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 關中
關中。
通往長安的大道上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蹣跚而行的百姓。原來韓遂和馬騰再次起兵的消息傳來,一路生靈塗炭,經歷了無數次羌人入寇的關中百姓們,唯恐再次遭難,忙不迭的收拾東西扶老攜幼舉家逃難,聚在一起就形成了這總數數十萬人蜿蜒百十里的逃難大軍,一路朝着長安挺進,其中不乏有許多士子名流。
噠噠!噠噠!官道上一隊騎兵一路吆喝着由遠及近飛馳而過,蕩起大片煙塵,情勢看着十分緊張。路上行人忙紛紛躲避,又引起一波騷動。
路邊幾個人觀看着這情況,心中起疑。
“偉章!今日這官道上的信使格外繁忙,一上午已經過了十幾撥了。你看,是不是哪裡又出了什麼狀況了!”
“嘿!還能出什麼狀況,涼州如今到處都是大賊,出了韓遂馬騰這樣的人內牛不止,引羌人進我關中圍攻長安已經是罪大惡極了,還能有什麼更糟的事!”
“這個可不好說,偉章你也知道,我家與楊長史(楊卓,涼州刺史長史)卻是姑表親戚,平常也有些信使往來,知道些消息。如今關外一大賊名叫李哲的崛起,擊敗了曹操,如今已經是佔據了中原,來使勸告長安諸公歸附。但是你也知道,長安那些人是絕不肯輕易歸附的,因此就耽擱了下去。現在馬騰韓遂二賊復起,圍攻長安,說不定中原得知,也會有些動靜的。”
“咳!伯奕!別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了。關外人,輕易是管不到我們關中來的。這關河鎖匙豈是那麼容易突破,他們自己不打個十七八年,不把關外的事情搞清楚,是絕對沒有力量管到我們關中的局勢的。
如今整個關中,也就只有長安城的諸君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如果這次他們再支持不住,這關中看來也只能是這些可恨的羌賊的天下了。”
“哎!別想太多”說不定我們這麼多人進了長安,長安的局勢會有救的。”
“有救個屁!這麼多百姓,一下子都涌進長安,長安哪裡來這麼多糧食支撐,近些年關中殘破,民生凋零”好不容易等混亂平定下去有些起色,就又碰見了韓遂馬騰這樣的羌賊重新復起。你說說!這老天爺怎麼不降下了天罰來,將這些人都一一劈死呢!”
那伯奕在旁邊,看着好友偉章在這裡憤憤不率,一時間也勸服不得,只有默默跟着大隊繼續前進。
這兩人,都是涼州天水郡冀縣人,一人名叫趙昂,字偉章,前天水羌道令,另一人姜敘,字伯奕,也是天水大族姜氏一族的俊傑,韓遂起兵後,邊界羌人蜂起,兩人不得不隨着整個家族逃難”婉轉行至關中。而眼前這一隻逃難隊伍的領頭人卻是一個現役官員,名叫姜圃,乃是天水郡現役功曹。
長安城中,形勢更是一片繁亂。
名義上的都督鍾繇再次將衆人集在一起,討論局勢。
“邊界上,皇甫將軍連發十餘道飛騎求救,潼關城下李哲大軍聚集,關牆旦夕可下:而長安這邊,東邊槐裡和北面防線,也是危機頻頻。諸位,還是請快快商討出一個計策吧!如今之勢”我已看清,不管是韓遂馬騰二賊還是關外的李哲,都是我等難以力敵的”這兩者中,我等必須要選擇一個投靠”諸位也無需再忌諱,儘快拿出來一個對策吧!”
廳中諸人一聽鍾繇這般說法,心知鍾繇已經是被如今的內外交困形勢給逼的徹底情急了,連投靠這樣的話都明打明的拋了出來,顯然是已經將士大夫們的臉面已經是跑到了九霄雲外了。當此時,那些表面遮掩的話就不必說了,實實在在的生存纔是最根本的,臉面這種東西,此時已經是無關緊要了。
生在關中這種地方,近百年來經歷了無數的軍閥混戰、爭殺變亂,其實說實在的關西士族們的那種東西也都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此時,倒也沒有什麼捨不得。定下神來認真活下去纔是最要緊。
“以都督的意思,我等應該如何選擇?”一人站了起來,習慣性的反問了一句,隨機意識到自己出言有錯,忙收斂了一下,再次侃侃言道:“以某看來,韓馬二賊近在咫尺,壓力最大。他們的野心不大,只是盤踮關中而已。若是我等能夠以之爲主,盡心輔佐,今後地位自然是不成問題。而且兩賊之間素有嫌隙,若是有了機會,我等在其中施以手腳,未必不能破此二賊,重新掌控關中。
這個就看今後的形勢發展了,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聽了這個,面色各異,鍾繇的都督府參軍。年輕人蘇則忍不住出言相斥!”狂妄!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妄自尊大,豈不聞那韓遂也曾經是金城名士,名氣才學一點也不遜色於在座諸人。論其武功,就是如今的關中,又有誰能與之相提並論。
諸位!我等不可在如此了,終日裡小窺天下人的結果就是我等的滅亡啊!那馬騰雖然出身卑賤,但是其之勇猛強健又何曾遜於古之名將。
若是當年我涼州三明(漢末涼州名將,皇甫規、張央和段穎)俱在,自是滅之易如反掌,可如今,大軍壓境,我等在此大言不慚又有何用?”
另一人站起言道:“文師(蘇則字)所言無差,事到如今,虛言無濟於事。我等無法與韓馬二人相抗,諸位還是正視這個事實吧!但是投身此二人,吾卻以爲萬萬不可,韓馬二賊若是入主長安,其二人之後誰爲主誰爲輔?
少不得又是一番針鋒相鬥,到時候重演李催郭汜二人故事,對我關中又是一番摧殘,對我等有何益處?”
“那照着德容(張既字)的意思,卻是不能投靠韓馬二人?”說到此,鍾繇在上手發言問道。
“不錯,投身此二人對我等絕無益處?”張既斬釘截鐵的回答。
“。主哼!那照着德容的意思,我等就只有投身於關外的李哲了嗎?那人出身關東草莽,如何能與我等關中人相待,若是投靠過去,此戰過去之後還不是隻會盡力收刮我等關中人的民脂民膏,去養肥他們關東人的肚子。涼州的羌亂,又有誰來面對,還不是有我等自己人來處理,這等的投靠與不投靠又有何等區別。德容!你身爲關中人,卻要爲關東人說話,這樣的齷齪,確須瞞我不得!”
此人發言,更是偏激,一舉將關西關東士人之間長期以來的矛盾擺在了檯面之上,幾乎讓所有的人都下不了臺,正是關中士族高門的代表涼州刺史韋端。此人才真正是關西士門真正的實權人物,代表着關西士族的根本利益。而衆人的首領,高坐上手的都督鍾繇,卻是出身顧川士族中的翹楚,關東名士,韋端這樣的表態,卻讓鍾繇實在是無法說話。
一時間衆人形勢僵持,還是難以得出結論。鍾繇坐在上手,肚裡不住的嘆息。
長安城內,這樣的辯論,已經進行了多次,不管是在大堂中,還是像這樣在私下裡,都始終難以達成共識,眼看着天下大勢驟變,身爲一個能力絲毫不下於荀或郭嘉之輩的俊傑,在其中卻毫無作爲,鍾繇也是無可奈何,他畢竟是一個沒有自己武力的外來者都督。
扶風郡,槐裡。
綿延數百里的渭水岸邊,無數的人頭涌動,冬季寒冷徹骨的渭水邊上,挺立着一個英武的年輕將軍,正指揮着自己手下的軍隊,加速過河。彪悍的羌人戰士們從將軍身邊路過的時候,都以仰視的姿態看着這個年輕人,眼神中是難以掩飾的崇敬。
“快!快!兒郎們!過了這道大河,就能繞到敵軍在二道溝的最後一道防線的側面了,若是能夠明天趕到,那就能幫助全軍一舉突破敵人的防線了。”馬上的年輕將軍聲嘶力竭的吆喝着,口鼻之間噴吐着白氣,鼓勵手下的軍士們拼命加快行動。
“到時候,第一個打進了長安城,堆積成山一樣的金銀珠寶和美女,那可就是我們的了!兔崽子們,你們還不給我加快點!”
“將軍!你可別忽悠我們!那還有北面的韓王呢!韓遂大王,可是不會讓我們獨自享用長安城裡的財寶的!”
“哼!韓遂?”年輕將軍不屑的哼了一聲,用手指撫摸着自己脖頸上一道巨大的傷疤,不知回憶道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猛地咆哮着大喊道:“不過一隻老狗而已,算的了什麼!想擋住本將軍的去路,那就讓他來吧!和我馬超,像個男人一樣戰上一場!任何人,任何人,只要擋在了本將軍前進的道路上,那就只有全軍覆滅的下場!”
“威武!威武!天將軍,威武!”手下的羌人們看着年輕將軍馬超話語裡的兇狠戾氣,心中洶涌澎湃。在這些羌人們看來,強者對於失敗在自己手下的弱者予取予求是天經地義的,馬超如此的狠人!在羌人們看來卻絲毫不覺得可怕,而是一股酣暢淋漓的英雄氣撲面而來,不由自主的大聲高呼起來!一時間整個隊伍,聽到了這個聲音,都停下來開始了震天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