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久了。”
何遠穿着一件深黑色大衣，風輕輕鼓動它的下襬，他如同從畫上走下來。
顏澀低頭不語。
千言萬語在舌邊打轉，卻吐不出一字一句。是不是到最後，他們的關係也不過止步於路人而已？
何遠跟顏澀電話分手的那一天，何遠以爲自己要死了。
他深陷連綿火光裡，舉目四望皆是灰黑的煙。
炮火轟鳴，建築物早已失落成廢墟。
所有人都以爲他將爲國捐軀。
但死神到底沒能降臨到他的頭上。
之後是漫長的康復時期。
沒有人知道那幾個月裡，他滿腦子都是顏澀。
在這場行動之前，在早餐時間還沒來得及準備好果醬，在夜還未醒來之前，何遠料到自己這次不太可能有個好下場了。
領導還特地讓他打個電話回家。
張隊是這麼說的：“你還年輕，派你去送死我也很心痛，但是如果不是你出馬，我們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我們也是逼於無奈……給家裡打個電話，好好告別吧。我是看着你小子長大的，也算你半個父親了，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那時候何遠正倚靠着門框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煙。
尼古丁的氣味他並不怎麼喜歡，甚至有些反感。但吞雲吐霧的時候，彷彿真的能忘掉心中一切妄想。
又能打給誰呢？腦中浮現的是父母親世俗的嘴臉，是他們的謾罵與羞辱和那棟長滿青苔門窗破落的曾經是北城最富麗的小洋房。
早已沒有家。
天上三兩顆很淡的星，何遠想起了顏澀。她給人的感覺也是淡淡的，是那種透明又孤獨的單薄存在，卻格外叫他心軟。
生死兩茫讓人絕望。
他不忍心讓她的生活從此以後沒有了光。
所以那通電話，他當作留在人間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