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皓把手中的白子放下去,他望着對面還要繼續叨唸下去的江飛揚,他用手指輕釦下桌面,平靜的說:“你認輸嗎?”江飛揚扁着嘴打量着棋盤,小臉仰起說:“我還沒到認輸的時候。”他話未說完,已把手裡捉着的黑子放在棋盤中間去,他的小臉上滿是憤憤不平的神色。
連皓瞅着江飛揚小臉上的憤懣神色,他輕輕搖頭說:“已經過去了的舊事,雖然站在我立場上可以說事出有因。但是在你們的心裡,依然是我錯得最多,我沒有護住你們的孃親,讓你們受了幾年的苦。我現在就是同你們說道歉的話,你們也會認爲太過多餘太過虛假。只要你們兄妹兩人給我機會,我照舊能當一個好父親。”
連皓瞧着江飛揚又要張口說話,他輕聲提醒說:“你母親親應該快要出來了,始兒和懶懶兩人應該也要回來了,你難道想讓他們瞧瞧你張牙舞爪的模樣嗎?”江飛揚憤然瞅一眼連皓說:“你好好教我下棋,我一定會贏你。”連皓瞧着氣鼓鼓的江飛揚,伸手指着棋盤上的棋局,笑着說:“你敗了。下棋藝需專心致志,你心亂了,已輸了第一步。”
江婉沐穿着家居服出房間,望見廳內已換上江懶懶一臉嚴肅神色同連皓下棋,她望一眼站在一旁觀棋的江飛揚和尚明始兩人,輕聲問:“始兒,飛揚,還有熱水,你們兩人誰要沐浴?”尚明始和江飛揚聽到她的聲音同時轉過頭,齊聲說:“我。”江婉沐見狀笑着說:“你們兩人一個個來,始兒先來沐浴。”尚明始打量江飛揚一眼,他走過來伸手讓江婉沐握着,低聲說:“姨,你陪我?”
江婉沐握着他的小手,低頭笑着說:“好。”尚明始立時笑容可掬的擡起頭說:“姨,我要穿暖暖的衣裳?”江婉沐牽着他的手進房內,同樣應他:“好。”房門關好後,連皓擡起頭打量江飛揚兄妹兩人說:“你們沐浴時,都讓你們孃親陪在身邊嗎?”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互看一眼,他們搖頭後又再點頭。
江飛揚瞧着一臉不解神色的連皓,笑着說:“夏天時,我們沐浴時,不用孃親陪在身邊。現在天氣冷,孃親會陪着我們沐浴。我們沐浴出來後,孃親已幫我們備好暖暖的衣裳。嗯,一會等到我們沐浴完後,天要是沒有黑,孃親會和我們一塊動手冼衣裳。我們最喜歡和孃親一塊做活,孃親會說些好有趣的故事給我們聽。”
連皓聽後略微皺起眉頭,江懶懶下了一子後,擡頭望着連皓的神色說:“連將軍,你象我們這樣大時,你母親親也是這般待你嗎?”連皓聽後微微搖頭說:“我們府裡的事多,我母親吩咐別人這般的照顧我。”江飛揚聽後立時一臉嫌棄表情說:“得,我孃親說自已的孩子自已照顧,你母親親好懶,不肯照顧自已的孩子。”江懶懶打量着連皓的表情,開口說:“你好可憐,你一定是愛生病的孩子,纔會要專人這樣照顧你。”
江飛揚聽江懶懶的話後,他同意的點頭說:“我聽奶祖母說‘我和妹妹出生時,因爲身子不好,那時不得不由尚祖父派人爲我們沐浴。後來我們兩人身子好後,孃親還是親手爲我們沐浴。’原來連將軍小時的身體就不好,難怪現在你的身體還是不好。那我和妹妹以後不能惹你生氣,一定要讓你心情好,你一定要早些把身子養好。”
江飛揚說完這話還和江懶懶兩人交換下小眼神,兄妹兩人臉上都浮現出得意的笑靨。連皓瞧着這對小兄妹的眼神,就知他們一定另有所指,他淡淡開口說:“你們認識的楚家哥哥們,他們年紀少時,他們的母親一定很少陪着他們沐浴。不過是大家大戶的規矩多些,做母親的人事多,對孩子的照顧不用體現在陪着沐浴這事上面。”
連皓力證他的母親在他幼時還是相當的用心,可惜的是他說錯一樁事情,楚楊氏在孩子們少時,她對三個孩子的事,是事事親力親爲。楚楊氏在楚府不用管家,楚蕭沒有亂七八糟的妾室讓她操心,她的精力全用在照顧楚蕭和孩子們的身上。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聽連皓的話,兄人一臉同情的表情望着連皓,望得他一臉狐疑不解的神情。
江懶懶示意江飛揚不要開口,她笑着開口說:“連將軍,原來你的母親不疼愛你。我們聽小九哥哥說‘天氣冷時,舅母會守着他們沐浴。’”她說完這話後,轉頭對江飛揚笑着說:“哥哥,舅母也疼愛我們,前一陣子,我們去舅母那裡玩,舅母擔心我們在家裡沐浴時冷,她還會親自守着我沐浴。嘻嘻,哥哥害羞不肯讓舅母守着,後來是五哥陪着哥哥沐浴。”
連皓瞪大的眼睛聽着江飛揚笑着點頭說:“嗯,我和五哥哥沐浴出來,就有暖暖的衣裳穿。七哥哥說是舅母親自幫我們烘暖衣裳。”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一臉憐憫神色望着連皓,江懶懶低聲安慰他說:“連將軍,你現在長大了,不用你母親親疼愛你。你養好身子,過了年娶一個好女子進家門,你一家人也能過得高高興興的。”
連皓現在明白江飛揚兄妹兩人的態度,他們分明是不認同抗拒着接受他。連皓伸手揉搓下額頭,笑着說:“等天氣好些,你母親親空閒下來,我帶你們一塊去城外玩。以前你母親親陪我去那裡玩過一次,我瞧着她很喜歡那個地方,那裡有許多可以玩的東西。”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聽連皓這話,卻是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瞧着連皓搖頭。
江飛揚直接說:“連將軍,你記錯帶去的人吧?我問過楚大哥和楚二哥他們一些舊事。他們都聽人說,你從前待孃親就不好,你所有的朋友都不認識孃親。楚家伯母們根本不知道孃親與你的關係,他們聽我說你是我和懶懶的生父時,沒有一個相信,人人都認爲我說胡話。”江懶懶望見連皓眼裡的失意,她有些不忍心的輕扯下說話的江飛揚,她低聲說:“連將軍,你彆氣哥哥這樣說你。孃親跟我們說‘父母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兒女的身上。’
我和哥哥知道你什麼都有,而孃親只有我和哥哥兩人。舅舅和舅母都是孃親認來的親人,舅母和孃親那次說話時,我和哥哥們正好站在門外,我們聽到舅母說孃親,不能放我和哥哥跟你走。她說孃親從小看着有父有母,其實跟無父無母的人一樣。後來五哥哥和七哥哥把我和哥哥強抱走,他們不讓我們去打聽孃親的事情。五哥哥說‘既然是孃親的傷心事,做兒女的就不能再傷一次孃親的心。’我和哥哥不跟你走,我們要跟孃親。”
江飛揚和江懶懶兄妹兩人緊牽着對方的手,第一次兩人明白得向連皓表達出自已的心願。連皓微微閉上眼,他再睜開眼睛時望見兄妹兩人眼裡的緊張神色,他輕笑着說:“我沒有想要搶你們走,別人有父有母,你們同樣可以跟着父母在一塊生活。我不會傷害你母親親和你們,也不會再允許別人來傷害你母親親和你們兩人。你們年紀太小,有些事情,等你們慢慢長大,就會明白爹爹從前因爲太年輕,纔會做錯誤決定。人生有許多的不得已,爹爹願意從現在改過。”
江婉沐在晚餐前,已感覺到江飛揚兄妹和連皓之間的關係緩和許多。三個孩子歡喜的走出房門往飯廳行去,連皓緊跟着他們三人的後面。江婉沐特意磨蹭得留在最後面,可惜她行出幾步後,見到連皓停下腳步等在前方。江婉沐不得不行上前去,聽得他開口問:“婉沐,你有沒有收到消息,江家人在你的兩間店鋪那條街上,他們有意收購了幾間店鋪,專門做布店來搶你店鋪的生意?”
江婉沐擡眼望着連皓,見到他輕笑起來說:“江家人的動靜大,自然驚動了有心人。我今天從尚家藥草院回去,就得到別人專門送來的消息。你別怕,江家人有銀兩,我的手裡也有銀兩,我明日就送來給你,不夠我可以找人借,一定能撐得起你兩間店鋪的生意。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想來你的掌櫃們懂。江家人如果敢暗着來對付你們,我自然會出手對付他們。”
江婉沐怔忡些許後,她轉瞬間垂下眼睫毛,遮蔽住眼裡的動容。連皓停在原處等着她回答,江婉沐輕輕搖頭,略有些感嘆的說:“東家大叔今天同我說了,蘇大管事也覺察到不對勁,一會用完餐後,我們會好好商量下後面的事情。我只是沒有想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大家都已是陌路人,他們還是無法容下我。我不怕他們明着來,我只擔心他們暗自來,傷害店裡的人。我的兩間店鋪經營下來,一直做得是本份的生意,與客人們結得也是善緣,這些年有了自已許多熟客,不擔心別人搶生意。
大家安份做着各自的生意,盡心做好大家都有飯吃。他們如果一心要衝着我來,用那種低級方法來排除異己,最終他們只會損人不利己。我在一旁等着瞧好戲,希望他們能演得長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