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她們都老了”,讓沈衝悵然若失。
腦海裡彷彿走馬燈一般,一幅幅的閃過當前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們在三十年後的影像,有的紅顏不在,有的香消玉殞,有的無聲無息,有的是非不斷…
三十年後,我會在什麼地方,會和什麼人在一起,會做着什麼事呢？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不外如斯
“姐夫,姐夫,你怎麼又發呆。”天寶再次打斷了他的遐思,她指着街頭對面一個戴着墨鏡的女子,說道：“你看,那是不是她來了？”
沈衝收拾心情,擡眼辨認了一下,說道：“好像是的,我們過去看看吧。
走過去一看,果然是鄧麗君,她戴着墨鏡,穿着蝙蝠衫,牛仔褲,還有蓬鬆的爆炸頭,非常的時尚新潮,和唱片封套上溫婉甜美的傳統形象截然不同。
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沈衝不好稱呼名字,笑着指了指她的頭髮,說道：“又換髮型了？”
“假的。”鄧麗君拉低墨鏡,露出大眼睛,狡黠的笑着說道：“我從髮型師那裡偷的。”
形象反差太大,讓沈衝微感滑稽,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麼,卻感覺天寶一旁用力扯他的毛衣,醒悟過來,連忙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妹妹,天寶,你的忠實歌迷。天寶,叫姐姐。”
“姐姐好。”
“天寶你好。”鄧麗君彎下腰,和她打招呼,說道：“我聽莉莉說過你好多次,又聰明又漂亮,現在見面了,發現比照片和電視上更可愛。”
天寶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得意,小臉都紅了,她揹着雙手,假模假樣的說道：“姐姐誇獎了,其實我沒那麼好。”
她的動作表情,天真爛漫,頗爲有趣,鄧麗君起身,含笑和沈衝對視了一眼,然後忽然之間,橫亙在兩人中間,那種看不見摸不着但明顯存在的距離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吧,別在這裡簽名,要是被發現了,就麻煩大了。”沈衝接過天寶一直拿在手上磁帶盒,放進褲子口袋裡,說道：“等買完吉他,讓姐姐給你籤個夠。”
沈衝一邊走,一邊說道：“鄧……特瑞莎,謝謝你出來陪我們胡鬧。”
“沒什麼,在屋子裡呆着也悶的慌。”鄧麗君牽着天寶的手,說道：“我每次來香港,都想偷偷出來玩,可是我媽媽總攔着不讓,這次能出來,還得謝謝沈先生的電話和說情。”
“叫我艾倫好了。”
作爲內地穿越黨,沈衝最初一直很反感香港的英文人名,不過呆久了之後,發現英文名在相識不久的人之間,還是頗有用處的,比如鄧麗君,稱呼“鄧小姐”,太生分,稱呼“鄧麗君”,太生硬,稱呼“麗君”,太曖昧,稱呼她的英文名,不遠不近,剛剛好。
“看你這打扮的樣子,以前也偷偷出來過？”
“是的。”鄧麗君低頭避開一個行人之後,得意的說道：“以前在臺北,我經常戴着假髮去逛西門汀,在商場裡玩一整天,都沒人認出來。”
沈衝無意的回頭一看,卻見那個行人站在剛纔的地方,面帶疑惑的盯着鄧麗君的背影,於是馬上靠近她,低聲說道：“快走,別回頭,後面那個人似乎認出你來了。”
如果是十年後,鄧麗君完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即使走在街頭被認出來,也無傷大雅,不會有人圍觀,但19ru年,香港還沒有經過羣星閃耀的洗禮,像她這樣的明星,很容易引起擁堵。
三人一路疾走,直到走進通利琴行的店門之後,才緩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鄧麗君很俏皮的拍了拍胸口,笑着說道：“真好玩。”
“姐姐化妝後,和平時一點都不一樣,還戴着墨鏡要是我在街頭看到了,肯定認不出來。”天寶上上下下的觀察了一遍鄧麗君,然後問道：“姐夫,那個人真的認出來了麼？。”
“形象確實變了。”沈衝看着同樣疑惑的鄧麗君,說道：“可是聲音沒變,你的聲音辨識度太高,一聽就聽出來了。”
“那我不說話了。”鄧麗君說完,笑着掩口。
“那倒不必。”沈衝看了看店裡,說道：“現在顧客不多,小聲點就好。
通利琴行的總店佔地頗大,左邊是吹奏樂器,右側是電聲樂器,最裡面是打擊樂器,但是沒看到吉他的影子,找個店員問了一下之後才知道,原來琴行比想象中的還大,有三層樓,二樓是鋼琴區和音樂書籍及唱片,三樓是賣吉他和貝斯等其他樂器的地方。
或許是和藝術有關的緣故,樂器店和書店一樣,都有一種神秘的氣氛,讓人心靜,忍不住流連,現在是下午兩點多,時間充裕,三人也不急,一邊隨意的聊着天,一邊順着展示區瞎逛,繞了一圈後,才施施然的走上二樓。
通利琴行是靠鋼琴起家的,二樓自然是營業的重心,擺着各式各樣的鋼琴,但沒幾個顧客,這很正常,鋼琴是樂器之王,絕對的奢侈品,不僅售價昂貴,而且需要大空間的房子安放,所以顧客非富即貴,做這門生意,和做古董差不多,平時不開張,一開張能吃好久。
不過這次湊巧,琴行應該是要開張了,在最裡面,有個男子正在試琴,他穿着一身銀亮色的西裝,非常的炫目,旁邊還圍着四五個人。
三人隨意的觀賞瀏覽,過了一會,那人換了一首曲子,天寶聽了一會,在一架鋼琴前停下,用手指觸摸着琴身,輕聲問道：“姐夫,他彈的是什麼？聽着好耳熟。”
沈衝尚未回答,鄧麗君就回答道：“這是《獻給愛麗絲》,貝多芬的作品
“姐姐你會彈鋼琴呀？”
“不會,我只是聽過。”鄧麗君看她手指在琴鍵上來回滑動,問道：“天寶妹妹,你想學鋼琴嗎？”
“她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歪理,說鋼琴是彈給別人聽的,所以堅決不學。”沈衝笑着接口說道：“不過我估計你要是會彈鋼琴,她就會學,有句話不是說了,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
“姐夫,你好八卦哦。”天寶瞪了他一眼,拉着鄧麗君的手,說道：“姐姐,我們過去聽聽。”
沈衝則站在原地,東張西望的看了看,發現除了琴行的名字,沒有任何一件前世見過的東西,他無言的輕嘆一聲,然後也走了過去。
走過去的時候,那人剛好彈奏完畢,他站起來,非常誇張的鞠躬行禮,周圍人紛紛鼓掌,大聲鼓譟,瞬間讓靜謐的樂器店變成了菜市場。
“姐姐。”天寶擡頭看了看鄧麗君,問道：“他彈的很好嗎？”
鄧麗君猶豫了一下,說道：“很流暢吧。”
沈衝聞言,一笑了之,傳說鄧麗君不管對誰,都非常有禮貌,看來不是虛
《獻給愛麗絲》形象單純,技巧淺顯,旋律優美,歡樂明快,是初學者必彈的曲目,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鋼琴曲之一,沈衝不僅聽過多次,還曾經用它做手機鈴聲,用了很久。
沈衝五音不全,鋼琴技巧什麼的,更是不懂,但基本的音樂感覺還是有的,這個人彈的時候,顯擺的意圖非常明顯,華而不實,缺乏於淨純潔的味道,貝多芬這首曲子,是寫給一個少女的,而這個人彈的,更像是一個塗脂抹粉的豔妝婦女。
“太子,再來一首”
“陳大少,去了一趟英國,就是不一樣,這曲子彈的,可真不俗。”一個穿着格子襯衫的傢伙高聲吹捧,然後叫道：“再來一首,再來一首,讓兄弟們享享耳福。”
“不要了吧。”那人站在鋼琴前,絲毫不掩飾得意的笑容,嘴上卻推脫道：“我們是來買琴的,不是來演奏的,等下個月我開獨奏會的時候,兄弟們再來捧場。”
“大少,你開獨奏會,我們肯定會去的。”襯衫男看了一眼站在附近的鄧麗君,說道：“不過,大少你看,這裡還有美女聽衆,來來來,再彈一首,不爲兄弟們,只爲佳人,彈琴招鳳凰,風流韻事。”
衆人又是一番鼓譟,沈衝注意到周圍的幾個店員,雖然面露不滿,卻沒有一個上前去阻止的。
“好,好,兄弟們,我再彈一首。”那人對着鄧麗君躬身行禮,然後露齒一笑,很騷氣的用英語說道：“下面這首曲子,獻給這位美麗的女士。”
鄧麗君本來準備走人了,聞言又停了下來,很優雅的點頭回禮,然後站在一架鋼琴前,做聆聽狀。
那人撫摸了一下袖口,然後坐下來,開始彈奏。
聽了一會,天寶又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曲子？”
鄧麗君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從沒聽過。”
“這是《給愛德琳的詩》,又名《水邊的阿狄麗娜》。”沈衝回答道：“法國人理查德－克萊斯曼在1976年演奏的曲子。”
“沈先生,你知識真淵博。”
沈衝笑了笑,這就是互聯網的優勢,信息極大豐富,像他這樣沒摸過幾次鋼琴的人,也可以輕易的聽到很多鋼琴曲,而在這個時代裡,三四年前法國發行的純音樂專輯,除了專業人士,還真沒幾個人聽過。
又聽了一會,沈衝感覺很無趣,於是用手指在虛空中敲了敲,聳了聳肩,側了側頭,做了一個走人的暗示。