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銘看得很仔細,但是他實在無法將那灰色的土地,灰色的山,還有灰色的樹和地球人聯繫起來,地球人如果來到這樣的星球上,完全等同於放逐。
地球人究竟犯了什麼錯,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誠然,地球人內鬥不斷,大大地浪費了時間和資源,但是,地球人如果提前知道全人類在宇宙中的主旋律,肯定不會如此啊?
可惜的是,每個人的人生只有一遍,地球人也只能經歷這一次輪迴,時至今日,說什麼都晚了。
興許是從沒有進入過那個階層,也向來對那個階層不感興趣,所以文銘一直想不明白,那個階層裡的人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太陽早晚都會毀滅,地球也一樣,地球人的最終歸宿肯定在宇宙中。如此簡單的道理,難道就沒有人明白?軍備競爭乃是必須的,自己如果減少軍備,那麼敵國馬上就會打過來,所有的國家都這麼想,於是全都因爲這一個純傻b的念頭搞起了軍事競賽,掏空了國力,加在一起就是掏空了整個地球的力量!
其實,也真的僅僅是一個念頭的關係。如果所有國家都換成這樣一個念頭:和平共處是大勢所趨,所有國家都不想打仗,那還打個屁仗,搞個屁軍備,一個全球性的和平共處協定之後,正好所有國家都可以將國力全都用在發展經濟和宇航科技上。
在文銘的大腦裡,想法一直是如此簡單。但是以前,每當他拿出來與人分享時,所有人都說對,但所有人又都說他太天真,這個世界是無比複雜的。每當那時文銘都有種罵孃的衝動,媽b的明明如此簡單,是被一部分自以爲是偏偏手握柄的傻b人類弄複雜的好不好?!
他是一個憤世嫉俗者,是一個理性卻也有些衝動的生物,所以此刻,他當越想越氣,漸漸的對地球人的同情竟是煙消雲散,代之而起的則是徹頭徹尾的痛恨。
如果不是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說不定不用木紅來勸他,他自己就不想再接受培訓了,不願意再和地球人扯上任何關係。
站在高大的舷窗內,靜靜地看着外面那個灰色的世界,文銘越來越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個天生的鬥士,不是說他很有戰鬥天賦,而是他受不了太多東西,想和所有他受不了的東西鬥上一鬥……那感覺,就像是自從有了一個大致的人生觀之後,他就站在了大半個世界的對立面。
想着想着,自由騎士這個詞語就再次進入了他的腦海,他隱隱覺得,他的靈魂之所以具有自由騎士纔會有的暗紅色,很可能就和他的這種“天生鬥士”性格有關。
而後,一號展館內再次傳來提示音,木紅馬上向他解釋,說是克隆館已經派了十幾名導師到了克倫米爾星上,好讓學員們親眼見識一下這裡的戰鬥方式。
然而,因爲心情不太好的原因,文銘觀看導師們在克倫米爾星上搏殺時已經沒有太大的興致。
反正耳朵還閒着,某一時刻,文銘就再次向木紅問出了他比較關心的問題:“自由騎士到底是什麼?”
木紅看了文銘一眼,見他確實不怕漏看了舷窗外的戰鬥畫面,正示意自己說下去,便道:“好吧,我們繼續這個話題。那個冗長的定義就沒必要說了,你以後肯定有機會親眼看到。 在我的理解中,自由騎士就是一系列的正面詞句的最好詮釋,這些詞句是崇尚自由,是非分明,不畏強權,寧折不彎,同情弱者等等。不論在何種描述中,崇尚自由總是會被擺在被一位。”
“這是因爲,他們對自由的嚮往超越了一切,很多時候,他們甚至會爲了自由而放棄身上的其它優秀品質。曾經有一個自由騎士這樣說過,‘在這茫茫宇宙中,其實只有一些很簡單的規律,而有了人以後,道理、規矩、傳統這些才被強加進了宇宙之中,並不是真正的宇宙規律,我想要的,只是讓自己的心保持在宇宙那最原始最真實的狀態’。這句話一直被奉爲自由騎士們的真實寫照,我想,從這裡你大概可以看出自由對他們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或者說,在自由之外,其它的一切還剩下多少重量。”
文銘的心已經無法保持平靜,因爲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覺得和宇宙中的某一個人在心底最深處找到了共鳴。
沒必要去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而且八成那人已經死了,他只要知道,這宇宙中確實有人和他擁有同樣的自由觀就好了。
“他們對自由的嚮往超越了一切,這種狀態,甚至被一些別有用心者解讀爲,‘自由騎士輕視除之由之外的一切’。雖然如此解讀不盡不實,但是仍然在整個人類文明中流傳開來,因爲自由騎士確實有輕視一切的魄力。既然是一切,就自然包括了政權、星系聯盟甚至包括起源星這樣的單獨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撼動的存在。因爲輕視,所以無所畏懼,哪怕起源星犯錯時,自由騎士也敢站出來當面指責。”
“其實,絕大多數自由騎士都安於人類文明一分子的身份,並沒有選擇獨自離開人類文明,去茫茫宇宙中尋找那最原始的自由。既然留在了人類文明中,他們的身上的其它品質就必然會展現出來,發光發熱。如果只是崇尚自由,他們大概只會得到一個‘自由人士’的稱號,而騎士兩個字,就落在了他們身上的那些其它品質上。在這些其它品質裡,他們最爲人稱道的一點是,他們有着清晰的是非觀,當他們認爲某件事是錯的,而這件事剛好又極大地影響到了他們,那麼不論這件事是誰做的,甚至是由哪一個龐大的組織推動的,他們都會拼盡全力去對抗,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或者死去。”
“你不要提前下結論,認爲他們是悲劇英雄。事實上,在對抗中,勝利還是死去,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前者。因爲這個羣體有着一項在很多人看來都無比神奇的本事,那就是遇強則強。當看似無法對抗的人或者勢力帶給他們不可抵擋的壓力,他們便會在那一刻像是開始燃燒剩餘的生命般漸漸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輝,一點點改變局面。”
“只有這所有的特質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他的靈魂纔可能會是暗紅色,這一點從無例外。所以,漸漸地,只要靈魂是暗紅色,不管此人當時是什麼身份,都會被稱爲自由騎士。在你自己看來,興許覺得擁有這些特質根本沒什麼,但是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整個德索切族同時擁有這些特質的只有你自己,因爲僅僅是那自由觀,就足以過濾掉人類文明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的人。”
“到了現在,自由騎士幾乎成爲了正面品格的代名詞,當然,其實也不是真的完全正面,自由騎士也有衝動和暴怒的時候,歷史上就不止一次出現過自由騎士做出了極爲駭人聽聞的事,但是整個人類文明都有意識地忽略了後者,因爲自由騎士即使在暴怒之下發泄,其怒火也一定是傾泄向罪有應得的人。這種幾乎完全正面的人在整個人類社會中少之又少,就算有人真的是,大家也未必會相信,除非是能像自由騎士那樣靈魂直接是暗紅色的。”
“所以,自由騎士一旦出現就會倍受關注,到了後來,一些文明開始有意識地將自由騎士引入政界、金融界或者軍方,由於他們很容易得到下屬和民衆的認可,再加上他們那遇強則強的特質,當真能發揮出難以想象的作用。在歷史上,就不止一次出現過自由騎士協助整個文明渡過難關例子。”
這時候文銘竟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心說很容易得到下屬和民衆的認可完全就是鬼話,在地球上,敵人想殺他,背後的人也不待見他,他做了不少事,但是始終是孤零零一個。他要當官,大概也就在肅貪上能發光發熱……
木紅竟像是看穿了文銘的想法一般,直接問道:“地球人有幾個能看到你的靈魂?你的靈魂本就是一個宇宙人,又何必得到低級文明星球上的人認可?”
“但是我仍然不認爲自己是從政、經商或者帶兵的料,而且也一點不感興趣,我只想一個人輕鬆自在,不受任何約束,做我最想做的事。”文銘老實答道。
木紅明顯一怔,只因她最怕的就是這個,文銘一味追求自由,任她磨破嘴皮子,就算水議長親至,也不太可能說得動文銘。文銘那暗紅色的靈魂就註定了自由至上,甚至高於整個人類文明,也基本註定了這場勸說的結果。
然而,豈能就這麼放棄?
“你想不想聽聽德索切族的現狀?”木紅問道。
“想知道,但不是現在,還是等我培訓完,完成了這次任務再說吧。”
很顯然,文銘並未因爲新身份而改變自我定位,實際上,若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自由騎士也的確只是一個比較難得榮譽稱號而已。然而,木紅不是局外人,她是局內人!擁有自由騎士這一榮譽稱號的文銘若是能爲德索切族出力,當真能做不少事情,甚至是其他族人做不了的事情,就比如,主星南半球那越來越嚴重的信任危機!
木紅不由微微皺眉,念頭一轉,開始從另一個角度突破。
“你應該知道,除了起源星人,所有的人類都會死,你我也一樣。對我們這些起源星之外的人來說,能讓自己的名字長久留傳下去都無比艱難。我想,你應該想過,死後整個生命化爲虛無,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變化,也完全沒有未來,但是宇宙卻照常運行,這應該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吧?”
木紅說的還是很真誠的,文銘不自覺地順着木紅描述想了下去,沉吟良久,點頭道:“確實很不好受。”
ps:我發現不試不知道,一試真有嚇一跳的感覺,原來我寫宇宙體裁竟然會這樣。所謂“這樣”,一是指速度慢,二是指要把心中的想法具現化比較複雜,三是寫這個體裁竟然又讓我產生了很多從未有過的新想法……所謂自由騎士,並不是什麼金手指,只指宇宙中具有特定品格的一類人,而這類人剛好被人普遍認可。今天只這一章了,第一階梯培訓結束就差不多將世界鋪展開了,應該會好寫很多,物品啊,宇宙人的認知啊,統統不用再費神介紹,再寫的話應該會快一些!期待下個月有好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