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溫度比靈堂內的溫度,暖和,空氣也分外清新。
“夫人在曬太陽嘛……”
妙瑛歪頭看着她說:“水蓮,怎麼剛看見你,你去哪了?”
“我家裡臨時出點事,就跑回出去,沒和夫人說。”
“家裡怎麼了?”她走到水蓮的面前。
她眼球一轉說:“我姐姐體質弱,得了急病。”
“看過大夫了嗎?我去看看她。”
水蓮拉了拉她的胳膊,笑着說:“看過大夫了,說是勞累過度導致的眩暈,開了些藥,等姐姐病好了,再請夫人去姐姐家吧。”
“有人照顧她嗎?”
“有,我弟弟在照看。沒事的。”
水蓮盯着妙瑛的脖子說:“夫人,你脖子上的項鍊,真好看。”
“吳騏送的,”她笑着,擡起右手摸着說:“珍珠做的,戴着,總覺得涼絲絲的。”
“還有這個,”妙瑛邊說邊把帽子戴到她的頭上。
“啊……什麼呀?”她尖叫了一聲,彎着脖子,低下頭。雙手胡亂的抖。
帽子被抖掉,落到地上。
“怎麼了?”她撿起帽子說:“只是一頂帽子啊。”
“我最討厭,在我的頭上戴東西,”水蓮紅着眼,尖聲說:“那帽子上插的是什麼?”
“白天鵝的羽毛。”
“以前怎麼不給買,”她盯着帽子上的白天鵝羽毛,渾身有些抖,她嘟囔着說:“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水蓮擡起頭,兩隻眼珠一轉,她直直地看着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怎麼這樣看着我?”妙瑛用手指撫摸着羽毛說。
“唉,同人不同命,夫人現在,和有的人比,強了何止百倍。”
“同人?”她覺得手指肚有些冒汗說:“我怎麼聽不懂?”
“會懂的。”
“你的杜威呢?”妙瑛笑着說:“你別把他弄丟了。”
“他又不是個物件,怎麼是我的?”
“他那天看着你,滿臉通紅,又是磕頭,又道歉,”妙瑛舉起帽子,擋住嘴,笑着說:“我現在一想到他的表情,還想笑,你這樣欺負一個新來的,還是個男孩,他留下來,原因肯定不是一個。”
“這也沒什麼呀,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太多了。”
“怎麼了?”
“該死的小騙子,他也是個騙子。”
“他欺負你了?”
“不是,夫人想哪去了,他騙吳家的錢,抽菸土。”
“那他現在人呢?”
“被我轟出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他騙了多少錢?要回來了嗎?”
“錢不多,是給夢靈買藥的錢,差不多,是他一天的工錢。”
“真沒看出來,剛來第一天,膽子就這麼大。”
“我看他,一臉的賊樣,一瞧,就不是好人。”
“轟出去,就好,”妙瑛說:“這宅院已經夠亂了,可別再來添亂的了。”
“靈堂裡好像有人在。”水蓮探着頭,小聲說:“是嗎?”
“他們幾個兄弟在裡面,我剛覺得胸悶,出來透透氣。”
水蓮用手捂着嘴,小聲問:“他們說什麼呢?”
“他們在說吳騏的劍,是鎖魂劍。”
“鎖魂劍,”水蓮愣住雙眼說:“真的存在。”
“五弟和大哥的魂魄,被鎖在他的劍裡了?”
“他放他們出來了?”
“沒有什麼魂魄啊。”
“假的。”
“天啊?是誰在說假話啊?”
“都有可能,在說假話。”
“不是吧,這個宅院裡,沒有人說真話了嗎?我相信吳騏,他不可能說假話的。”
“夫人,你覺得水蓮,我呢?”她笑着,瞳孔放大說:“我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你不會騙我吧?”妙瑛眼圈泛紅,她擡起右手,捂着額頭說:“在這個宅院裡,除了你和吳騏,我不知道,還相信誰。”
“你是藍月夫人,吳騏是宅院的主人。我會幫夫人,讓少王爺的心裡只有你,容不下第二個人。”
“我們立誓了,你看,”她掀起左胳膊的袖口說:“我們以牙齒痕爲誓,如果有一天,消失不見,他就變成不死之身,走遍天涯海角,直到找到彼此,爲止。”
水蓮握着她的胳膊,她將眼睛湊近看,在她胳膊上留下的兩道牙齒痕。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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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裡,還有沒有人?”院門外傳出喊聲。
“我是管家,”站在大門外的趙管家,彎着腰說:“您是何事?”
“我們是李家的,你們吳家,到現在,沒還清欠款,今天,我們是來要賬的,順便告訴你們的吳老爺,他今天再不還錢,我們就抄家。”
“我們老爺和老夫人離世了,你們看,這門上還掛着白燈籠。”
“父債子償,吳家沒後嗎?”
“有,我去找少爺,各位稍等片刻。”
趙管家關上院門,他揣着雙手,一路小跑,來到靈堂前。
“夫人,有人來催賬,快叫少爺去門口”
妙瑛立刻跑進靈堂,告訴門口發生的事。
吳霖三個人站在一旁,互相擠了擠眼睛,看着他倆竊竊的笑着。
她聽到笑聲,歪着頭,瞥了他們三個人一眼。
隨後,她緊跟着吳騏,跑去宅院的門口。
“我是吳騏,家中父母離世,目前由我代管。”
“我們是李家的,這是你父親籤的欠條,”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紙,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晃動着說:“今天,就是最後還款日,看不到錢,我們就抄了這宅院。”
“我此前,並不知道此事,欠條,能否讓我拿着看看?”
“不行,這欠條總共有兩份,我手裡,就這一張,另外一張,你想看,就看你父親留下的那份。”
“父親突然離世,並未留下任何遺囑和字據。也沒交代我什麼,”他想了想,接着說:“李家再寬容我們兩天,等我把欠條找出來,查清賬目後——”
“沒法寬容。我家老爺交代我的,當初這筆錢,就是我家老爺,看着多年生意上的交情,東拼西湊,借給吳老爺的。現如今,我家老爺的生意做賠了,那些債主也是天天登門鬧事。今天,我務必從吳家這裡,把錢拿回去,否則,我們這幫人空手回去,不是被掃地出門,而是被那些債主挖坑,埋了。”
吳騏拉着趙管家的胳膊,走到牆邊上說:“你聽說過這筆錢嗎?咱們賬上還有多少錢?”
“我只是知道,咱家老爺和李家老爺,關係十分要好,李家老爺經常過來和咱家老爺,學如何打太極拳。但是,借沒借過錢,還剩多少錢,這事只能問宋先生。”
“快去把宋先生叫來。”
“回少爺,宋先生已經請辭,回老家種地去了。”
“請辭?”吳騏睜大眼睛問:“誰同意他走的?怎麼沒告訴我?”
“那天,吳軒和陸師傅拿出遺囑之前,宋先生就請辭,走了,我那時,在院裡見過他,他說是老爺讓他走的,他早就想回家種地了。”
“可惡,跟了吳家這麼多年,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說走就走了。”
“哎!你們倆,”李家領頭的喊:“說完沒有?還不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