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本位?”顧炎武頭一回聽說這個詞,不明其意,輕聲重複了一句。
“官本位就是以官爲本,以官爲貴,以官爲尊,與以民爲本是互相對立的。”朱由榔答道。
“陛下,要破除官本位思想,可難啊。”
“是,很難,大概這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不過,朕既然決定施政爲民,那就必須清除與之相對立的一切障礙。廣寧血淋淋的事實證明,朕不着急北伐的策略是正確的。”
“是,臣也是感覺觸目驚心。如果現有這幾個省的新政推行不好,北伐過快反而不美。陛下深謀遠慮,臣心悅誠服。”顧炎武服氣地說道。
“啓奏陛下,廣寧縣令畢可興帶來了,在棧外候旨。”正在這時,陳際泰進來奏道。
朱由榔跟顧炎武交談了幾句,憤怒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雪松,你去審審孫華國的案子吧。”朱由榔作爲一國之君,不能親自去審案子,畢可興基本可以斷定已經被陳、江、文三家大戶給吃死了,交給畢可興肯定是不行。所以,只能讓顧炎武出面審了。
“遵旨!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
“這個案子的疑點有三個。第一,死者屍體背部已經有了斑點,也就是屍斑,按時間推算,他應該死於一天之前,絕對不是死於孫華國牀上的。那麼,死者是誰?殺人第一現場在哪裡?是誰殺死了他?第二,孫華國樓上房間的住客叫甘樹,朕敢肯定,人是他從樓上將屍體放到孫華國牀上的,你查一查他房間的地板,再看一看孫華國牀上落下的塵土就知道了。那麼甘樹受誰指使?第三,縣衙捕房沒有人值守,小夥計三更半夜地去哪裡報案?爲什麼江子喬又這麼快就到了?顯然這是早有預謀。小夥計和江子喬在這個案子當中又是什麼角色?這些問題弄明白了,這個案子大概也就清楚了。”
“遵旨。不過,陛下,什麼是屍斑?”顧炎武疑惑地問道。
“屍斑就是背上的那些紅黑狀的斑點,是死後血液沉積而成。大約在死後一到二個時辰開始出現,十二個時辰之後就固定了,不再轉移。如果屍斑出現在背部,說明死者死後是面朝上的,如果出現在胸腹部,那就是趴着死的。”朱由榔解釋一句。
顧炎武大爲佩服,皇上連死人的事都懂?還有什麼事他不懂?
“好,臣馬上去審。”顧炎武說完躬身退了出去。
阿蘭剛纔一直乖巧地站在一邊,阿花那麼調皮,見到皇上發火,也嚇得站在門後一動不敢動。
見屋裡沒了人,阿蘭才沏了一盞茶過來,放到桌上:“皇上,喝口茶吧,消消氣。”
朱由榔喝了口茶,回頭看了看明豔動人的阿花,道:“阿花,剛纔打痛快了吧?可惜,朕亮明瞭身份,不能陪你出去玩了,你要是呆不住,就自己出去玩吧。”
一見朱由榔陰轉晴,阿花笑嘻嘻地走過來:“哥……”
“阿花!不要再叫哥了,沒規矩。”阿蘭喝斥了妹妹一句。
“行了,別吼她,還是個孩子嘛。”朱由榔擺了擺手道。
阿花笑嘻嘻地走上來,蹲在地上,挽住朱由榔的手,嬌聲道:“還是姐夫待我好。姐夫,你懂得真多啊,這麼多人都沒看出什麼來,你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了這麼多線索,真厲害!”
朱由榔嘆了口氣,道:“唉,這不算什麼,真正見本事的還是治國。可惜,姐夫我雖然懂得不算少,但治國卻是一塌糊塗,連身邊的一個小縣就沒弄好。”
“可別這麼說,姐夫。你打了那麼多勝仗,還不算有本事呀?那麼厲害的清兵都被你打敗了,難道治理國家比打清兵還難?姐夫,你一定能行。”阿花揮揮小拳頭,給朱由榔打氣。
“你不懂,治理國家跟打仗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哥,把那些貪官和地主老財全殺了不就完了嗎?”阿花反問一句。
“阿花,住嘴!”戴憶蘭見阿花語涉朝政,急忙喝止。
“怎麼了姐?我沒說過頭的話吧?”阿花不明所以,轉過頭問阿蘭。
“後宮嬪妃不得干政!”阿蘭道。
“切,姐,我不是嬪妃,所以不算干政。”阿花反駁道。
“那也不行,傳出去會連累我的。”阿蘭道。
“行了,別說了。阿花這話不算干政。”朱由榔擺擺手說道。
一聽皇上給定了性,阿蘭這才放了心。
“也許,朕在治國方面,也應該打一場仗了。”朱由榔說完,陷入了沉思。
朱由榔不想用過於激烈的方式來進行土地政策變革,在他看來,那種手段太殘酷,對於那些省吃儉用置下很多地產的地主不公平。所以,他想用比較溫合的手段,逼着地主將多餘的土地獻出來,重新進行土地分配。
當然,在此基礎之上,必須大力發展工商業,徹底改變農耕經濟爲主的經濟模式,否則,如此變革很容易打擊百姓積累財富的積極性,從而影響整個社會的生產積極性。
想到這裡,朱由榔心想,看來,自己制定的土地新政還是有很大錯漏之處的。既沒有給足好處,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強硬姿態,更沒有建立起繁榮的工商業,那些既得利益者,如陳、江、文三大家族者,哪裡那麼容易把吃到嘴裡的東西吐出來?他們不敢明着對抗新政,但他們會拼了命地用各種手段保護自己的財產。
如此形勢之下,孫華國父子這樣的出頭椽子不爛纔怪呢。
那怎麼辦呢?是用強硬的手段摧毀原有的生產關係呢,還是給大地主階層足夠的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