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與榻上的高太后行禮,錦書也跟在燕王妃身後跪了下去。
“請母后安。”
高太后稍欠了身子說:“老四媳婦起來吧。”她略一擡頭就看見了燕王妃身後還有一個女子,心裡也沒怎麼想,只當是兒媳跟進來的侍女。
燕王妃聽說便起了身,走至榻前見母后憔悴得厲害,擔憂道:“母后請保重鳳體,請節哀。”
高太后嘆息道:“我與你父皇成親幾十載,你父皇待我不薄,這潑天的富貴裡總覺得還有幾十年的福壽可享,沒想到竟然就走了。他才五十一歲啊。”
高太后說着又淚流不止,燕王妃跟着抹了一回眼淚,後來強打着精神說:“臣妾聽說母后寢食難安,正好臣妾在來長安的路上偶遇了齊王府的一位娘子,程妹妹通曉醫術,又懂保養的法子,所以臣妾想將程妹妹舉薦給母后。”
燕王妃順手一指,高太后這才留意到地上跪着的那個女子不大像是兒媳身邊的侍女,跪在地上的錦書大驚,暗道燕王妃這是要做什麼,她不過略通醫術,給人治過幾天病,哪裡就敢到太后跟前侍疾,她不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還沒狂妄到此!錦書心裡怦怦直跳,心中暗叫不好,燕王妃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高太后瞥了一眼錦書,還算溫和的問了句:“你是齊王府裡的人?不是齊王世子妃吧?”
錦書這才作答:“稟太后娘娘,臣妾是齊王府二郎君的內人。”
“齊王府二郎君?”高太后有些疑惑,她沒聽說過呀,又嫌錦書隔得遠,說話費力,便讓她到榻前來。
錦書忐忑不安的來到榻前,高太后這才仔細瞧了,見錦書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很是年輕,端其容貌,卻見錦書雖然未施粉黛,也無首飾簪環點綴,遍身素服,卻宛如一朵盛開的白芙蓉。眉眼間的明豔硬被這渾身的縞素襯托得越發的清雅宜人。高太后深居宮禁這些年,又位列六宮之首,鶯鶯燕燕的見識多了,環肥燕瘦,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跟前這女子的容貌在高太后的眼裡算不得絕頂的美貌,但卻足以讓人過目難忘。
“真是個漂亮孩子。”高太后含笑着點點頭,她喜歡漂亮的東西,身邊服侍的宮人姿色皆要清秀的,歪瓜裂棗的她看着影響食慾。自己住的地方自然也要收拾得精緻異常,餵養的小些貓呀、狗呀長得不好看的不要。
燕王妃見高太后誇讚錦書,頗有與有榮焉之感,點頭笑說:“妹妹她不僅長得好看,還有一身看不見的本事。母后或許還不知道,臣妾跟着王爺到華陰的時候突發急病,要不是遇見程妹妹妙手回春,肯定就病死了。她一身的醫術比容貌更讓人稱道。”
錦書汗涔涔,惶恐不安的說:“娘娘謬讚,臣妾略曉醫理,哪裡擔得起妙手回春的名號。不過是機緣湊巧幫娘娘渡過了難關。臣妾才疏學淺,不敢與太醫院的那些名醫相比,更沒膽子替太后娘娘治療。”
高太后見錦書如此的謹慎小心,也不怪罪她。倒是一旁的燕王妃聽得心裡略略的有些失望,暗道我也是爲你好,爲你將來鋪路,纔在母后跟前擡舉你,怎麼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燕王妃在高太后跟前奉承了一會兒,高太后明顯的流露出憊態,燕王妃也不敢在跟前久逗,便與錦書退了出來。
出了崇慶宮,燕王妃與錦書低聲道:“我好意替你鋪路,你怎麼不應承下來,要是能治好太后的病,你就前途無限了。”
錦書心有餘悸的說:“娘娘差點要害死我了,我雖愚笨卻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倘或太醫院都沒法子,我又能有什麼辦法。治好了就是功德一件,倘或沒有治好呢,不是牽連整個齊王府,說不定還要牽連到娘娘身上。”
燕王妃聽到這裡笑了:“倒不曾想你看得倒挺透徹的,不過謹慎小心太過,難得有出頭之日。你能在太后心中有一席之地的話,那些貴婦們誰敢低看你?”
錦書卻擔憂的想,她要這些沒有絲毫作用的名聲做什麼,她想起了出門前王妃的再三叮囑。低調行事,儘量別出頭,別出錯。
兩人卻並沒有立刻回到仙居殿去,而是去了鳳儀殿。
錦書在鳳儀殿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那位女子,董皇后。董皇后看上去和燕王妃差不多的年紀,長了一張標準的鵝蛋臉,端莊大氣。頗俱國母風範。不過這位董皇后的名聲早在前世她就有耳聞,聽說是個有名的醋罈子。關於帝后家那些桃色緋聞,她知道一些。據說慶曆帝看中了某大臣家的妻子,不顧倫常硬要納入宮中,董皇后可是和慶曆帝正面起了衝突,兩人對峙,董皇后曾拔劍砍倒太液池邊的一棵古樹。
董皇后從來就不是什麼賢后,慶曆七年時,還曾傳出過慶曆帝要廢后的事來。
董皇后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下面這位女子,那張臉長得未免太好了。她本能覺得長得漂亮女人具有攻擊力,所以對於容貌出衆的女性向來她沒什麼好感。董皇后看錦書目光充滿了不屑一顧,當聽說是齊王府裡的女眷時,才神色稍動,點頭說:“從來沒有來過長安吧?”
錦書應着是。
董皇后聽說嘴角一撇,說道:“長安物華天寶,自是與別處不同。從小地方來的,也好好見識見識一下京城的繁榮。回去也好有個談資。”
錦書心裡想,皇后這是嘲笑她是小地方來的鄉巴佬,沒有什麼見識?
錦書陪着燕王妃在含德殿用了午膳,膳後,燕王妃便與皇后妯娌倆閒敘家常,也沒錦書說話的地方,她也識趣的退了出來。
她站在廊廡之下,仰望這長安的天空。天高雲淡,秋陽宜人。這長安的藍天和洛陽的天空並沒顯出什麼不同。
“去和皇后說一聲,宴請興陽公主的事推遲到二十一。”
錦書猛的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她惶惑的擡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