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對華潤非常上心,是因爲在他的記憶裡,除了這家公司,其他香港財團,不管是李嘉誠的長江實業,還是包玉剛的九龍倉,沒有一個能在內地橫衝直撞,站穩腳跟的。
李嘉誠1979年10月就去北京參加了建國30年的相關活動,又是中信集團最初的三個香港董事之一,ru年代在內地的各種投資不算少,愛國資本家的帽子戴的穩穩當當,可他在199l年投資30多億搞的香港衛視中文臺,開播之後,在內地存在還不足兩年,就被踢出去了。
金庸在ru年代屢次被內地高層接見,又是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明報》當時也是公認的偏內地報紙,19年鄧公南巡,提倡堅持改革,深化改革,“傳媒合資可以試試看”,1993年,《明報》集團投資近億,和廣東省貿易促進會合資,成立了內地第一份全綵日報《現代人報》,兩個月後,國家新聞出版署一紙文件,不準出版印刷新聞單位與外資合作,廣東省委,省政協,省人大多方運作,甚至省委書記親自說情,都於事無補,很快被安樂死了。
所以說,想要在中國搞媒體集團,必須得有個“國字號”的鐵帽子,否則玩不長久,而即將從政府機構改制成股份集團的華潤,就是沈衝這個“香港人”借殼的最好的機會,他必須得把握住。
但是華潤的情況又非常複雜,旗下有幾十個經營不同行業的部門,皮革,養殖,地產,金融,五金,運輸等等,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管理層也是龍蛇混雜,張光鬥下面,除了張永成,張政之外,還有十幾個同樣掛着副經理頭銜的人,誰後面站着誰,誰又是誰的心腹,沈衝完全搞不清楚,一不小心,就會觸雷,招惹不該招惹的麻煩。
一邊是誘人的前景,一邊是兇險的暗礁,這就是沈衝焦躁不安,反覆思量的原因之所在。
“張經理,請放寬心,好好靜養,現在科學發達,這種小病,很快就會治好的。”
“小沈有心了,特意來看我這老頭子。”張光鬥半躺在病牀上,苦笑着說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都六七十的人了,還能好到哪裡去。好在這次沒有中風,手腳還能動彈,不至於躺在牀上讓人餵食,混吃等死。”
“張經理說哪裡話。”沈衝笑着勸解,說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問過醫生,您老別的毛病都沒有,只要不過度勞累,注意休息,生龍活虎的活到100歲,一點問題都沒有。”
“小沈吶,像你我這樣的人,忙不忙,由不得自己做主”張光鬥輕輕搖頭,嘆了一聲,說道：“不過現在也好,忙碌了一輩子,是該退下來,享受幾天清閒日子了。”
一句忙不忙,由不得自己做主,讓沈衝心有慼慼,這不,他從醫院出來之後,又馬不停蹄的去山頂普樂道匯豐銀行大班豪宅見沈弼。
面積多達44uu平米的豪宅果然不凡,沈弼的書房,就如同一間小型充滿歐洲古典風情的圖書館,沈衝跟着管家,走進去的時候,他正戴着眼鏡,站在一架可以在牆壁上滑動的小梯子上,翻閱着一本厚厚的大部頭書。
“艾倫,歡迎。”沈弼左手扶着梯子,右手臂很誇張的舉起,做了個手勢,說道：“請稍微等一下,我正在找一份資料。”
“請便。”沈衝擡頭,遊目四顧,觀賞了一會後,說道：“很宏大的書房,在這裡,人變的很渺小,我喜歡這裡。”
“喜歡的話,你也可以建一間。”沈弼把手中的書插進書架,又換了一本,說道：“我認識一個非常出色的建築師,可以介紹給你認識。”
“以後再說吧。”沈衝一邊慢慢走動,一邊用手指在第一排的書架上劃過,說道：“書籍是用來讀的,不是用來擺設的,我已經好久沒有靜下心讀書了,等有時間了,再建一個好書房。”
“艾倫,在知識面前,你有一顆謙虛的心,這很好。”沈弼翻着書頁,過了一會,大聲嚷了一句：“哈終於讓我找到了。”
“不介意的話,我能問問你在找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爲了考證一個有關歷史的小小爭議。”沈弼拿着書本,走下梯子,指了一下房屋中間寬大厚重的書桌,說道：“艾倫,請那邊坐。”
沈衝坐下後,隨手摸了一下書桌,感覺材質挺細膩的,問道：“這是紫檀木？”
“也許是,我的前任的前任留下來的,我不太懂木材。”沈弼搖頭,他放下書,說道：“艾倫,我很遺憾的通知你,董事會沒有批准飛機租賃的交易。
“哦？”沈衝眉頭一揚,問道：“有原因嗎？”
“董事會裡有些人擔心中國國內的政策會有變化,不願意冒險。”沈弼一臉無奈的說道：“艾倫,我非常努力的推動這筆生意,但是匯豐不是我一個人的匯豐,因此,抱歉。”
飛機租賃生意來錢穩定,利潤豐厚,但不夠快,合約時間高達二三十年,打理起來挺麻煩的,而且這門生意,和媒體幾乎不搭邊,沈衝是懶得費心思去折騰,因此想着轉給匯豐,賺個人情算了。
沒想到好心送上門,人家卻不要……
“nh1你不必道歉。”沈衝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匯豐不要,我就轉給別人好了。”
“艾倫,事實上,我想請你幫個忙。”沈弼看着他,斟酌了一下言辭,說道：“你能把這筆生意先留在手上,等過一段時間,再轉售給匯豐嗎？我可以給你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出現問題,價格還可以再提高。”
沈衝很敏感,馬上意識到其中有貓膩,問道：“怎麼？匯豐現在的董事局裡,有人看我不爽？”
“不不不,你誤會了。”沈弼面帶着極具親和力的職業笑容,說道：“艾倫,你是匯豐最尊貴的顧客,每個董事都非常尊重你,不過你知道,現在怡和洋行和包玉剛爵士在爭奪九龍倉,怡和洋行是匯豐的老顧客,紐壁堅也是董事局的重要人物,而你手上,又握着大量的九龍倉股票,現在談論飛機租賃的生意,太敏感。”
“這麼說,是怡和洋行反對這筆生意嘍。”沈衝摸着下巴,沉思半響,忽然問道：“港督不去給我的電視臺捧場,是不是也是怡和洋行從中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