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帝陵回來後,錦書躲在家裡睡了整整一天才緩過了勁。
秦勉倒沒錦書那麼的嬌弱,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依舊一早就出去了。
秦勉沒有進宮,也沒去燕王那邊。他騎着馬,在長安的街頭走了一圈。國喪期間,那些走馬鬥雞的地方也都關了門歇業。街市上顯得冷清了不少。
秦勉也沒什麼心情四處亂逛,正欲往回走的時候,卻見一頂轎子走他身旁停了下來,他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轎簾被掀起,裡面坐着一個老者。
秦勉記憶很好,一眼就認出了轎中所坐的那人正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老者孟軻,也就是被錦書認定將來會代替丁首輔的老先生。
“郎君往哪裡去,可還認得老匹夫?”
秦勉坐在馬背上笑着點頭說:“老先生還記得在下,在下自然也識老先生。老先生來京中會親,可會到呢?”
孟軻呵呵笑道:“一年多了,自然會到了。我在京中也有處宅子,郎君方便的話,還請郎君移步寒舍。郎君當初贈馬之恩,老夫一直沒有忘記,尋求報答的時候,還以爲再也遇不到郎君了,沒想到郎君竟然也來京了。”
秦勉頷首道:“機緣湊巧罷了,還請老先生不要介懷。老先生的身體如何?”
孟軻這纔想起當初在那廟中避雨這位青年旁邊還有一位年輕的小娘子,當初那位小娘子給他把了脈,還贈了他藥。當初他沒放在心上藥也沒吃,直到他上京後有一天夜裡疾病發作,他想起了小娘子送他的藥,找來吃了後症狀大解,他一直很感念此事,如今見這位青年又關心起他的身體來,他也記起這一遭了,忙說:“不知小娘子也來京沒有,說來老夫該登門拜訪,還沒請教郎君落腳何處?”
秦勉也沒大放在心上,微微一笑:“我會把老先生的話轉達給她,想來她也很高興。”
孟軻堅持詢問了秦勉現居何處,秦勉無奈之下只好告訴了。兩人別過,他回了永和坊,錦書卻還窩在牀上沒有起來。
秦勉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錦書卻倚在牀上看書,披散的頭髮垂落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也不知看的什麼書,她那般的認真,以至於秦勉到跟前也沒發覺。
“嘿!”秦勉到跟前猛的低吼了一聲,錦書嚇得將書一扔。秦勉見錦書當真被嚇住了,樂不可支的笑道:“瞧你膽小的這副模樣,這是內室誰還敢亂闖不成?”
錦書嬌嗔道:“誰叫你走路沒點響動,猛然的這一喊,嚇得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錦書暗想之前不是沒出現過她被人擅闖內室的事,只是那人不是秦勉罷了。
“別害怕,我給你揉揉胸口。”秦勉說着就要伸手,錦書身子一歪,粉面含嗔道:“誰要你這麼的不正經。我要起了。”
錦書正要叫丫鬟,秦勉卻說他來。他幫錦書取了衣裳替她穿了,又拉了她坐在妝鏡前親手給梳頭,慌得錦書忙去奪他手中的梳子:“快別胡鬧了,讓旁人看見成什麼了。”
秦勉卻笑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我樂意爲你做這些事,旁人也管不着。那張敞能畫眉,我秦勉就不能替娘子梳頭?”
“嘴貧。”錦書嗔了一句。
秦勉梳頭的技術不算那麼的好,可能是他太過於小心的緣故,生怕將錦書的頭皮扯痛,又怕把錦書的頭髮給扯掉,所以動作又輕柔又緩慢。秦勉自然也不大會給錦書梳髻,只好隨意的挽了個鬆鬆的纂兒,取了枝不起眼的木簪給固定住了。
兩人在內室裡嬉笑了一回,突然宮中來了個傳旨的太監。原來新帝打算後日在麟德殿宴請宗室,齊王府自然也在列。
秦勉答應着必去。兩人又商議着吃了宴回來再去長安附近遊玩兩三天就該東回洛陽了。
第二天一早,那孟軻竟然真的找到了永和坊,秦勉他們暫居的這一處宅子。他來的時候還提了好些拜謝之禮。秦勉在見到他後,一拍腦門,昨天只顧着和錦書胡鬧了,忘記了把這位老人家的事告訴錦書。
孟軻見這處宅子小小巧巧的,雖然只有兩進大,但佈置得卻井然有序,那院子裡還有一別致的假山,假山的造型擺的是泰山的模樣,上面甚至還真的有一個小小的迎客鬆。小洞有細水流出,滴落在平靜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波紋。
“這處宅子置辦下來怕是要不少銀子吧?”孟軻捻鬚笑問。
這處宅子是王府置辦的,沒經過秦勉的手,他也答不上來,只是爽快的一笑:“倒還好吧。”
孟軻見他說得這樣的輕鬆,便道:“如今長安城中這些像樣的宅院不好置辦了,死貴死貴的。”
“聽老先生的口氣也在京裡買了房?”
孟軻也不隱瞞,點頭道:“是啊,在延康坊那邊有一處和這裡差不多大小的宅子,花了整整三百兩還不帶傢俱。簡直就是在搶錢。”
秦勉心道三百兩也還算好,不算完全不能接受。
“晏清,你和誰說話呢?”錦書撩了簾子走出來,卻赫然見是孟軻,她明顯吃了一驚。那孟軻卻已經起了身,還向錦書施禮,錦書心道她哪敢讓老人家給她行禮,這不是折壽嗎,忙還禮不迭,趕緊道:“不知老先生來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孟軻忙道:“夫人太客氣了,老夫要是知道二位恩人在京城該早些時候來道謝纔對。多虧了夫人的藥,老夫的身體纔沒什麼大毛病。”
秦勉請了孟軻書房坐,還親手捧了茶給他,孟軻很是客氣的接過了。
“還沒請教郎君高姓大名。”
秦勉莞爾道:“晚生秦勉失禮了。”
姓秦?莫非是宗室?孟軻心中暗驚,又覷着有些昏花的眼打量秦勉,卻見秦勉那容貌的確有幾分像宗室,難怪初見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人在什麼地方見過,原來是宗室子弟啊。
“敢問秦郎君來長安是要久居?”
秦勉搖頭道:“非也,我和娘子再過幾日就要回洛陽。這次來是來弔唁的。”
果然是宗室裡的人,孟軻倒不覺得激動,一副鎮定自如的樣子點頭道:“秦郎君來京城的話一定要說一聲,老夫也好款待二位。”
“肯定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