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所言有理啊。”
曹髦點着頭,又說道:“蜀地的駐防之事,還需要你們多上心”
陳騫當即說道:“陛下勿要擔心,雖然鄧艾的事情給蜀敵造成了一定的混亂,但是兵部定然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曹髦一頓,隨即又笑着說道:“你說起鄧艾,朕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可是對鄧艾的處置之事?”
“是啊,對他的安置之事,他在府內也反省了一段時日,朕覺得啊,這蜀地的駐防之事,不是幾個人就能完成的,不如讓他給陳公當個副手”
陳騫當即說不出話來。
他方纔連着兩次懟鄧艾,就是不想從皇帝口中聽到這些話。
陳騫從皇帝一開始的反常行爲裡就意識到了事情可能跟鄧艾有關,故而幾次出手,沒想到啊,皇帝壓根不爲所動,見招拆招,硬是將這件事給提了出來。
到這種時候,陳騫就顯得很無力了。
他只好說道:“陛下,臣知道鄧將軍的才能,可是,鄧將軍的性格,陛下也是知道的”
曹髦大手一揮,“陳公的才智,朕也是知道的,別人或許還會懼怕他,陳公怎麼可能會擔心他呢?就算他有激進的不妥的想法,陳公也定能明辨!”
曹髦將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陳騫也就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了。
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但願那個畜生不會再把自己往溝溝裡帶吧!!
陳騫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但是鄧艾這個人吧,他強就強在總是能用道理來說服別人接受那些瘋狂的觀點!
陳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擋得住!
倘若信了他的話,整出什麼大事來,倒黴的還是自己!
陳騫黑着臉離開了此處。
楊綜轉身走了進來,“這些大臣們對鄧將軍很是不滿啊。”
“別說大臣們了,朕對他都很是不滿,朕剛將他罷免,他就開始惦記淮南的戰事,還想要取代車騎大將軍!”
“他竟說車騎大將軍能制定戰略卻顧不得大局,只能做偏軍統帥聽聽這是什麼話啊?!”
楊綜笑着說道:“陛下,人無完人,但凡有才能的人,大多都有些傲氣,就如您最喜愛的鐘會,張華等人,不也是如此嗎?”
“鍾會的傲氣便不必多說,就是那張華,看起來謙遜內斂,可聽到您的冊封,甚至都不曾遲疑,直接就答應了下來,馬不停蹄的前往巴蜀,就開始整頓當地的官員,完全沒有半點的留情和隱忍這也是狂傲的表現。”
曹髦搖着頭,“這不一樣。”
“鍾會不過三十三歲,張華不過二十六歲。”
“可那鄧艾呢?他都什麼年紀了?他兒子都比這兩個人要年長!”
曹髦抱怨了片刻,方纔說道:“讓他進兵部,先負責出謀劃策,然後找個地方,讓他去種田吧!”
楊綜從衣袖裡拿出了一份奏表,放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這是沛王曹緯的上表。”
曹髦拿過了奏表,看了片刻。
他臉上的惱怒終於是消散了一些,笑着說道:“看來這宗室還是有些作用的。”
沛王的書信很是簡單,就是先跟曹髦問候,然後感謝他的恩德,最後則是說起了自己的近況。
他在說自己近況的時候說起了一件趣事:出去遊玩的時候不經意發現一羣官員們聚集在府內服散,他已經將這件事告知了刺史,刺史說一定會處置。
當然,曹髦相信他一定是不經意發現的。
而這對曹髦來說,當然是好事。
諸侯王們開始逐漸的擺脫禁錮,宗室的力量再次崛起,他們也成爲了曹髦放在地方上的耳目,開始積極的貢獻自己的力量。
就像這樣的事情,面對官員們勾結,誰敢冒然上奏彈劾呢?
諸侯王就敢,他們又不是一個體系的,怕你做什麼?你就是地方全部官員聚集起來,也沒用啊,有種來謀殺我啊?
上一次試圖謀殺諸侯王的,三族都被皇帝給揚了。
官員們因爲出身和聯姻的緣故,彼此之間的關係緊密,但是諸侯王就不是如此了,他們是特殊的一個劃分。
哪怕諸侯王有罪,那也不是地方上的官員們所可以處置的,最後或許還會引來侍中持節,等到那個時候,倒黴的人可就更多了。
楊綜笑着說道:“恭賀陛下。”
“陛下,其實除卻這些諸侯王,宗族還有很多的後生,陛下,請恕臣直言,宗族之強勢,在於人。”
“司馬家當初之所以能那般強盛,就是因爲人多,若是論起宗族人數,當初太祖皇帝的子嗣極多,當今宗室的子弟,不知是司馬家的多少倍,倘若陛下能重視這些人,多扶持這些人”
曹髦問道:“楊公覺得該要如何扶持呢?”
“文皇帝在各地設學,陛下何不鼓勵宗室子弟多前往進學呢?”
“另外,太學也可以招收一些宗室子弟,讓他們多學經典,多參軍事,不出十年,陛下的心頭大患,或許就能壓制住了”
看着楊綜那眼神,曹髦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讓自己家族變成第一世家,然後就可以壓制其餘大家族了。
這個想法且不提往後的危害,在諸多宗族把持一切的情況下,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曹髦也不遲疑,直接就放手讓楊綜來做這件事。
他也是想要看看,楊公在辦事方面,跟張華相差多少。
倘若相差太大,那自己可就要讓張華回來啦!
這是陳騫第一次來到鄧艾的府邸。
鄧艾對陳騫的到來很是意外,可他也沒有什麼無禮的行爲,拉着陳騫走進了書房內。
“陳公,陛下可,可是要讓我前往淮南?”
陳騫搖着頭,“將軍對淮南的事情不夠熟練,毌丘將軍在那邊,足以應付那邊的事情,倘若臨時換將,只怕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鄧艾沉思了片刻,隨即認真的點着頭,“你說的,的也有道理,如今情況緊急,臨時換我上前,或許就來不及了,車騎將軍也足矣。”
他再次看向了陳騫,“那陛下讓您前來是爲了什麼事情呢?”
這人是真的不知道爲人處世,一開口就是問事。
陳騫平靜的說道:“是想讓你在我身邊做個副手,爲平定諸事獻策。”
聽到這番話,鄧艾沉默了一下,隨即開始打量着面前的陳騫,眼裡隱隱有種審視的感覺。
他這個樣子,彷彿就是在說:伱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我來輔佐?
陳騫早就想到了這樣的情況,也不生氣。
鄧艾若是不願意來,那反而是最好的。
最好大家一輩子都不要往來。
就在這個時候,鄧艾忽然開口說道:“陳公,我先前因爲有滅國之功,竟滋生出了驕橫的心思,犯下了大錯。”
“往後還請您能多擔待。”
明明鄧艾說的是好話,可陳騫還是覺得很刺耳。
他寧願聽到鄧艾對着自己一頓嘲諷,然後將自己趕出去。
陳騫繼續說道:“我那邊的郎官,都是些年輕後生,只要鄧將軍能習慣就好。”
鄧艾點着頭,“後生做事利索,甚好。”
陳騫只覺得無趣。
其實鄧艾也不是沒有任何的改變,自從被皇帝赦免之後,他倒是不再那麼橫了,儘管還是直言直語,但是好歹學會了必要時說人話。
陳騫隨即便吩咐起了工作的具體情況,幾點上班,上班的位置,給他安排的屬吏等等。
鄧艾很是認真的聽着,隨即又恭敬的將陳騫送出了門。
到了晚上,鄧忠回來府內拜見父親的時候,鄧艾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明日,我就與你一同前往尚書檯。”
“我往後就在尚書檯爲郎了。”
“啊???”
聽到這番話,鄧忠瞪圓了雙眼。
“父親,您怎麼會答應呢?”
鄧艾示意兒子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原本就皺巴巴的臉此刻更是皺成了一團。
“同,同樣的戰略,不同的人去說,不同的人想去做,皇帝的態度便不同。”
“我有着很多的想法,可若是我不能得到陛下的寵愛,就無法去執行。”
鄧忠遲疑了一下,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是他總覺得這句話似乎又有些問題。
他只好說道:“父親,陛下是很寵愛您的,否則,就不會只是如此簡單的處置”
“我,我知道。”
“陛下喜歡我的才能,但是坐在這裡,我的才能卻得不到施展,所以,無論是什麼地方,我都要去。”
鄧忠長嘆了一聲。
聽到父親又要當官了,鄧忠非但沒覺得開心,反而是開始擔憂了起來。
自己好不容易再次當官,你別又給我弄沒了呀。
鄧艾此刻嚴肅的說道:“忠,往後,你要更加用心的做,做事,勿要因爲有了點成就便張狂,更不,不能輕視他人”
鄧忠很是認真的接受了教誨,儘管他的父親都做不到這一點。
次日,父子倆一同離開了府邸,重新開始了自己的仕途。
鄧艾在兵部裡算是最年邁的,也是名聲最大的,當他坐在這裡的時候,後生們皆瑟瑟發抖,鄧艾一一問起了最近的差事。
他說話不是很利索,可還是問清楚了兵部最近要操辦的那些事情。
然後,他也不等陳騫的吩咐,就開始想起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