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鬆文有些不知所以,但理智告訴他,老闆說的話便是一切。他答應了下來,說要給他時間找他的朋友。杜清翔則要求陪他一起去,杜月華本來也想跟着,但是被父親攔着,而留在了家中。
汽車開啓着,馬濤和司機坐在了前面,而鬆文和清翔則是坐在了後面。
這時候的周鬆文細細地觀察身邊的這個公子,他雖長得有些稚嫩,但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商人風範,心道不愧是杜老闆的孩子。
當一個人的眼睛在觀察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或多或少會感覺到,有時候人的精神力就像實物一樣,會被人察覺。杜清翔顯然感覺旁邊的男子在看自己。
清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周鬆文笑了笑說道:“我叫周鬆文,你呢?”
杜清翔沒有回答他,倒是問道:“周鬆文,好名字啊!只是我想問你個問題,如果老闆問你問題,你拒絕回答,你覺得你會有什麼下場?”
周鬆文發覺對方也和他一樣在笑,不同的是自己的笑是友好的笑,而對方的笑有一種狡黠的味道。難道是因爲之前他問自己,而自己拒絕了的原因嗎?可是他真的也不能保證彩香願意跟他一起來杜公館啊!要不是杜老闆發話,他也不想去費勁要把那孟彩香帶過去。
汽車在開着,車水馬龍,繁花似錦。汽鳴聲在車上的人耳中不斷地迴響着,而汽車後面的兩個男子則是對視着,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周鬆文說道:“對不起,杜公子,我之前冒犯了。您能原諒我嗎?”
杜清翔又笑道:“你向我道歉,多半是因爲我是你的杜老闆的兒子吧!”
周鬆文這時候不知說什麼了,確實是如此,只因爲你是老闆的兒子,他不得不低頭。
清翔這時候對着前面的馬濤說道:“馬濤,看來我真應該多去幾次報社了,不然員工連他們的真正老闆是誰,都不知道了。”
周鬆文這時候有些目瞪口呆,他萬沒有想到他旁邊這個看起來小小的年輕人居然會是自己的老闆,他只是有一些商人的氣質,但誰會想到一個看起來只有20歲的年輕人居然會是自己的老闆。
馬濤則畢恭畢敬地回稟道:“是,老闆。”馬濤是杜公館的人,杜清翔有過吩咐,在內叫他少爺,而在外則稱呼他爲老闆。因爲他喜歡被人叫成老闆,他覺得自己長大了,已經是不用父親遮陰的小草了。
汽車開到了上海郊區的一個房子旁,那是周鬆文的住處。雖然是郊區,但卻很安靜,沒有了車水馬龍的喧鬧,倒是多了幾分寧靜,也許這也便是住在郊區的好處。
周鬆文的房子有些破舊,但是還能住,從房子就可以看出主人的經濟情況。人們都是愛虛榮的,也許這也便是爲什麼越來越多的人喜歡裝修的原因吧!
車子下來幾個人,還是四個人。而與剛纔不同的是,周鬆文先下車,再跑到車子的另一邊給杜少爺開了門,而且走路和說話都是對這個少爺畢恭畢敬的。
清翔道:“你的朋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周鬆文道:“老闆,我的這個朋友叫孟彩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我對於她其實也不是很瞭解,只知道她是一個府裡出來的下人,身世挺可憐的”。
“下人?不是說進了範府的下人便是不能再出來的嗎?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範耀秋明明在洛陽,怎麼會在上海登記尋人啓事呢?”清翔想着這些,那房子的門也被打開了。
房子裡的女人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她以爲是周鬆文回來了,但是她來到客廳後發現竟來了四個男人。
周鬆文,她自然是認識的,其他三個則是陌生人,而那陌生人中的有一個年輕人的眼睛在細細地觀察自己。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爲什麼是很年輕呢?因爲他的外貌和其他三個人相比,真的是略顯稚嫩。但是他的眼睛給彩香一種老辣的感覺,尤其是那眼神,彷彿能看透你的內心一樣。
周鬆文此時對那個年輕人介紹道:“老闆,這便是孟彩香。”接下來他又對着孟彩香說道:“這位是我的老闆,杜公館的公子,我們過來是來找你問些事情的。”
杜清翔細細地大量她,她的裝扮有些鄉下氣,黑布鞋,黑褲,紅上衣上還有幾個補丁。那頭上唯一的裝飾便是那一根紅色,那紅色扎着她的頭髮,彷彿就要斷開一樣。但是她的那雙眼鏡很漂亮也很有神。杜清翔喜歡眼睛有神的人,瞧她那也是20歲左右的年紀,但那眉眼處似乎還存在着倔強,不對!杜清翔仔細發現那不是倔強,而是一種自尊和不容輕視。
彩香說道:“你們問我什麼事情啊?”話音對着周鬆文,而那眼睛則是看着杜清翔。
周鬆文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杜清翔則是笑了笑。那笑很是耐人尋味,尤其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笑。
孟彩香有些驚訝,顯然對於對面的那個男人的笑,她有些不明所以。她也對那個男人產生了好奇,因爲如此稚嫩的臉,而他身邊的人好像也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
杜清翔的笑其實是對於那個女人好奇了,他有個怪癖,那便是凡是遇到他好奇和感興趣的人或物,他都會笑。好像他從來沒有哭過,在他最難過的時候,他也會苦中作樂。
孟彩香不明白對面的那個男人的笑,也很好奇地對男人問道:“你爲什麼笑啊?”
杜清翔道:“你自卑嗎”
杜清翔那沒來由的一句話,問得彩香很是摸不着頭腦,但她還是說道:“我爲什麼自卑啊?”
“因爲你曾是下人啊,下人一般都是自卑的,因爲他們一直都是低下的人,就算他們有天出了大府,不再是下人,但那骨子裡還是自卑的。”杜清翔道。他一般說着一邊注視着孟彩香的眼睛。可是孟彩香的眼睛沒有如他所料想到的驚訝和恐懼,還有被他看透內心的緊張感,她一直是平靜地看着他,而且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平靜的,就算有波動,那也是因爲好奇所致。
孟彩香看着這個男人,她又說道:“我不自卑。”
此時的杜清翔有種失敗感,這個女人真的很厲害,她居然沒有表露出些許的波動。
他又對她說道:“你是不是從大府裡跑出來的啊?你和範耀秋是是什麼關係?還有你爲什麼會想來上海?”
孟彩香總算知道他們來的目的了,她沒有立刻回答杜少爺的話,而是目光投向了周鬆文。
周鬆文是她在上海唯一信任的人,也許除了他,她也不會認識誰。這樣的幾個男人,居然是由他帶過來,顯然沒有跟提前告訴自己,而且來得還是那麼突然,她想要周鬆文給自己一個答覆。
她不明白這些人來這裡找自己問耀秋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仇家?可是周鬆文看着她,而是對她說道:“彩香,回答一下老闆的問題,你回答完了,就沒事了。”
孟彩香說道:“鬆文,我想知道你帶的這些人和耀秋是什麼關係?”
孟彩香顯然有些顧及,那之前範耀秋對於他在上海的情況對她都是支支吾吾,三言兩語地搪塞過去,讓孟彩香懷疑他是否在上海得罪了一些人,過得不好,所以纔不願意和自己說。
杜清翔說道:“我們是他的朋友,請你相信我,我們不是他的仇家,也沒有任何惡意。”他也是猜猜,他感覺她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但她的骨子裡有自尊,而且她的內心也很淡然。擔憂是一個“非常”的詞彙,在看見她的人第一眼,他就感覺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但凡是善良的女人都是有“關心則亂”的毛病。
“我相信你!”孟彩香道。女人的心思很難猜,這個女人一開口讓杜清翔有些差異,因爲這樣一個女人居然直接說出這幾個字,而且確定是第一次相見。
孟彩香也差異爲什麼自己會這麼說,但她還是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壞人。自那個男人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居然毫不懷疑地相信了。
她緩緩地走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對他說道:“我是從範府裡跑出來的丫頭。”她看着杜清翔,也在注意他的眼睛,她在尋找,她說這句話時,對方會有怎樣的心理波動。可他的眼睛彷彿也在笑一樣,但是那種笑太難讓人琢磨了。
周鬆文有些驚訝地看着孟彩香,他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難道她就不怕再被抓去做範府的下人嗎?而馬濤和司機則是靜靜地站着,他們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候杜少爺的命令,除此以外,他們什麼也不管。
孟彩香又說道:“我和範耀秋是戀人關係。”男人此時那愛笑的眼睛凝住了笑,那雙眼睛不再笑了,似乎要哭一樣,哭聲中還夾雜着遺憾和難過。
就是那第一次的遇見,讓人產生了遐想,那一雙眼睛,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成爲了霧,你看得見,但卻摸不着。杜清翔的眼睛又再次成了笑,只是這次的笑有些牽強。他說道:“繼續,你還有第三個回答。”
主人和僕人成了一對戀人,往往是很多人想知道的話題。可那個年輕人居然沒多大興趣,這讓孟彩香感到些許意外,但她還是繼續說道:“我和耀秋在私奔的路上被難民衝散了,我們分開了。但他答應我一起去上海,所以我來上海找他!就算他沒有來,我也要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