的御座上,東邊豪格,西邊濟爾哈朗,皆有座,而索尼、洪承疇、范文程分立兩側。
“皇上,六叔,昨日接報,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順王在廣西全軍覆沒,真是令人痛心啊。昨晚我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一來是爲三順王之死而痛,二來也爲如何滅掉朱由榔這個狗皇帝而愁。今日咱們就議議這事,看看咱們今後應該怎麼辦。”豪格率先開言。
“是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早年就跟了太祖,一直都忠心耿耿,戰功赫赫,聽說他們死了,我這心裡也是不好受。不過,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誰上了戰場,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馬革裹屍,以身殉國,也算是一名軍人的榮耀。厚待他們的家人吧,料理好他們身後事,朝廷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濟爾哈朗沉痛地說道。
“那是自然。他們三人雖是漢人,對我大清卻無二心,對待忠臣,自當如此。他們身喪廣西,屍首都沒有搶回,我看可以令他們家人在京裡設奠,喪儀要隆重,諡號也要上諡,怎麼也得給足面子,也好讓臣子們看看,忠臣良將之身後榮光。六叔,您與他們都有交往,要不,您來主持他們的喪事?”豪格道。
“王爺,讓鄭王爺親自去主持他們喪事,是不是有些過了?他們承受得起嗎?奴才看,去個宗室閒散王爺也就夠了。”范文程跟濟爾哈朗關係較好,不想讓他去幹這些瑣碎的事情,弄不好,還會出力不討好。
“憲鬥,他們三人畢竟也是王爺,人家連命都沒了,禮節上重一些也是應該的。閒散王爺不夠份量,本王和六叔怎麼也得去一個才能彰顯朝廷的誠意,本王去也行,只是本王向來跟他們來往不多,所以才請叔王去。”豪格道。
“行,豪格,你說的對,我去。”濟爾哈朗明白豪格的意思,擺了擺手,讓范文程別再說了,答應下來。
“朱由榔小兒太狠毒了,不但要了三順王的命,死後還要侮辱他們,這事想起來就讓人生氣。”豪格見濟爾哈朗答應下來,心中非常得意。
在他看來,他要掌握大權,掌握議事節奏,濟爾哈朗是必須首先要擺佈平的。
權力嘛,就是在這些看似小事上體現當權者的意志,久而久之屬下就形成了服從習慣。
濟爾哈朗也是攝政王,兩個攝政王怎麼也得分個主次吧?要不,怎麼好議事呢?最後誰拿主意呢?
“豪格,在三順王這件事上,表面上朱由榔是做的毒了一點,其實仔細揣摩,他的用心是非常陰險的。一來激勵他手下的將士做個忠臣良將,不要留下賣國罵名;二來他是在警告那些降我大清的漢臣,不要身後留下罵名。聽說,他還公然說出,楊國棟墳前給吳三桂留了一個位置。你說,吳三桂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怎麼想?是怕?是悔?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還是更加堅定了追隨咱們大清的心?”濟爾哈朗道。
“吳三桂心裡怎麼想咱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的心亂了。”豪格道。
“是啊,如果能達到這個目的,就說明朱由榔這小子不簡單啊。”濟爾哈朗道。
“無妨,六叔,朱由榔仗着手榴彈和地雷等火器,接連打了幾個勝仗,現在有些猖狂。不過,依我看,他現在還是弱於咱們的。只要咱們集中兵力全力剿殺,就算他有手榴彈和地雷,也決不是咱們大清鐵騎的對手。”豪格道。
“出動大軍全力剿殺?這就是你想出的對策?”濟爾哈朗問道。
“是啊,六叔,難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豪格問道。
“豪格,怎麼個剿殺法?是分三路迎敵,還是選一個方向重點進攻?如今李定國趁勢北進,意圖迅速佔領湖南、湖北、貴州;李成棟在福建浙江邊界陳兵十數萬,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北進;張家玉已然收復江西全境,譚泰、何洛會兵敗回到南直隸。咱們在江南的兵,除了譚泰、何洛會的十萬兵,就是守衛南直隸的五萬兵,另外西南方向也只有吳三桂駐紮在漢中的五萬兵,憑這二十萬兵,能擋得住李定國、張家玉和李成棟的進攻嗎?所以,我認爲防禦是當前重中之重,至於進攻,如今來看,並不現實。”濟爾哈朗反駁道。
“六叔,您的意思是先防禦?”
“是。朱由榔雖然有手榴彈和地雷,但這兩樣東西利守不利攻,利野戰不利攻堅。只要我軍據城死守,明軍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口,磨也能磨死他們。三國的時候,諸葛亮多厲害?可以說打遍天下無敵手,可碰到司馬懿,給他來個避而不戰,待他糧盡,只好退兵,這一招,就掐住了諸葛亮的死穴,最後被磨得身死五丈原。”
“這也是事實。唉,想我大清鐵騎縱橫天下何人能敵?如今竟然被朱由榔小兒打得下馬守城,不得不說,這傢伙有點門道。”豪格嘆道。
隨後,他想了想,覺得濟爾哈朗這個防禦之策固然穩妥,但只被動捱打,如何能消滅朱由榔的軍隊呢?如果不能消滅他的軍隊,那防禦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只是爲了跟他“磨”?跟他拼實力、拼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